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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打牌输了不要紧,拿老婆抵

    王雅梦躺在床上,一阵冷一阵热地发着烧,她刚接受了第一次化疗,医生说发烧是很常见的状况。她的神智倒还清醒,很透彻地明白了自己的可悲来。

    企业不养闲人,她回公司说明情况后,hr就给了她一个文件袋,宁愿给予赔偿,也要开除她。她也不做无谓挣扎,很爽快就签了字。她回办公室收拾东西时,部门里的同事还不知道内情。有个圆脸的女同事先前受了她一些照顾,笑盈盈上前,给她送上一袋喜糖,道︰“我下周末要结婚了,欢迎你来喝喜酒。”

    王雅梦微微有些诧异。这位同事虽然比她大两岁,可薪酬比她少了近一半,她与男友都是外地的,连购房资格都是刚获得的。她委婉问道︰“那你们以后搬到哪里去住?”

    “我们在松江买了一套二手房,虽然只有98平,可是前一任房主听说我们要结婚,特意给我便宜了两万,抹了个零头。虽然要还房贷,可还是挺划算的。”

    “那很好啊。”王雅梦面上笑笑,心底却觉得她挨了宰,郊区的二手房价钱虚高,升职的空间很小,她搬去那里住,光是每天上下班单程就要一个半小时以上。卖房人的愿意便宜也不过是为了快些脱手。

    “真好啊。”她却仍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喃喃道︰“我到上海这么久,觉得还是好人多。你也好,买房子的人也好,你们都是我的贵人,在关键时候帮了我。现在我有房子了,也算是在这里有个家了。”

    “你看起来很幸福啊。”

    “那当然啊,这真的是我一生的梦想,我特别开心。”

    王雅梦望着她的笑脸,忽然觉出一丝讽刺。一套近郊的小房子,她现在都能全款买下,却是别人一生的梦想。她是出生在终点的人,却没有与之相称的幸福。为什么会这样?她本不该如此。

    她的癌症是中期,有生还的可能,代价是大笔的金钱、时间、人力以及对她外貌难以弥补的耗损。她其实没有太迫切的求生欲了。她是得不到最好,宁愿什么都不要的人。做不到众人仰望,求不得尊严,她和死了又有什么差别?她没法想象自己坐在轮椅上,让继母推出去晒太阳的样子。

    无论柳兰京许诺什么,她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嫁给柳子桐了。全完了,她的余生不过是个破产商人的女儿、在继母手下看眼色过活的病人、用尽手段想嫁入豪门却不得的丑角。

    她没有把得病的事告诉柳子桐,并非存有丝毫侥幸,而是生怕看到柳子桐怜悯的眼神。这样的眼神她已经看腻了。从柳兰京开始,到她的继母,都是一副微微皱着眉,欲言又止的表情,想安慰她,又因为过往的许多事,说不出口。继母这段时间对她的态度格外好,似乎是怜惜她是个病人,无论她怎么无理取闹,都没有动气。她反而愈发恼火。这样子被人同情,她宁愿去死。

    这段时间柳子桐的电话和消息,她一律敷衍回复,只推说在照顾父亲,也不愿和他见面。她的态度异常坚决,连自己都怀疑,或许她当真爱过他片刻,所以才愈发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落魄的样子。

    王雅梦在家里已经睡了一天,恍惚中听到继母同她说,柳先生来看她了,她又惊又怒,误以为消息透露出去,强撑着起身梳了头发,搀扶着去客厅,才发现来了两个柳先生,都不是她想见的那个。

    柳志襄笑着朝她招手,道︰“王姐姐,你生病了吗?”

    王雅梦塌坐在椅子上,勉强笑了一声,招呼他过来,道︰“不是会传染的病,你可以走近一点和我说话,我想看看你。”

    柳志襄略带迟疑地回望了一眼叔叔,柳兰京点头,抱着他过去,让王雅梦轻轻搭住他的手。柳志襄瑟缩了一下,嘟囔道︰“你的手好冰啊。”

    “不好意思啊,我生病了嘛。”王雅梦把手收了回来,柔声道︰“你今天是专程来看我的吗?谢谢你了。我好多天没见你了,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啊?你爸爸给你找的家庭教师还好吗?”

    “我不喜欢她,她说话的声音尖尖的,而且我说我累了,她也不让我休息,说我偷懒了。”

    “这样啊,我会和你的爸爸说的。”王雅梦顿了顿,回过神来,瞥一眼柳兰京,改口道︰“或者让你叔叔和你爸爸说。他说的话很管用的。”

    柳兰京不置可否,蹲下身对佷子说道︰“我和她要说一会儿话,你自己去玩,可以吗?”支开柳志襄,柳兰京才叹出一口气,道︰“你看起来不太好。化疗反应这么大吗?”

    “还可以。”

    “在我面前就没必要逞强了。你现在的情况还是要和我哥说的。”

    王雅梦冷笑道︰“既然这样,你当初又为什么替我瞒下来?”

    “我本来以为你还有后招,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彻底放弃。那还不如彻底坦白,我哥不是什么冷血的人,看到你这样,肯定愿意帮你一把。”

    王雅梦不搭腔,扭过头去,苦笑着问道︰“柳兰京,你说,人这一生,到底怎么才算幸福?”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只有一路向前,尽力争取的人才有资格获得幸福。哪怕是不择手段也好,也好过坐以待毙。”

    “我曾经也是这么想的,但现在我想,我可能错了。”她似乎还想到了什么,但一时间又无从说起,只淡淡道︰“把柳子桐叫来吧,让他把儿子接走,顺便我也有话要和他说。”

    柳子桐到的时候,脸上的神情还有些不耐烦,又带着些诧异,不明白怎么人来的这么齐。他盯着王雅梦,问道︰“你是不是病了?怎么脸色这么差。”

    癌症不比肺结核,生不出病美人,王雅梦面颊浮肿得厉害,她忍住干呕,强撑着站起身,一字一句道︰“我得了癌,之前瞒着你,这么多天,也是不好意思。我觉得现在这样勉强也没意思了,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要分手?”

    “你还不明白吗?我得了癌,可能会死,就算不会死,四年五年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好,你爸妈不会同意我们结婚的,你的耐心也会耗尽的。就这样吧,给彼此留点好回忆。”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你都这样子了,我更不可能和你分手啊。我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这样吧,我们也订婚吧。”

    “什么?”

    “我们订婚吧,我爸妈不同意,我会说服他们的。但我不会和你分手,更不会这样丢下你的。你先好好养身体,等你没事了,我们就结婚。”柳子桐想摸她,又怕弄痛了哪一处,就静静站在床前,等着她开口。

    王雅梦愣住了,一时间不知该做何种回应。她忽然醒悟过来,柳子桐和她的同事一样,是生来就有安全感的人,他们在人生的海洋中漂浮,宛若睡在羊水中一般安详。他们相信爱、原谅、家庭的意义与努力就有回报。她嫉妒他,轻视他,玩弄他,可他身上那股带着蠢相的爱意,依旧包容了她。

    王雅梦紧闭上眼,忍不住抽泣起来。柳子桐误以为她是感动落泪了,连忙搂着她安抚起来。柳兰京冷眼旁观着,明白她的眼泪不过是因为那微微刺痛的愧疚心。

    柳兰京寒暄了几句就溜走了,留下那对恋人泪眼相望。他回家前特意绕去了花店,给苏妙露买一束鲜花插在花瓶里。他发了条消息问她是要百合还是玫瑰。她说,都俗气,要粉色的芍药。关掉对话框,另一条消息提示亮了,他点开一看,对方道︰“他已经上钩了。”

    潘世杰这段时间生活在恍惚中,感觉不到任何的幸与不幸,但是道路又在他眼前铺展开。他只需要低着头,一步步向前走。因为他走的是一条窄路,只能进不能退。

    在和金亦元过夜后,徐蓉蓉是彻底变了。她剪了头发,又整日地往花哨处打扮自己,也不再去父母那头诉苦。徐家父母都以为是夫妻和好了,还当是件好事,催促着他们早日要个孩子。徐蓉蓉佯装没听到,回来后却忽然说道︰“其实我怀孕了,你会不会要我打胎啊?”

    潘世杰愣在原地,吓得手脚冰凉。徐蓉蓉便冷冷一笑道︰“开玩笑的,你怎么还当真啊。就一个晚上,哪有这么容易怀。”

    打狗也要看主人,他终究还是忍了下来。到徐蓉蓉提出要去加拿大时,他也没有阻拦的理由,对外只说她在家里闷得慌,出去散心了。说来也讽刺,先前他倒也不怕当个坏男人,金融圈里男人总要沾点桃色新闻当派头,和遇到徐蓉蓉后,他倒宁愿别人说他是个老实男人,就怕有人调侃说,“你在外面这么玩,小心你老婆跟别人跑了。”

    徐蓉蓉走的那天,他心里头有各种情绪乱窜。既想看徐蓉蓉让金亦元羞辱一顿,从此他们再无瓜葛,又隐隐希望金亦元对她有几分感情。酸涩是肯定,这种酸涩甚至远胜过苏妙露跟着柳兰京的时候。说到底,外头的女人再漂亮也比不过妻子,妻子至少是一个法定的,他可私有的女人。

    好在金亦元倒也没食言,确实给他介绍了几个人,手里有些闲钱,愿意投些项目。潘世杰一一相看过,都不算太满意。要么是不愿意投大钱,要么是主意太多,对公司的后续发展指手画脚。潘世杰原本担心搭上金亦元是一步错棋,好在有一位赵先生及时联系了上他。

    赵先生大约四十来岁,矮个子,酱黄色面孔,精干灵活,说话操闽南口音。他起先只说是金亦元介绍的关系,因他的面子来了。他对潘世杰的态度冷冷淡淡,约好了要吃饭,也是左左顾右盼的。后来实在是盛情难却,就说要赶场子,就算吃饭只能留一个钟头。

    潘世杰不清楚他底细,只觉得金亦元介绍来的人总有些身价,又看他漫不经心的态度,便猜他是有些来历。饭局上,潘世杰特意带着企划书到场,与赵先生详谈了四十多分钟,赵先生起先不以为意,却逐渐被他的计划打动,不住地点头。

    他沉默了半晌,终于道︰“我觉得你的想法不错,不过企划案写得就不怎么样了。”

    潘世杰诚惶诚恐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你这上面写的规模太小了。不是有句话吗,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也不是我瞎托大,我看国内这样模式的教育机构都不少,规模都不大,发展到一定程度就满足了。也就是大企业没进来,等他们真入场了,很轻易就把小的吃掉了。所以我说,要做就要做最大的,以公司上市作为最后目标。”赵先生语重心长道︰“你还年轻,目光要放长远一点。现在国内的机会还是很多的。”

    之后两人又畅谈了半个多小时,潘世杰一看表,早就过了约定的时间,急忙道︰“不好意思了,今天打扰你一个半小时了,赵先生您不是还是有事吗?”

    “算了,让那边先等着吧,反正也不是要紧事。我们先把话说完。”

    两人小酌了几杯,借着酒劲,赵先生许下了两千万的入股计划,半开玩笑道︰“你也别担心亏钱,放心去做。大不了我卖掉一个岛就好了。”说着便给潘世杰看了他在私人海岛的度假照片。

    潘世杰急忙追问他身家,赵先生也不直说,只含糊道︰“我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就是做一些地产和农业的生意,在东南亚政府有一些认识的人。”

    离席时,有三个高大男子围住赵先生,护送着他上的车。潘世杰大吃一惊,一问之下才知道是重金请来的保镖,闲杂人等不能近赵先生的身。赵先生解释道︰“你也别见怪,倒不是不相信你,就是之前出了点事,安全最重要。”

    事后,潘世杰找了个赵先生的助理私下打听,原来他在东南亚,有一次险些被人绑架,自此之后,他出门总要带两到五个保镖,贴身保护。他住酒店必然住套房,就让保镖守在外面,人多时就在隔壁开一间。潘世杰听了大受震撼,惊觉自己以前都没碰到上流社会的边,遇到了赵先生,才是真正入了门。

    潘世杰之后便更是唯赵先生马首是瞻,尽了一个东道主一切的义务,把赵先生照料得极周到。赵先生也被他哄得高兴,很轻易就应下了投资的事。只是在正式出资前,他说道︰“反正正事业谈完了,一直待在这里也闷,我们出去玩玩吧,我请客,我们去澳门玩吧。”

    潘世杰一听要去赌场,急忙推辞道︰“我没去过,也不会玩。”

    赵先生大笑道︰“你可别耍我,我早就听说了,长三角的老板都去澳门玩的。潘先生你生意做这么好,怎么会没去过?”

    “我是真的没去过赌场,我不擅长这个。”

    “那我更要带你去了,做生意嘛,关键是要认识人,不玩哪里有朋友?玩得多了,出门都是兄朋友,我们就稍稍玩几把,不用动真格的。赏个光嘛。实在不行,我去玩两把,你就在旁边逛逛。赌场里的酒水不错的。”

    “我玩得不好,要是扫兴了就不好了。”

    “你要是说怕输钱,那我们就算了。你要是说扫兴的话,那就一定要去了,我们这么熟的朋友了,怎么会差这一点。再说你是第一次去玩,都说新手有天助,到时候我还要借借你的运气。”

    潘世杰推辞不得,便跟着他去了,对家里只说出差两天去谈生意。等真到了赌场,他才醒悟过来,这里决不会再有闲逛的人。

    各色光冲撞在一起,亮得人晕头转向,砝码哗啦啦推倒在桌上,筛子在转,轮盘在动,一张张牌发出去,左手边是欢呼,右手边有人在尖叫。有个刚兑换完砝码的人拎着钱,往门口走,正巧与他擦身而过。

    潘世杰觉得口干舌燥,便去吧台要了杯喝的。这里酒也免费,零食也免费,就是好运气要花钱。他望着周遭狂乱的脸,有些坐不住了,随身带了几千块,就全部换成了筹码。

    他一开始只敢玩轮盘,随意压个数,看着小球蹦蹦跳跳地转,想着索性全输光,早点回宾馆睡觉。可连赌了几局,他都赢了,手里的筹码翻了一倍,赵先生见了急忙招呼他过来,大声道︰“我就知道你的运气,很旺,来,帮我选大小。”

    潘世杰犹豫了片刻,道︰“那就选大的。”不少人也跟着他选,结果都赢钱,好几个围上来感谢他,汗湿的手握了又握,甚至有人大叫道︰“你简直是财神爷。”

    他不住地说只是运气,却也忍不住笑,掂了掂手里的筹码,起身准备回房间。有人舍不得他走,颇费了一番力气才挣脱。他听过不少赌得倾家荡产的故事,告诫自己要见好就收。

    他回到房间,匆匆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的顶灯,仍觉得如梦似幻。钱来得可真容易啊。他的手还在微微颤抖,血像是在烧,他叫了一杯冰水,一口气喝干,嚓嚓把冰嚼了。真爽利,好像一并把旧日的屈辱也粉碎。

    柳兰京乖张孤僻,金亦元目中无人,他们又凭什么胜过他,不过是运气罢了。他们的运气在投胎上,他的运气就在赌桌上。他辗转反侧,终于下定了决心,带着赢来的钱,又回到了赌场。

    然后就是输。

    输得太快了,他一时间都记不清是怎么输的,手里的筹码空了,他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又去喝了几杯酒,一咬牙就去提款机了取了二十万块。这次是玩扑克牌,起先的两局都赢了,他觉得运势了都回来了,索性一把全压上,输了个彻底。

    赵先生凑上来道︰“别哭丧着脸,也没多少钱,输了就赢回来,我借你点。”

    “好,我一赢钱就还给你。”潘世杰一点头,在借条上盖了章。赵先生笑着给他拿了杯酒,借给他五十万。

    宛若近视眼看远景,雾里看花,一切都是模糊的,只有扑克牌的花色鲜明,像是灰尘里描金的花样,隐隐在亮着光。潘世杰再回过神时,已经在赌场外面了,他赌了整整两天,借了赵先生八百万。他漫无目的地走着,望着睡在赌场外面的流浪汉,痴痴笑了。

    赵先生从后面拍拍他,说道︰“你也别太紧张,出门交个朋友嘛,借一点钱也是应该的,我不急着要你还,就是有件事,想求你帮个忙。听说你老婆最近和小金走得挺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