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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

    洛京,明东坊

    这里位于洛京外城最外围,虽然同样属于洛京,但外人都称这里为棚户区,是下九流聚集之地。

    外坊的人都教导子嗣莫要靠近明东坊,在年幼的稚童心里,这里就是吃人的魔窟,总被长辈用明东坊恐吓,让他们对这里更是敬而远之,连最调皮捣蛋的孩童也不敢靠近明东坊。

    实际上,在单鸿晖来这里招工之前,明东坊确实很乱,地痞流氓在这里横行无忌,坊正不管事,里长也不愿意惹麻烦。

    事不关已,高高挂起!

    但这一切在单鸿晖来这里招工后有了改变,他招工时首先就把地痞流氓排除,那些地痞流氓见他带的人少,穿得又体面,就想以多欺少大赚一笔。

    这群人虽然在棚户区横行霸道,但并无活计,平日里不是抢这个就是抢那个,吃饱的时候不多,一个个瘦弱得很,如何比得过单鸿晖的护卫,三两下就被收拾了。

    单鸿晖来明东坊招工,能解决百姓的生计问题,几个里长的子侄都因此有了活计。

    为了避免那些地痞流氓引起单鸿晖的反感,在单鸿晖第一次招工离开后,几个里长便带人清理了一次地痞流氓,凡是敢在明东坊生事的,皆被他们教训一顿。

    若是屡教不改,就送去衙门。

    正是有里长们的动作,如今的明东坊的治安好了很多,好得简直不像棚户区该有的治安。

    但这种好处就是,妇人们敢走夜路了。

    赵氏生在棚户区,长大后嫁的人也在棚户区,嫁人后生了两个小子,一家人紧紧巴巴地挤在一间小屋里,家中郎君只是饭馆的杂役,一个月只有几十文,养活这一家人很是不易,根本没钱盖房子。

    明东坊因为被称为棚户区,但凡有正经活计的百姓都不会住在这里,因此这里地广人稀,各家的房子都是自己弄的,只要有钱就可以加盖。

    但他们连活下去都费劲,怎么可能有钱盖房子。

    但现在不一样了,赵氏紧紧身上的棉衣,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暖和,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这会儿正是用完晚饭闲聊的时候,几个妇人坐在屋里说话,透过窗户看到赵氏走进小巷,走出来问道:“李大郎家的,那成衣坊活计如何?能给多少银钱?”

    没人在乎活计累不累,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能赚钱就是最好的活计,至于多苦多累,并不在他们考虑当中。

    赵氏也不瞒着邻居,道:“管事说一个月一钱。”

    “一钱?”

    妇人惊呼出声:“竟然这么多,我家郎君一个月也才半钱,还经常被克扣,有时候还没活干。”

    棚户区的百姓一般都找不到什么好活计,只能干最苦最累的活,而且赚得还不多。

    “早就听说那单掌柜在我们这儿招工给的月钱不少,我本来还半信半疑,没想到是真的。”

    明东坊在外人眼里不大,但这些小巷里的妇人没有活计,认知面也就是小巷附近,听到的消息很多,但半真半假,谁也不敢全信。

    “我们里长的侄子就在单掌柜那里做工,里长那么精明,如果不是赚钱多,他会把自己侄子塞进去?”

    方才天暗没看清,等赵氏走近些,她们才发现赵氏身上竟然穿着新衣服。

    “李大郎家的,你买了新衣服?”

    注意到这一点,有些人脸色有些怪异,大家都住在一个巷子,谁家的情况都很了解,李大郎家就只有李大郎一人有活计,他们家可买不起新衣服。

    而且看赵氏身上的布料,一看就很好,根本不是他们这些人能买得起的。

    那这衣服是哪里来的?

    几个妇人的思维还没发散,赵氏的话就打断了她们的胡思乱想。

    “这是棉衣,是我们成衣坊缝制的,整个洛京只有我们成衣坊有。”

    虽然只在成衣坊做工一日,但因为成衣坊待遇好,也不会对她们打骂,赵氏已经有了与有荣焉的感觉。

    “掌柜心善,给我们每人发了一件棉衣,可以用月钱抵账,这棉衣可暖和了,我一路走过来,不仅不冷,还有些热呢。”

    如今已经是傍晚,天气越来越冷,再过一会儿外面就待不下去了,百姓没有娱乐项目,天冷了更是会早早休息。

    如今她们有心情闲聊,还是因为家中都买了煤炉,有了取暖的东西,百姓们就不愿意这么早就睡觉。

    听到赵氏说热,几个妇人自然不信,走到赵氏身边,握住她的手,咦了一声:“手真是热的?”

    其他人听到这话,纷纷过来握住赵氏的手,亲身体会到赵氏手的热度,才确定她说的是真的。

    这时她们才把目光重新放在棉衣上,语气酸酸道:“这么暖和的裘衣得值几两银子吧?你岂不是要给成衣坊白干很多年?”

    裘衣太贵了,他们这些棚户区的百姓根本买不起。

    他们显然没听到赵氏刚才对棉衣的介绍。

    赵氏解释道:“不是裘衣,这是棉衣,由木棉制成,管事说这件棉衣只要五十文钱,扣半个月的月钱就够了。”

    要不是知道便宜,她不可能舍得买下这件棉衣,比起自己保暖,她更想给孩子买些吃的,让他们补补身子。

    两个孩子面黄肌瘦,如果再饿下去,怕是要出问题的。

    “五十文??!!”

    妇人直接上手摸了摸她的棉衣,断然道:“不可能,这么好的布料,五十文连个衣袖都买不着。”

    其他人也不相信。

    赵氏道:“管事亲口说的怎么可能作假,我们每个人都听到了,你们如果不信可以去问问和我一起做工的其他人,两个小郎还在等我回家,我先走了。”

    她在这里耽搁了太长时间,还得回家给孩子做饭呢。

    说完,赵氏急匆匆走了,留下满脸惊愕的几个妇人。

    “五十文?我们也买得起啊。”

    许久沉默后,一个妇人说道。

    这话唤回了几人的心神,终于感觉到寒风的刺骨,紧紧身上的衣服,连忙回到煤炉旁烤火。

    “对,我们也能买,明日一定要和李大郎家的说说,让她帮我们家郎君买一件。”

    有人看看周围,低声道:“我怀疑这是给成衣坊女工的价钱,真正卖的时候最少要贵一倍。”

    “哪怕贵一倍也很便宜了,我刚才摸了,那料子很好,摸着很舒服,在其他铺子里买,光是那些料子怕是就要一两银子。”

    “我们不要声张,悄悄让李大郎家的帮忙买,人一多她可能就不想帮忙了。”

    “对对对,明天偷偷去找李大郎家的,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仿佛知道了一个大秘密,几个妇人各自回家,和家里的郎君说这事,都一直认为这种好事不能张扬。

    第二天一早,她们顶着寒风起床,穿着单薄的衣服走出家门,便听到有人在吆喝:“快,一起去看看,五十文一件的棉衣,布料好还暖和,我们得早点去买,万一去晚就没了。”

    昨晚约定好碰面的几个妇人:“”

    怎么一夜过去,全都知道了,谁泄露的秘密?

    但她们没时间细想,连忙回家里拿钱,和那些人一起去买棉衣,她们也觉得这么便宜的棉衣肯定不多,先到先得。

    明东坊有几百户,一家出一人也有几百人,但这一路上队伍逐渐扩大,隐隐要接近千人的趋势。

    其他百姓看到一群穿着打补丁衣服的百姓聚在一起,生怕他们穷得活不下去要搞事,连忙远离他们,开着门的住户也连忙把门窗紧闭。

    一大早挑着担打算叫卖的摊贩也吓得跑了,生怕被抢劫。

    明东坊的众人就跟蝗虫过境似的,一路上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人的影子。

    就这么一路走过去,一直走到成衣坊门口。

    门口的护卫看到这么多人,眉头一皱,厉声道:“你们这么多人来做什么?这里不允许闲杂人等靠近!”

    他们腰间都挎着刀,但看到这么多百姓,他们心里不由得发怵。

    如果这么多人真要闹事,他们就是一刀砍一个,也会被他们撕了。

    一个在邻里之间有些威望的中年汉子走出来,弓着腰讨好地笑道:“郎君别误会,我们都是明东坊的住户,你们这儿的女工就是我们明东坊的,我们听说这儿的棉衣五十文一件,便想来买一件。”

    护卫都懵了:“你们这么多人来这里,就为了买一件棉衣?”

    他看着面前乌泱泱的人群,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中年汉子点点头,苦涩道:“天气越来越冷,但为了一家人能活下去,我们还是得出去做工,每年都会冻伤,手上脚上冻得流血结痂又流血,我们能活下来已经是命大,还有很多人没挺过去。”

    明东坊为什么才几百户人,可并不是因为洛京就这么点家境贫寒的人。

    “听说这里五十文就能买一件棉衣,我们这才赶着来看看,吓到两位郎君了,请您见谅。”

    见他说得真诚,两个护卫放下刀柄,对视一眼,道:“你们等着,我去通知管事。”

    他们只是护卫,心里再可怜他们,也做不了主。

    没一会儿,管事走出来,他是被单鸿晖派来看顾成衣坊,平日里主要负责出库入库,以及成衣坊工人的工钱。

    得知有将近千人聚在成衣坊门口,吓得管事连忙跑到大门口。

    管事冷着脸,还没张口说话。

    最前面的中年汉子“扑通”跪在地上:“求管事卖给我们棉衣!”

    有他领头,后面很快就跪倒一片,更后面的人听不到前面说什么,但看到前面的人都跪了,他们也跟着跪。

    没一会儿,这将近一千人的队伍全都跪下了。

    吓得管事后退两步,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掌柜已经买下一间铺子,半个月后就会开店,你们想要买棉衣,到时候去买便是,何必追到成衣坊来。”

    工坊是做衣服的,不负责卖衣服。

    中年汉子并未起身,道:“求管事先卖给我们些棉衣。”

    管事眉头皱得更紧:“我刚才都说了,半个月就有棉衣买,你们连半个月都等不不了吗?”

    中年汉子伸出自己被冻得肿胀的双手,同时看了眼身后众人,低头道:“求管事可怜可怜我们。”

    管事方才只有被生事的烦躁,这时候才有心情注意他们的穿着,每个人都穿着单薄的衣服,寒风凛冽,有人被吹得摇摇欲坠,却还是坚持跪在地上,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期待和哀求。

    半个月?

    对有些人来说可能只是转瞬即逝,对他们来说却可能是生与死的距离。

    管事又想起单鸿晖的叮嘱。

    他知道谨王亲自下令,这批从高平运来的木棉和棉布,其中的八成要用来缝制廉价棉衣,定价为五十文,不准涨价,也不准敷衍了事。

    单鸿晖叮嘱他:“王爷心善,宁愿少赚银子,也想让百姓过得好,这批棉衣你要好好检查,莫要出错。”

    管事脑海中浮现单鸿晖的话,又看向面前跪着的百姓。

    深吸一口后,看向护卫:“让看守库房的人把棉衣运过来,均码八百件,其他各个尺码的也搬来一些。”

    吩咐完,看向跪着的众人,道:“起来吧,所有人排好队,一会儿等着买棉衣,五十文一件,概不赊账。”

    成衣坊没有卖棉衣的权利,他这会儿越俎代庖,账簿本就会变得很麻烦,若是再赊账,这账簿真就不用计了。

    中年汉子听言,激动得眼眶都红了:“谢谢管事,您真是好人。”

    管事道:“我只是奉命行事,要谢就谢谨王殿下。”

    中年汉子起身,道:“我家中供着谨王殿下的长生牌位,每日都会跪拜。”

    他家小郎就是得了机会在利丰楼的工坊做事。

    一直沉默的其他人听到这话,纷纷道:“我家也供奉着王爷的长生牌位。”

    “还有我家。”

    有些没有供奉的,这时打定主意回家后供奉上。

    管事见此笑了笑:“王爷的苦心没有白费。”

    身为成衣坊的管事,他深知棉布和木棉的质量有多好,眼看着这么好的东西却被制成五十文一件的廉价棉衣,他心里都在滴血,这种感觉就像是眼睁睁看着银子被扔进大海,却阻止不了,甚至还要跟着一起扔。

    如今看到这群衣衫褴褛的百姓,管事心里多少有些慰籍。

    嗯,最起码银子没被扔进大海

    文山坊,章府

    云煦泽在和章丰钊下棋,如今留在洛京回不去封地,没受影响的也就只有和章丰钊学下棋这一件事了。

    章慕娆在一旁看他们下棋。

    眼看着云煦泽要掉进章丰钊的陷阱,落子的那一瞬间,低声咳嗽一声。

    云煦泽手下一顿,收回棋子,重新观察棋局。

    章丰钊瞥了眼章慕娆,道:“观棋不语真君子。”

    章慕娆无辜地眨眨眼睛:“所以,阿翁你为何说话?”

    云煦泽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章丰钊一噎,没好气道:“书都读到哪里去了?知不知道‘观棋’指的是谁?”

    章慕娆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扭头看向章云和小福子:“你们方才说话了?”

    章云立刻摇头:“老奴没有。”

    小福子也摇头:“奴才不懂棋。”

    章慕娆又看向祝云凌等人。

    祝云凌忍着笑:“卑职也不懂棋。”

    章大郎就不给章慕娆面子了,笑道:“小妹,阿翁分明说的是你。”

    章大郎如今的任务是保护云煦泽,他执行得很好,连来章府他也跟着。

    章慕娆摇头:“不可能,我方才又没有说话,阿翁怎么可能说我。”

    眼看着章慕娆耍无赖,章丰钊无奈地摇摇头,道:“莫要说了,继续下棋。”

    章慕娆瞪了眼章大郎,得意地笑了。

    章大郎笑眯眯地和她对视,无声说了句“胳膊肘往外拐”。

    章慕娆眸光闪烁,但面上却丝毫不惧,仿佛没看出来章大郎的打趣。

    章大郎知道妹妹的厚脸皮,没再继续打趣。

    一炷香后,云煦泽和章丰钊的棋局结束,不出意外云煦泽还是输了。

    他扭头看向章慕娆:“辜负了你的相助。”

    章慕娆笑盈盈道:“阿翁年长,等过几年,王爷定能赢阿翁。”

    云煦泽道:“借你吉言。”

    章丰钊懒得搭理女生外向的孙女,看向云煦泽道:“恭喜王爷再次扬名洛京。”

    云煦泽道:“本是随意之举,本王也没想到会人尽皆知。”

    他们说的自然是棉衣的事。

    古代的消息传播,有时候快得惊人,有时候有慢得跟乌龟一般。

    同是洛京百姓,内城的人怕是连明东坊在什么方位都不知道,坊内的一些消息有时候只在坊内流传,外面人不会知道。

    但这次明东坊近千人结成队浩浩荡荡地前往成衣坊,这途中经过了好几个坊,还路过了一条集市,目击者无数。

    人类的本质都是好奇的,很多人都好奇明东坊那么多人去做什么。

    好奇心上来,自然就会去打听,一打听就不得了了。

    五十文一件的棉衣!

    成衣坊是谨王的产业!

    价格是谨王定的!

    没几日功夫,该知道的消息都被百姓打听到了。

    这些消息先在外城发酵,然后蔓延到内城。

    廉价棉衣已经是很引人注意的噱头,再加上和云煦泽扯上关系,那就更有热度了。

    云煦泽本就是洛京的风云人物,和他有关的消息,总是传播得特别快。

    成衣铺刚开业,里面的棉衣就被抢购一空,一百名女工忙碌了半个月制成的棉衣,堆满了整个仓库的棉衣存货,硬生生给卖断货。

    而亲手感受过棉衣质量和保暖效果的百姓,对云煦泽的推崇几乎到了一种无以伦比的地步。

    这么轰动的消息,自然也就传到了章丰钊的耳朵里。

    章丰钊最满意的一直是云煦泽的爱民之心,他含笑道:“王爷仁爱,受到百姓爱戴并不意外。”

    “不过那棉衣真是由木棉制成?”

    木棉早就有,但从来没有人想过把木棉制成衣服。

    云煦泽点头:“不错。本王让人在南夷岛大面积种植木棉,木棉对土地要求高,也只有肥沃的土地才适合种木棉。”

    “木棉可以保暖,由木棉得来的棉布不论是质量还是触感都比麻布好,但成本确实相差无几。”

    “这次棉衣的火爆,已经证明百姓对木棉的需求。本王打算向父皇上书,安排一些富饶的地方改种木棉。”

    木棉的用处多种多样,仅凭南夷岛的木棉满足不了大康的需求。

    要知道中原各郡的百姓加起来得有上亿人。

    上好的布料都是供不应求,哪怕是权贵之家也不可能一直穿绫罗绸缎,麻布质量太差,棉布就成了好的选择。

    经过染色绘制花样,棉布也能做成好看的衣服。

    就像放在利丰楼卖的上等棉衣,竟然被单鸿晖买出十两银子的高价,最关键的是真有人买。

    单鸿晖对外的说法是那些棉衣和廉价棉衣不同,用的是上等木棉,一百亩地才能出几斤上等木棉,十分珍贵。

    然后,真有人信了。

    云煦泽很怀疑单鸿晖想用两成的上等棉衣把那八成廉价棉衣少赚的钱赚回来。

    对此,云煦泽听之任之,有钱人的银子不就是让人赚的吗?

    章丰钊笑道:“这事怕是不需要王爷上书。”

    三公九卿又不是吃干饭的,现在满洛京都知道棉衣,利丰楼没有隐瞒棉衣的原材料,如今知道木棉这么有用,朝廷官员肯定会谏言。

    每年冬天,中原各郡都有冻死的百姓,为了减少这一数字,朝廷也会安排合适的地方大面积种植木棉。

    云煦泽道:“那本王省心了。”

    “不过,关于木棉的种植经验,怕是要请教王爷。”

    “请教本王可没用,他们得去南夷岛问那里的百姓。”

    云煦泽说到这儿忍不住笑了:“说起来,种植木棉的是原本不会种地的陵越人,今年是他们第一次种地。”

    让会种地的大康人去请教不会种地的陵越人,这事怎么想都觉得有趣。

    章丰钊看得很开:“三人行,必有我师,朝廷也不是什么都懂,不懂的自然要请教,先生是何人并不重要,学会就好。”

    章慕娆道:“可不是所有人都像阿翁这般豁达。”

    章丰钊笑笑没接茬,道:“经过棉衣一事,王爷如今的声望已是如日中天,此时若是有人请立储君,相信不会有人比王爷更合适。”

    经营封地两年,云煦泽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棉衣一事,让众人知道云煦泽的仁爱。

    他已经具备储君的品质。

    云煦泽一愣:“本王还未及冠,何况父皇应该不着急立储君吧?”

    他想着怎么着也得等他及冠后再说。

    章丰钊笑眯眯道:“皇上的心思,谁又猜得到呢。”

    皇子十六岁就会被封为藩王,储君自然也不会非得要及冠,只是人们普遍认为及冠后的人会更稳重。

    云煦泽也不想去想,这种事越想越浮躁

    云煦泽不想想,不代表其他人不想。

    吴王一直在关注云煦泽,利丰楼是云煦泽的产业,自然也在他的监视之中,他几乎是看着棉衣的消息从外城蔓延到内城,又传播得满城皆知,眼看着云煦泽收割了一波声望。

    现在出去吃个饭,提到谨王,百姓们都会夸赞一句,这是真心为百姓着想的王爷。

    吴王昨日请人吃饭,就听到了这话,呕得他食不知味,连拉拢人的心思都没了,用完饭就离开了酒楼。

    吴王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今日一早,他就登门拜访梁王。

    刚一靠近大堂,一个茶盏就从里面飞出来,擦着吴王的头皮掉在地上,摔得稀碎。

    吴王惊得额头冒出冷汗。

    不等他开口,梁王就跑了出来,麻利得躲在他身后:“五郎,快拦住那泼妇。”

    话音刚落,梁王妃跑出来,手里拿着一根棍子,怒声道:“大夫让你调理身体,远离女色,你竟然还敢往妾室院里钻,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是不是就上床了?”

    梁王苦着脸解释:“本王都说了,这都是误会,本王在花园散步,李氏正好崴了脚,本王只是送她回去而已。”

    “我呸!我进去的时候,她都快脱光了,崴脚至于脱衣服?”

    梁王嘟囔得说不出话,梗着脖子道:“清者自清,本王什么都没做,你这泼妇把棍子放下。”

    梁王妃冷笑一声:“五郎让开!”

    吴王看着那棍子也发怵,下意识想要闪开,却被梁王紧紧抱着,根本躲不开。

    梁王妃又不肯善罢甘休,两人就开始围着吴王转圈,转了一会儿,梁王妃烦了:“你站住!”

    梁王得意了:“本王又不傻!”

    梁王妃目光一冷,直接一棍子打下去。

    砰!

    “啊——”

    吴王捂着肩膀发出惨叫。

    梁王妃本想趁机打梁王,梁王却被打出经验来了,飞快后退一步推开了。

    吴王就成了那个倒霉蛋。

    关键是这么倒霉了,都没人理他。

    眼看着梁王放开吴王,梁王妃立刻抓上去。

    梁王一边跑,一边叫:“五郎受伤了,快去请大夫,你个泼妇,还不去看看五郎伤得怎么样?”

    梁王妃不为所动:“先收拾你,再去看五郎。”

    吴王捂着肩膀,脸上已经疼得冒汗。

    护卫关心道:“殿下,我们先回府看大夫吧?”

    吴王看着被追得满院子乱窜的梁王,眼底浮现一丝阴霾。

    竖子不足与谋!

    咬着牙道:“我们走!”

    本想找梁王结盟,结果一句话没说,先挨了一棍子。

    吴王怒火中烧,若非梁王是他兄长,他高低得让梁王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等吴王离开梁王府,本来鸡飞狗跳的两人顿时停下了动作。

    梁王竖着耳朵,听着吴王已经远离,他才松了口气:“总算走了。”

    梁王妃扔掉棍子,冷哼道:“五郎贼心不死,还想拉我们下水,想得挺美。”

    梁王嘿嘿笑道:“你方才那一棍子打得他可不轻。”

    他还没在吴王身上占过便宜,看到吴王方才那惨样,心里挺爽的。

    “活该!”

    离开了梁王府,吴王先去医馆看了肩膀,发现只是红肿并无大碍。

    他没有回府休养,径直去了鲁王府。

    梁王靠不住,鲁王总比梁王靠谱一些。

    结果到了鲁王府却连王府都没进去。

    从门房那里得知消息,吴王都懵了:“大嫂回了娘家,大兄也跟了过去,还住在了那里?”

    那是鲁王能干出来的事?

    他不是一向平等地警惕所有人吗?

    他住在别人家里,就不怕有人对他不利?

    “大嫂为什么回娘家,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门房也没隐瞒,道:“王妃的阿娘病逝了。”

    吴王恍然,这样还合理一些,鲁王可能是不想被人挑刺,他在外人面前素来是礼数周到,简直是两幅面孔。

    虽是如此,但吴王的心情很不好,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来找梁王和鲁王结盟,结果在梁王府挨了一棍子,忍痛来到鲁王府,却吃了闭门羹。

    吴王的气很不顺,但又撒不出去,一动胳膊,肩膀的疼痛再次袭来,他的心情更烦躁了。

    “回府!”

    在吴王四处奔波时,永昭帝正在和三公九卿议事。

    大司农道:“皇上,木棉如此重要,理应号召百姓种植。连南夷岛都能种植木棉,中原各郡皆是富饶之地,定然也能种植木棉。”

    论田地好坏,中原各郡必然排名前列,这里有最肥沃的土地,粮食产量也是最高。

    “只是中原各郡并未种植过木棉,怕是不懂怎么种植,是不是应该派人去南夷岛请教种植之法?”

    话音刚落便有人反对:“南夷岛百姓不过才归顺大康,此前皆是野蛮人,他们都能种植木棉,中原各郡的百姓自然也能。”

    “何须请教他们,让南夷岛三郡的郡守把种植木棉之法送来朝廷便是了,想来这就够了。”

    大康百姓都是自幼便开始种地,自然要比陵越人懂得多,在他们看来,木棉能在南夷岛种植,自然也能在中原种植,无非就是记住一些注意事项便可。

    许长珩听言却是呵斥道:“胡闹!朝廷一旦下令,势必会有数郡的百姓一同种植木棉,若是不问清楚种植木棉之法,届时数万亩的木棉出了问题,尔等谁来负责百姓的损失?谁又来负责这浪费的一年?”

    许长珩的一句话说得几人不敢吭声。

    许长珩看向永昭帝,恭声道:“皇上,微臣私认为司农寺应该派官吏去南夷岛好生学习种植木棉之法。”

    何维良此时也出声道:“木棉干系重大,理应谨慎行事,不如先让中原一县之地种植木棉,若是可行,再号召各郡种植。”

    永昭帝颔首:“何卿和许卿说得都有道理,那便依你二人所言,司农寺派官吏去南夷岛学习种植木棉之法,随后在中原选一县试种木棉。”

    “臣等遵命。”

    永昭三十二年,十一月中旬,南夷岛

    冯润临和景豪在今年三月底出海,历时七个月终于返回南夷岛,这七个月,他们经历了风浪,也经历过土著喊打喊杀,甚至差点就折在海上回不来,可谓是经历了酸甜苦辣。

    本来完好无损的沙船已经大变模样,船身上多了很多残破的痕迹,看起来就像是饱经风霜。

    但两人的神情却是很精神,没有丝毫落魄的样子,把船停在码头,让护卫看守,在离开前吩咐道:“船上要留人看守,你们可以轮流回部落看望亲人”

    他们的护卫都是南夷岛百姓,离开半年多,自然要和家人聚一聚。

    两人暂时还没确定要不要在南夷岛交易,所以只能把船停在码头,没经过市舶司的检查,任何货物都不能带上岛。

    时刻半年多,再次踏上南夷岛,景豪感叹道:“我曾经一度以为我们回不来了。”

    冯润临看着同样肤色,说着同种语言的百姓,明明是陌生人,此时却陪感亲切,笑道:“最起码我们没有白白浪费这七个月,不仅把货物全都卖了,还买回来很多大康没有的东西,哪怕这些东西全都砸在手里,我们还是赚了很多。”

    景豪听到这话,脸上便露出止不住的笑容:“谁能想到那些人穿着破烂,银子倒是不少,我们只是卖给他们粮食和盐,就大赚了一笔。”

    他们第一次出海,担心货物卖不出去,购买的都是粮食和盐这一类的必需品,想着最起码保证不赔本,没想过赚得银子超乎他们想象。

    “不过咱们的船快烂了,已经不值当修,得换艘新船。特么的,只是价格谈不拢罢了,那群土著就拿刀砍人,我们都上船了,还拿箭射我们。”

    景豪越说越生气:“我已经把那岛屿的位置在海图上标出来,把这事告诉官府,让所有出海的船队都绕开那里,我看他们怎么办。”

    那岛屿土地不好,粮食产量很低,岛上的土著一看就是吃不饱,他们好心和土著交易粮食,土著竟然恩将仇报想抢劫。

    就该饿死他们!

    想要差点折在那岛上,景豪就恨得牙痒痒。

    冯润临同样很生气,但他情绪比较稳定,道:“别生气了,别忘了我们还有要紧事。”

    景豪收敛情绪:“对对对,我们先去办事,这次我们可是立功了,或许还能得到谨王的召见。”

    冯润临见他开始做梦,好笑道:“别想美事了,连高平百姓很多都没见过谨王,我们能见到?能得到郡守的召见就不错了。”

    但凡来南夷岛的外郡人几乎都会打听谨王,但越了解就会发现谨王很低调,他几乎不在公开场合露面。

    两人一路说着话,很快就到了零阳郡郡城,这次进城,两人明显发现城内变得热闹很多,街道两侧的商铺全都开了门,很显然是有了主人。

    景豪羡慕道:“这么贵的商铺也有人买,当真是有钱。”

    他们这次出海赚了不少,但连城里的一个门都买不了,城里就不是他们这些人可以住得起的。

    冯润临道:“估计是各大家族买的,也只有他们买得起。听说郡城的住房分成好几个等级,也不知道有没有住满人。”

    他有预感南夷岛会吸引越来越多人,高平地方太小,根本容纳不下太多人,出海的船队只能在南夷岛停靠。

    如此一来,在南夷岛有个住处就成了很迫切的需求,但目前来说他们还没买不起。

    景豪泄气道:“别想了,我们买不起。”

    这个话题太打击人,两人果断换了个话题。

    沿着街道一路往城里走,很快就走到了郡衙。

    冯润临上前一步,拱手道:“草民刚出海归来,发现了一种没见过的庄稼,特来献给官府。”

    郡衙的杂役听到这话,立刻道:“你们等一会儿,我去禀告大人。”

    冯润临两人老老实实地等在原地。

    他们也是拿到海图后,才发现海图背面还有几句话,上面写着官府需要新庄稼,只要有人能发现大康没有的庄稼,献给官府就能得到奖赏,若是这庄稼价值高,奖赏会更高。

    冯润临看到这话才明白官府愿意廉价卖海图的原因,官府想要新庄稼。

    他们本来只看了一遍,就把这事抛到脑后,既然官府这么想要新庄稼,就说明这东西不好弄,他们一心赚钱,没心思找新庄稼。

    有时候就是这样。

    无心插柳柳成荫!

    没一会儿,祝云平带着几个官吏走出官署,问道:“新庄稼在哪儿?”

    冯润临二人是第一个到官府献新庄稼的人,祝云平对此很重视,亲自出来见他们。

    一旁的小吏提醒道:“这是郡守大人。”

    冯润临两人忙见礼:“草民见过郡守大人。新庄稼在船上,草民没有让市舶司检查船,所以没能带上岛。”

    祝云平并不在意这些,道:“来人,带他们回船去取来,记得和市舶司的人打声招呼,只拿新庄稼,别让市舶司为难。”

    冯润临连忙提醒道:“东西挺多了,可能得准备一辆马车。”

    祝云平道:“按他说得做。”

    “诺。”

    小吏去准备马车。

    冯润临看向景豪:“你陪大人回去,我在这里等着你。”

    避免官府把他们当成骗子,冯润临主动留下来陪着祝云平。

    祝云平听言看了他一眼,这人做事倒是周到,转身道:“你随本官进来。”

    冯润临连忙跟在祝云平身后。

    景豪还得等着小吏的马车,他倒是不慌,反正他们是奔着奖赏来的,又没有骗人,心怀坦荡,自然没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