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方打量的眼神在一处交汇，苏妙露率先开口，她略带指责地问向徐蓉蓉，道：“你刚才跑到哪里去了？刚才打你的电话也不接。我们刚才正要去找你。”
徐蓉蓉避重就轻道：“我衣服脏了，去买了一身新的。”
金亦元笑着接话道：“请问你是徐小姐的朋友吗？”
苏妙露不冷不热道：“我是她的表姐，金先生。”
金亦元意外道：“我们认识吗？”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忍不住像是要笑了。再多情的男人都是乐意让漂亮女人关注的。虽然他记不清在哪里见过她，按理说这样的漂亮女人他会有印象的。
苏妙露淡淡道：“我认识你姐姐，在你姐姐家里见过你的照片。”
“那我有荣幸认识你吗？”
“我没有这个荣幸，还是算了吧。”说罢，苏妙露转身离开。金亦元倒不觉得受冒犯，饶有兴致地用眼神描摹她的背影，按经验估计，她的腰围不会超过一尺八。
徐蓉蓉在旁暗暗恼火，苏妙露总是这样，像是自带探照灯挂在头顶，很轻易就把周围人的目光吸引过去了。她本来也该习惯了，可以暗自宽慰自己，苏妙露不过空有皮囊，让男人眼睛上占点便宜，心里却不会多尊重她。可是因她对金亦元有几分朦胧的好感，这一丝嫉妒便显得尤为尖锐。
而潘世杰听到他姓金，便急忙问请他姓名，近于谄媚地与他握了手，热情道：“金先生，你好啊，真没想到你也会过来。我之前和你姐姐有一面之缘，当时也聊得很投机。最近她人还好吗？”
金亦元不耐烦道：“还好。其实你自己问她会比较方便。”
潘世杰继续道：“金先生是刚才国外回来的吧，那实在是辛苦了，昨天有好好休息吗？我去给你拿点喝的东西吧。”
“不麻烦了。你是徐小姐的丈夫吧。”金亦元忽然瞥向徐蓉蓉，唇边蓄起一丝笑意，意味深长道：“嗯，看着挺般配的。”
徐蓉蓉不吭声，却把头低了下去。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对潘世杰生出了鄙夷之心。她虽然不指望和金亦元发展些罗曼蒂克的故事，但也想给他留下个好印象，为此说话走路处处小心。没想到潘世杰一出现，把那点暧昧气氛全搅碎了，她再矜持，落在金亦元眼里不过是个癞皮狗之妻。
金亦元的眼神在徐蓉蓉脸上轻轻一扫，故意问道：“刚才你的那位表姐叫什么？还单身吗？”
徐蓉蓉道：“她啊，叫苏妙露，现在是柳兰京小柳先生的女朋友。”
金亦元轻轻咦了一身，没料到昔日的爱哭鬼竟有这样的艳遇。他心思微微一转，无端生出个狭獈的念头来，想着如果自己抢走柳兰京的女友，他会不会气得当场癫痫发作？他整一整衣领，毫不在意地甩开潘世杰夫妻，大跨步走进礼堂，准备去见柳兰京一面。
婚礼办得很气派，请柬几乎广发出去，有头有脸的人物和自觉有身份的人都到场了。但在昂首挺胸的一群客人里，最尊贵的还是柳兰京与金亦元。双方都是代表家庭而来，送的礼也不轻。柳兰京送了两个古董花瓶，金亦元是一对钻石胸针。
新人自然也回以慷慨，在招待上绝不吝啬，光是供客人吃的自助甜点，就摆出去十五桌。雪白的桌布一路铺出去，像是延绵的一条白色雪路。金亦元找到柳兰京时，他正在长桌前吃点心，手指上还沾着奶油。
金亦元笑着一拍他肩膀，故作热络道：“好久不见了，Lily。”
柳兰京神色一僵。Lily是以前金亦元故意给他取的诨名，笑话他总穿着带绣花的白衣服，又爱哭鼻子，像是个女孩子。小时候这是金亦元孤立他的一个手段，柳兰京一听就哭，可现在大了，他反倒持无所谓态度。一来，他本就和金亦元那群狐朋狗友混不熟。再说，像女孩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是佐证了他的容貌清秀，性格文静。
柳兰京道：“是啊，好久不见了，我很想你啊，我们这么熟了就不握手了，来抱一抱吧。”不等金亦元推辞，柳兰京就已经环住他的腰，故意把食指上的奶油蹭在他西装下摆。金亦元察觉了，也不声张，只觉得他的报复手段太孩子气，不值得当真。
他们口不对心地说了一会儿闲话，金亦元见苏妙露不在，就故意说道：“我刚才见到你的女朋友了，那位苏小姐，我之前没见过她，她倒看过我的照片，竟然能认出我。”
柳兰京面不改色道：“哦，可能是因为我一直在她耳边说你坏话吧。”
“你比以前有幽默感了。”金亦元微微眯起眼，他们之间的记分牌翻过一页，暂且是零比一。他不得不承认柳兰京比以前成熟了许多。
柳兰京自然道：“你是要找她，她应该和新娘在一起。我带你去吧，顺便给新人当面送点祝福。谭瑛见到你也会很高兴的，毕竟大家以前也一起玩。”他轻飘飘地就把些难堪的往事带过去，金亦元也不便多说。
往内间继续走，金亦元见到了新娘。她是那种平淡的美丽，耐得住细看，但金亦元绝不会选这种女人。她是一眼可知的乖乖女，抽半包烟就算是逆反了。她是在框里生活的人，也在框里找男人，对恋爱没有经验，生活在自成体系的幻想中。很容易勾上手，但很难甩开，她能毫无怨言地为你洗衣做饭，生两个孩子，也会一声不吭在你家里上吊。一样都是为了爱情。
金亦元打量完新娘，连带着对谭瑛也多了份鄙夷神色。他娶了这样一个女人，就是选了一条最容易走的路，但是又和金善宝纠缠不清，就是想要两头兼顾。既要世俗上的方便，又想要精神上的安慰，胃口大过了能力。他准备冷眼看谭瑛倒霉，倒也不急于一时，至少不是今天。
金亦元客客气气地道了贺，说漂亮话，称赞新娘，感谢招待，这一类流程他也很熟练，只是多少也有些漫不经心。今天他的兴趣不在这对新人上，更多留心的是苏妙露。她是少见的一类猎物：漂亮，嚣张，桀骜不驯，驯服后又格外温驯。柳兰京进来时有半个衣领没折进去了，她温柔地替他翻出来。
金亦元与新人在房间里寒暄着，苏妙露则偷偷把柳兰京拉出来，略带埋怨道：“你把他带过来做什么？他姐姐不是和谭瑛以前好过吗？你就不怕他来捣乱。”
柳兰京道：“你应该要问为什么谭瑛要把他请来。但既然人都来了，说要当客人来祝贺，那就让他场面功夫做足，好好尽一个客人的本分，给新人道贺。不过你也不用太紧张，他估计不会给谭瑛捣乱，顶多给我捣乱。”
苏妙露握着柳兰京的手，半开玩笑道：“没事啊，他要是再欺负你，我替你打架。”
柳兰京失笑道：“好啊，你可不能赖账。”
他们说笑间，金亦元推门从房里走出来，转向苏妙露，理直气壮地邀请道：“中午有空吗？不如一起去吃个饭。”
苏妙露倒让他打了个措手不及，支支吾吾道：“不用麻烦了，这里不是供餐了吗？”
金亦元不屑道：“今天不过是迎宾晚宴，明天还有一场，都是这家酒店供菜，吃得都要腻死了。这里人也太多了，出去吃比较好。Lily也一起吧。”
苏妙露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口中的Lily是哪位，柳兰京已经接口道：“你们两个人去就好，不用算上我。”
旋转餐厅，钢琴鲜花，按理该是柳兰京送上的浪漫约会，倒是由金亦元代劳了。他为苏妙露开了一瓶玻尔科夫香槟，她这才第一次知道贵价香槟的盒子自带加湿器和湿度表。
金亦元笑道：“这个盒子还是不错的，有些节约的人会把盒子拿回去当雪茄盒，改一改就能用。”
苏妙露坦白道：“这么好的酒你请我喝倒是可惜了，我只是爱喝酒，但是不会喝。”
金亦元举杯道：“大多数人都不会喝酒，装得会喝罢了，为你的坦诚，我就应该敬你一杯。”
金亦元抿了一口杯中酒，苏妙露则一饮而尽，侍者近前为她斟上。金亦元则带点赏玩的目光细细看她面颊上的红晕。改头换面的化妆技巧他见识过不少，所以初次约会他都格外留神。
有些俗气的人爱请女方吃火锅，让热气熏脸，汗一出，妆就花了。他觉得不好，没必要让衣服上一股烟熏火烧的气味。他一般请女方喝酒泡吧，酒精作用下脸发红，再一跳舞，微微发汗，妆就花了，本来面目就藏不住了。他请人喝酒故意让人空腹喝，就算不喝醉，人也会更兴奋些，藏不住话就更好拿捏。不过夜店里通常光线太暗，他还要特意去亮堂的地方看。不如在白天找个开阔的靠窗位置，也是一目了然。
金亦元看出苏妙露的妆化得很淡，面颊与脖子上的红晕连成一片，眼底微微泛着水光。眼线没有化，否则她刚才一揉眼睛就要晕开。用他的标准看，十分制里她能有七分，百里挑一倒也算得上，性格还能再多加半分。开得起玩笑，喝得了酒，脾气有些倔，给某地的暴发户儿子当一房娇妻还是绰绰有余的，就是金亦元也愿意把她收为三月女友。
苏妙露让他盯得有些发毛，毕竟吃人嘴短，也不方便发作，就开着半真半假的玩笑道：“怎么了？和我在一起都没话说了吗？”
金亦元定定道：“我不是没话和你说，是在想一件关于你的事。我猜我说出来，你应该会抽我耳光。”
“你先说说看。”
“我在想，你和柳兰京分手吧。他能给你的，我也可以，并且能比他做得更好。”金亦元把车钥匙丢给她，说道：“我看你挺喜欢我的车，就送给你了，也不要嫌弃是二手的，毕竟才认识你第一天，没空准备更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