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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可回收之家 > 第88章 我们是完了,可你还没有完

    第88章我们是完了,可你还没有完

    好在柳太太只是受了些刺激,缓过劲来,就由车送去医院了。留苏妙露一个人在机场,也来不及做多余的客套,让她自行回家去。

    详细的情况还是王雅梦告诉苏妙露的,她当时就在现场,目睹了柳兰京发癫痫摔倒在玻璃桌面上,然后由柳子桐扶上车送去医院,后来听说在高速上出了车祸,都伤得不轻。

    很不合时宜,苏妙露竟然想起了两只老虎的旋律。两只老虎,一只没有眼楮,一只没有尾巴,恰好符合柳家兄弟的伤势。哥哥的视网膜受损,基本丧失了视力,保守估计,治疗后最多能恢复左眼的感光度。弟弟的右腿断了,还要动两次手术,痊愈后也离不开拐杖了。

    出了这样的大事,苏妙露却一点风声也没有,想来是她和柳兰京分手分得太及时,彻底被当个外人了。要说怨恨柳兰京,她的怒气到这地步也没全消,但她仍急切地想见他一面,甚至有片刻侥幸,觉得他是需要自己的。

    她在家里也坐不住,想问清楚柳兰京在哪个医院,一连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都不见回应。柳太太临走前说以后会联系她,但也像是忘了有她这一个人。浑浑噩噩在家里等了五天,她终于熬不住,给王雅梦发了消息,问道︰“你知不知道柳兰京现在在哪里?”

    王雅梦很及时回道︰“你要去看望他吗?柳太太之前也问过要不要让你过来,是柳兰京说不要,但他可能也就是赌气。”

    苏妙露辗转反侧了一整夜,还是下了决心。为道义、为负罪感、为他们未死尽的一丝爱,她都务必要去见柳兰京一面。她问清了病房号,饭也没吃就出门了。

    她只把整件事当意外看待,可眼前这幅山雨欲来的氛围又不像是她神经过敏。柳兰京在房间里待了一上午,整栋屋子里人来人往的,竟没有一个人进去同他说话。他忽然落入一种犯人待发落的处境,让苏妙露隐约觉得此事与他脱不了干系。

    她到的时候,柳兰京病房里恰巧没人守着。他面颊上贴着纱布,搁在被子外面的一只手也绑着绷带,腿是打着石膏吊起来的,只能平躺着,上半身微微斜着,头陷在枕头里,睡得很不安慰,皱着眉,眼角依稀有泪光闪烁。

    有一瞬间,如同赦免一般,苏妙露几乎原谅了他的一切。

    柳兰京听到响动,睁开眼,“你怎么在这里?出去。”话说得很凶狠,但调子完全是虚的,她还说不太出话,

    “我不走。”苏妙露搬了把椅子,自顾自坐在病床边。

    “我和你已经完了。”柳兰京扭过头去,不愿对上她的眼神。

    “我们是完了,可你还没有完。”

    “你到底过来做什么?反正你对我已经没感情了,你是要体现你的人道主义精神吗?”他的嗓子似乎也伤到了,不能大声说话,忍不住咳嗽起来。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种时候,我想要在你身边,你需要我在你身边。”苏妙露把他扶起来,往杯子里放了根吸管,喂他喝水。

    柳兰京润了润嗓子,似乎又有力气骂人了,轻轻道︰“自作多情。”

    “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自作多情,可能你真的不想看到我。我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所以我就问一次,你需要不需要我留下来陪你。如果你说不要,我立刻走,不会再来烦你。”

    这话倒并非是一时的赌气,自从分手后,她就不敢断言有多了解柳兰京,索性抱以对陌生人的态度,凡事先问清楚。

    柳兰京垂下眼,想了想,说道︰“来都来了,路上也挺远的,那你留下来坐一会儿再走吧。”

    苏妙露背过身去偷偷笑了,实在忍不住把柳兰京当一只流浪猫看待,捡回去,擦擦毛,一面张牙舞爪地叫着,一面倒不抗拒被搂在怀里。可笑着笑着,鼻子又发酸,忍不住去牵他没有受伤的手。这一次柳兰京倒没有抗拒,只是轻轻回握住。

    苏妙露坐了两个多钟头,期间护士来换过一次药。一样是普通话不标准,念不清楚柳兰京的名字,南京,蓝青,念到第三遍才对。苏妙露同他开玩笑道︰“我第一次也念不好你的名字,是绕口。”她把手机通讯录给他看,柳兰京的号码署名是‘普通话登记考试’

    柳兰京淡淡笑了,又说道︰“所以你没叫过我的名字。一次都没有。”

    “是吗?我不记得了。”

    柳兰京又不再接话了,只是安静地凝视着她。以前他们是面对面静坐着也不觉得尴尬,现在却忽然有种哀切的气氛了,似乎都清楚以后也没有再叫他名字的机会了。

    临走前苏妙露问柳兰京还缺什么,他只摇了摇头,“这里都有,你要是抽不出空,明天就别来了。”

    苏妙露第二天还是去看他了,甚至还提早了半个小时。她和父母说了这件事,苏家父母虽然对柳兰京有很复杂的态度,但还是支持女儿去探望他,苏父亲自开车送她去医院。

    这次柳兰京似乎精神好了些,在吃一个小碟子里的切好的猕猴桃,上面有两个银色的叉子,他分了苏妙露一个。苏妙露很自然地接过去,与柳兰京说几句闲话的间隙,就吃了个干净。柳兰京把空盘子拿回去,手里捏着水果叉,无所适从道︰“你好歹给我留一块啊。”

    “啊?你把盘子给我,不是给我吃的意思吗?”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吃光了,我才是病人啊。”

    “你这不是精神很好吗?不差这一口了。”

    柳兰京撑在床上,稍稍直起身来,颇为一本正经道︰“其实昨天一见你,我就想说,你好像胖了些。”

    “是啊,你的肉都长到我身上来了。”苏妙露与他悄悄对视一眼,这一次倒是不约而同都笑了。

    苏妙露毕竟吃了柳兰京的水果,有些过意不去,一直坐在他跟前,也没有旁的话说,反而徒增尴尬。她就中途溜出去,买了两袋火龙果回去。她再回病房的时候,柳太太也在,见到她也没有其他寒暄的话可说,“你过来了啊,那就好。要是没空吃饭,一会儿让司机接到我家里去吃。”

    柳太太匆匆就走了,全程与柳兰京连话都不多说,他也可以避开母亲的眼神。苏妙露原本以为柳兰京的车祸完全是意外,可忽然嗅到了山雨欲来的味道。柳子桐和柳兰京并不在同一家医院。这两天她完全没见过柳兰京别的亲人来探病,就算全家都忙着照料他哥哥,也不至于把他冷落到这地步。

    她没有问柳兰京,他也就没有余地解释,隐约是能猜到些,但他们一时间都没有聊起,越是痛苦的话题,因为总是不去提,有时连想到碰一碰都显得刺痛。那天晚上回去,苏妙露做了一个梦,半夜醒过来哭了,到早上已经不记得梦里有什么,只记得看到了柳兰京。

    又过了一天,苏妙露带着两个只果去看他,自己吃了一个,另一个给柳兰京削皮切块。她说自己能一刀削皮中间不断,柳兰京不信,就和她赌了十块钱。结果是她输了,中间打了个喷嚏,一刀就割断了。她推说是今天发挥不好。

    柳兰京笑道︰“那你明天再那个只果过来,明天也不行,后天再过来,今天的十块钱就先欠着吧,不过要收利息的。”

    “那我要一直不行,就利滚利欠你不少钱了,以后再欠你个十几万。”苏妙露别开眼神,也不知为什么这句话很顺口就说出来了,她原来隐约还是有怨恨的。

    “我……”他的嗓子哑起来,第一下没发出声音,“是我对不起你。”

    “为什么道歉?为了什么?”她倒不是咄咄逼人,而是真的有些弄不清了。

    柳兰京苦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兴许我这人混蛋当了太久,都不清楚什么算是正常。”

    “真奇怪,我和你认识到现在也不过是一百天,怎么好像已经过了一辈子那么久?”

    “因为我能折腾吧。”

    “这倒是实话。”

    “上次的录音你还留着吧。”柳兰京微微一顿,像是如释重负般说道︰“把录音给我妈妈听吧,她也该知道我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都是我的错。”

    “我不会为你做这种事的,你自己和你妈妈说。不要逃,这是你的家,你的家人。有什么事,你自己和他们说清楚。”

    “你倒会说漂亮话。”他的头低着,前面的刘海太长了,已经快遮住眼楮了。”我长得漂亮,自然要说漂亮话。”苏妙露弯下腰,很顺手,为他把那一缕头发别到耳后,又找了个粉红色的夹子给他别上,也不听他的抱怨。

    后来柳兰京的主治医生也来过,苏妙露很坦荡地说是他的未婚妻,柳兰京听着也没有异议,她就留下来一起听他的治疗方案。他的腿伤要想和正常人一样是不可能了,当初动手术时,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把碎骨头渣子清出来。但只要积极复健,痊愈后几乎和健康人无异。

    医生用的是几乎,一种带有含蓄色彩的委婉。柳兰京倒是不以为然,自嘲一笑,道︰“我觉得拄拐杖还挺好玩的,以后看谁不顺眼,我就抽他。”

    “那是,你在地铁上别人都要给你让座了。”她留心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道︰“你哥哥现在怎么样?”

    柳兰京倒也不瞒她,“情况很不好,视网膜受损,如果找不到配型,基本就一直瞎下去。这件事都是我的错。”

    “这件事是意外,你也不用太苛责自己。”

    柳兰京自言自语道︰“意外吗?”他忽而又望向她,问道︰“如果我……”

    “如果什么?”

    “没什么。”柳兰京摇摇头,欲言又止起来,似乎是觉得他们间已经没有如果了。

    到了下午,苏妙露坐在床边给柳兰京念书听。他这样不方便坐起身,又在背光处,躺着看书也不方便。苏妙露也趁机偷个懒,他们实在是没有话说,又偏要找些话来东拉西扯。书都是从柳兰京的房子里拿的,他把钥匙又重新给她了。反正不少东西原本就是她整理的,还顺便拿了些换洗的衣服,和他用惯了的刮胡刀。

    她从三四本书里选出一本薄一点道,第一本读的是沃尔科特的诗集,在读到那句经典的“就连爱情的闪电,也没有如雷的结尾”时,他们间的沉默好像更深了。

    “这本太无聊了,换一本有趣点的比较好。”苏妙露哗啦啦把纸页翻过去,又拿出一本厚一点,一翻开,就发现里面被挖出个洞,藏着个丝绒盒子。她打开,里面是一枚钻戒,两克拉上下的蓝白钻,对着光,透出一丝清冷肃穆的蓝。

    苏妙露鬼使神差着把手伸进去,戴在她无名指上,正正好好,待到要脱的时候,反而卡住了。她越是用力要拽,手指越是被捏得红肿起来。

    柳兰京道︰“你也别着急,这是公共场合,掉了也不方便,你回家了再脱,明天还给我也好。”

    苏妙露问道︰“为什么藏在书里?”

    “这本书本来想你生日的时候送给你,不过现在你估计也不会收了。”他也没有多做解释,苏妙露也看出这是一枚婚戒。他总是有些自说自话的,许多东西都喜欢提早预备下,也不管用不用得上。

    等她从病房中出来,在走廊上,迎面就碰见了柳兰京的医生。他点头和她打招呼,很自然地说道︰“柳太太好,你又来看你老公啊。”

    这个称呼一叫出来,她险些没意识到说的是自己。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偷偷把手藏在衣兜里,像是做贼似地,生怕让人看到这戒指。倒不是怕偷怕抢,那么大一颗钻石,火彩有那么好,可戴在她这么一个人手上,穿着洗得褪色的牛仔裤,搭地铁回家。很容易就让人想到来路不正。她也算不上问心无愧,这几天相处下来,她抵挡柳兰京的心意已经不如先前那么坚决了。

    他确实是爱她的,这点不容置疑。只是他的狡猾、他的冷酷、他对家庭错误的观念、他孩子般的意气和他们间阶级的差异,都让她无从接受这爱。

    苏妙露躲在卫生间里,涂了点肥皂水,总算把戒指脱下来了。她把戒指和当初那对耳环放在一起,想着第二天一起还给柳兰京。结果到医院一看,病房已经空了,柳兰京让家里人接了回去。她又恼起他来了,他就是故意不告诉她的,强要她收下这戒指。

    她可不吃这一套了,直接冲到柳兰京家里,进卧室找他。正好撞见柳兰京叫佣人打了盆水,自己对着镜子,很勉强地单手刮着胡子。她又心疼起来,他实在是太倔强倨傲的一个人,再怎么装得豁达,也不甘心当个瘸子。又听说,他那天是当众癫痫病发。

    苏妙露上前,为他把镜子扶起来,看着他一点点把胡子刮干净。不过她也不准备太轻易放过他,打了盆热水,浸了块干净毛巾进去,拧干水,熟门熟路往被窝里塞。柳兰京要挣扎时,已经被她一手按住了,就搭在他腰上,半个手掌贴着肉。

    她自上而下开始给他擦身,一点顾及也没,就把他睡衣扣子解开,从锁骨慢慢往下抹。她的一只手后面揽着他,让他上半身靠在自己胸前,顺手就把背也擦了,“叫个看护来这种事还不如我来,让你顺便吃吃我豆腐。”

    柳兰京瓮声瓮气道︰“谁吃谁豆腐啊,你再这样子,我一头撞死在你面前。”他的睡衣虽然还穿着,但基本是赤条条敞开了,他一向偏于苍白,只是以前都是晚上见识,看不太真切。苏妙露这次发现他左边胸口也有一颗小痣。

    “得了吧,就你这个情况,你都爬不下床,顶多撞我肚子上。”她一边得意洋洋笑话他,一边把热毛巾往下捂,“没事的,你的屁股我也不是第一次看了,欣赏过很多次,蛮翘的,你可以小小自豪一下。”

    “行行好,你还是别说话了吧。”

    “那你腿分开一点,我帮你把大腿内侧擦一擦。”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停一停!啊,那里不行,会那个的。”苏妙露怕他挣扎得太过扯到伤口,就绕开他受伤的腿,只简单擦了大腿根,但嘴上倒是不饶他,“没什么,你那里我也不是第一次看了。”

    柳兰京靠在枕头上应了一声,有气无力着笑笑,“你这也算是出过气了。”

    “你以前站着的时候喜欢自以为是,现在都躺在床上了,怎么还这么喜欢自说自话。你的戒指我不会收的。”她把两样首饰都放在他书桌上。

    柳兰京微微叹气道︰“以前是我的错,让你有心理阴影了,不过这次我真的只是想让你收下,没有别的意思。我也不可能再把它送给别人了。你就留下来,大不了卖了还能换钱。”

    “用不着了,我和你还是分的清楚些比较好,我不会再用你的钱了。”

    柳兰京见她坚持,也就没有话说,只是求她帮忙取一张唱片放在留声机里。乐声流淌出来,苏妙露并不知道是什么曲子,只是过去他们同居时一直听柳兰京演奏。

    她问道︰“这是什么曲子?”

    柳兰京答道︰“是肖邦的第二钢协第二乐章,鲁宾斯坦演奏的版本。”

    之后他们一站一卧,互相凝视着,都在钢琴声里静默无言了。

    这天晚上,柳太太留苏妙露在家吃饭。柳家本来人就不多,柳子桐还在医院里,柳太太赶过去照顾他,柳东园则压根不在国内。柳兰京不能下楼,饭菜都是端上去的。整张桌子上只有王雅梦和苏妙露对坐,也是相顾无言。王雅梦也是刚从医院回来,又是病又是忙,连汤都只能喝两口。

    人不齐,菜倒还是一样烧,结果反倒让苏妙露占了便宜,坐在餐桌上一人吃一只八宝鸭,苏妙露压低声音,悄悄道︰“我是不是很没良心?现在这种情况,我还吃得下饭。”

    王雅梦很疲惫地摇了摇头,道︰“不,你这样挺好的,现在就是需要你这样的人在。你如果方便的话,明天也过来吧。”

    苏妙露犹豫了片刻,还是点点头,“柳子桐现在怎么样了?”

    “今天比昨天好,可以慢慢扶着人下床走动了。”

    到苏妙露走时,佣人让她把中午吃剩的菜,打包带回去吃,说是柳太太的吩咐。她也没推辞。走出柳家的别墅,天色已经黑了,夏天的热度已经渐渐退去了,晚风里有一丝清新的凉意。

    这样的事情,以前徐蓉蓉一家也对她做过,那时候她领着剩菜回去,是满心的屈辱,现在却只觉得释然。她忽然觉得有些奇怪,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吗?这话说得太浅显了,只是这事是没有全无破绽的家庭,柳家终于把带缝隙的一面暴露给她看了,也算是拿她当自家人了。只是如今的情形全不对了。

    苏妙露在路上和父母通了个电话,说很快就要到家了。母亲让她快一些回来,有个朋友在家里等着,已经坐了有一会儿了。

    苏妙露问道︰“是谁?”

    苏母道︰“我也不认识,她只说是你的朋友,姓林。”

    苏妙露印象里,有这个姓氏,又称得上朋友的只有林棋一人。她回到家里一看,果然是林棋,正翘着腿吃开心果,笑眯眯朝着苏妙露挥手。

    苏妙露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说了,一有机会我就会报答你。”林棋轻轻巧巧拉起她的手,跟着她到房间去,拿出个礼盒给她,道︰“我这里有些礼物送给你,你拿着吧。你当初不也送给我结婚礼物吗?”

    苏妙露婉拒道︰“其实那是柳兰京的钱,你不用和我回礼。”

    “没关系,你是我的朋友啊,你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帮过我。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之前我宠物的医药费也是你垫付给我的。”

    “你的狗现在怎么样了?”

    “伤得很重,动了两次手术,还是瘫痪了,我把它安乐了。”苏妙露不知该怎么安慰她,林棋倒很是无所谓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养狗吗?因为狗是唯一能无条件爱人的动物。人反而不行。它陪了我很久,现在不在了,对我也是好事,没什么牵挂了。”

    “你是要走了吗?”

    “是的,今晚就动身。”

    “你是要和谭瑛离婚了?”

    林棋笑道︰“那我可舍不得。我现在得罪不少人,要是和他划清界限就吃亏了。结婚时可是说贫穷疾病都不分离的,谭瑛甩不掉我的。”她面上浮起一层自嘲的笑,把一条腿搁在椅背上,“要是把贤妻良母当个职业,是要倒霉的。可是把这当个幌子,是很好用的。谭瑛真不错,还能被我耍两次。”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没什么,我也就随口一说。”

    苏妙露皱眉道︰“柳兰京遇到车祸了,听说你当时也在现场,这件事发生得很突然。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你要是真的当我朋友,就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要是真的说了,我们就当不成朋友了。”林棋别开眼神,悄悄笑了一下,有些玩味,“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柳兰京运气不好吧。他设局搞金家姐弟,是赌老金快完蛋了,不会报复他。又让我去怂恿路海山和金善宝离婚。老金病危得的是肾病,金善宝其实配型成功了,但等着老头子死,好继承遗产。结果他把金善宝逼急了,捐了一个肾给她父亲,老头子一口气又续上来了,自然要搞清算。这里面其实还有你表妹的一些事。”

    “你是说徐蓉蓉?”

    “徐蓉蓉和金亦元有私情,柳兰京知道了这事,要挟她去把金亦元引去泰国。他在那里有案底,立刻就被抓了。她做这样的事,金善宝自然不会放过她,她就把说这事是柳兰京在背后挑唆,再加上明面上有金太太的娘家人在走动,这样一拼凑,就猜到了金太太和柳兰京私底下是勾结的,就算计着老头子的钱。老头子一怒之下让老婆打胎了,直接离婚把她赶出家门。至于柳兰京,他更是要新仇旧恨一起算。”

    “所以这场车祸是人为的?”

    林棋挑眉一笑,道︰“恰恰相反,就是意外,柳兰京还要感谢一下谭瑛。谭瑛因为他出轨的事,想给柳兰京难堪,故意让他当众发癫痫。他发病时被玻璃刺到手,他哥哥急着送他去医院,超速才出的车祸,就是意外。不过他也因此躲过一劫,后来发现柳兰京的那辆车,刹车被破坏过了,想来应该是你表妹做的。”

    “什么?她虽然是有些嚣张娇气,可也不至于做这种事啊。”

    林棋一摊手,说道︰“这我不清楚,我也和她不熟。不过她也没得选吧,坑了金亦元怎么可能全身而退呢。被姓柳的威胁搞姓的金,被姓金的胁迫搞姓柳的,小角色就是这么可怜。她傻就傻在当天和柳兰京起了冲突,不然没这么快找到她。”

    “你也在场?这些时候你都在,那你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林棋反问道︰“那我和谭瑛结婚这场闹剧里,柳兰京又扮演什么角色呢?也就是不做声罢了。他怎么对我,我怎么对他,还是挺公平的。本来就是他拉我入局,让我以原配的身份,怂恿金善宝的丈夫提离婚,那时候他也准备好牺牲我的婚姻了。你爱他是你的事,我和他互不相欠。”她满不在乎笑笑,“不过不要紧,反正我两头拿钱,柳兰京给了我一笔钱,路海山和金善宝谈妥了,他们不离婚,让我保密,也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先敷衍着柳兰京。”

    “那你以后要怎么办?”

    “我说了我要走,这里没有我在意的人。”

    “你和我说这个,就不怕我去和柳兰京告发,让你走不了吗?”

    林棋笑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如果你是这样的人,我也不会来找你。”她起身拥抱了苏妙露,松开时带起一阵风,最后时刻她还是宁愿笑一笑,留个虚无缥缈的好印象。

    离开苏妙露家,林棋直接开车去了机场,她是凌晨去新西兰的飞机。这个计划她一早就预备下了,她申请了新西兰的课程,读完就能拿绿卡,学生签证已经办下来了,一切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谭瑛那头,她伏小做低了好一阵,又辞了工作,每天做饭送去他公司里,为的就是让外面人都知道认清楚她这个老板娘。再找个谭瑛不在的日子,大大方方去他的公司,用私配的钥匙进他的办公室,打开电脑,输入密码,拷贝一份账本。谭瑛迟早会发现,但轻易他也不敢声张。

    林棋做完这些事,心平气和回家收拾了些衣服和证件。对父母,她只说是出门旅游,他们自也不多挽留。林棋倒是清楚,十年八载的,她是不会回来的,难保就不是最后一面。临出门时,林母说外面冷,给了她一条围巾系上。

    候机时,林棋接到了谭瑛的电话,劈头盖脸就质问她要做什么。林棋反问道︰“你说什么啊?”

    谭瑛道︰“你不要装傻,柳兰京刚才打电话来,说想见你一面,有事要谈。我公司里的秘书也和我说,你今天下午到公司去了,进我办公室了。你做什么了?你现在人在哪里?快点回来,我们好好谈谈。”

    “我为什么要和你谈?”林棋漫不经心看一眼表,“给你十分钟把话说完,不然我就把电话挂了。”

    “你不要挂!”谭瑛急道︰“柳兰京出车祸和你有没关系?为什么你会知道他有癫痫?”

    “车祸和我没关系,但我和你的旧情人金善宝倒是有点关系,她故意要柳兰京难堪,就让我拿你当枪。不过你也是运气好,惹出这样的事来,不但弄残了柳兰京,还搞瞎了他哥,他们家一共就两个儿子,你过年可要包个大红包。”

    “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是不是恨我啊?”

    “当然是为了钱啊,傻子。你不值得恨我。金善宝也没这么在意你,她最关心她的弟弟,柳兰京把人送去坐牢了,她自然不会放过他。你算什么东西。”

    “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在机场啊,我要跑了,不然还傻等着柳兰京找我麻烦啊。至于你,就自求多福吧。”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伤害我?出轨是我不对,可是我也没有做别的事啊,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不太高尚,比较好面子,可是我也没有亏待你啊。我那么爱你,恨不得把命都给你了。”

    “这话真过分。我也没伤害你啊。”林棋懒洋洋打个哈欠,道︰“我既没和你离婚,也没亏待你,还是一家人。就是有一点,你公司的账本我这里有一份,你要是来搞我,我和你就玉石俱焚。”

    “林棋,你怎么能这么狠毒!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

    “我一直是这样的人,你是老实人,我也是老实人。好了,冷静点,好好哄哄柳兰京,他出车祸是意外,被报复是自作自受,说不定他想开了也就不怪你了。有空的话,记得帮我照顾一下爸妈。毕竟你还要当个好人。”

    林棋挂断电话,起身准备登机。她把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犹豫了片刻,还是丢进垃圾桶里。

    林棋走后,苏妙露打开她送的礼盒,和她当初一样,送的是对玻璃杯子。可盒子不是原配,取出来发现底下还藏着张存折,里面夹着张纸条,写密码是她的生日。她一看金额,足有五十万。

    苏妙露来不及细想这笔钱,只催促着母亲赶快给徐蓉蓉一家挨个打电话,都没有人接,连手机也是关机。她问母亲姨妈一家的事,她也全不知情,只依稀记得上次见面是她陪柳太太去加拿大之前的事了。

    怎么如此?不该如此。她的耳边嗡嗡作响,再怎么自欺欺人,也知道林棋不至于拿这么大的事开玩笑,她总算明白了那个下午柳兰京欲言又止的含义。他不想放过徐蓉蓉,只是顾及着苏妙露的面子,想悄无声息处理掉这件事,又怕她知道内情。

    她一面心乱如麻,同时却有种灵魂出窍般的镇定。她决不能留在这里了,夹在这中间只会让事情更复杂。这事注定是两个家庭间的纠葛,她偏袒哪一头都不对。如果徐蓉蓉因她所作所为要坐牢,那就该去坐牢。如果柳兰京为了报复她,自己要去坐牢,也要坐牢。她是个感情用事的人,所以不能因自己的感情让这事情更复杂。

    她飞快地检查了邮箱,和南京那家公司约定了面试的时间。她又和父母简短地说明了情况,原以为他们会挽留,不如苏母很干脆道︰“一家人有一家人的活法,你被夹在中间确实不合适,换个环境机会也多一点。”

    苏父接口道︰“就是你路上小心点,到了给我们报平安。手边钱够不够?出门总是要拿点现金。我再给你一点。”

    苏妙露把那笔存折留给了父母,让他们把四十万转给柳兰京,从此也算和他两不相欠。剩下的十万块,他们愿意就留下来养老,或者干脆给她存着。

    苏妙露搭的是去南京最后一趟高铁,临出发前给柳兰京打了个电话道别,郑重道︰“对不起,柳兰京。我不是因为录音向你道歉,这件事上我不后悔,只是我是把很多事想简单了,我不该和你发火,对不起。”

    “你怎么了?”

    “我一直把家庭想简单了。家庭和家是不一样的。对家人,你只需要去爱,去包容,就可以了。可是家庭却又不一样,很多人只是凑巧和你有血缘,成为一家。不管你喜不喜欢他们,都是要牵牵绊绊的。我以前一直想做对的事,可事实上,家就是最难分清对错的地方。我其实太天真了。”

    “你是不是知道徐蓉蓉的事了?你先别急,我可以手下留情的。”

    “不用了,你想怎么样都随你。我这段时间想了很多,但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我想爱你,但我因为爱你,就迁就你,让我自己很痛苦。我想让事情变好,可情况总是越变越糟。”

    “那是因为你太软弱了,你不自信自己的能力,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总是意气用事。但这很正常,你的软弱,和我的冷酷一样,这是家庭带给我们的烙印,与生俱来的。”

    苏妙露沉默了片刻,道︰“对,这确实是家庭带给我的,但是我不认为没什么是改变不了的。至少我要试一试。我永远不会放弃,变成更好的一个人。”

    “你是不是在虹桥火车站?我听到背景里的声音了,你是不是在搭高铁?”

    “我才不会告诉你在哪里?按照我对你的了解,你会从时刻表查目的地的。就这样啊,你应该放手了,让我一个独处一会儿。”

    柳兰京的声音慌乱起来,“你先别走,别挂电话,听我说,我需要你。请你留下来,陪着我,哪怕多留一天,可以吗?”

    “谢谢你,不可以。”苏妙露挂断电话,推着行李箱,走入茫茫夜色中。

    全文完

    怎么可能,开玩笑的,还有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