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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你没叫过我的名字,我也没说过爱你

    苏妙露是请了假提前回的上海。她做的这家公司加班是没有加班费的,不过可以拿加班换调休,她想着到下半年也走了,不如先把假期用掉。她是下定决心要出去留学的。

    她把这事同父母说了,他们露出一种带着妥协的赞同。苏父道︰“听着蛮好的,不过要花不少钱吧,你现在的工作不是挺好的吗?”

    苏母则更关心另一件事,“你去了那里,还回不回来啊。”

    苏妙露明白,他们是不太同意她离开的,他们的眼界局限在人的一生就该做恰当的事。二十岁之前读书,二十五岁之后工作,三十岁前结婚,都是恰当的人生。钱,他们倒也能出一部分,只是觉得把她的假装拿来做未必回本的生意,不是很划算。于是只便给了她十来万。

    苏妙露算了一笔账,她手里还有谢秋还给她的十几万和林棋那边用剩的十万,算上她的积蓄,拼拼凑凑有四十多万,如果在读书时勤工俭学,这笔钱兴许还是够的。

    她和谢秋说了这件事,谢秋自然是支持她的,并且很慷慨表示可以借钱给她。苏妙露不愿意要,反而送了她一袋子治痢疾的药,和防蚊虫的喷雾。是她从同事的佷子的同学那里问来的经验之谈。谢秋虽然觉得她?锣碌模故鞘障吕戳恕br/>

    苏妙露问道︰“你要走了,那个孙铭怎么办呢?”

    谢秋道︰“不怎么办,该是我的就是我的,我对婚姻和感情都挺无所谓的。倒是你,你也要走了,姓柳的怎么办?他会不会又发神经病?”

    “也不要这么说他,他也不容易的。”

    谢秋哼哼两声,“你不会这么快就原谅他了吧?”

    “我只是原谅我自己了。”

    柳太太得到苏妙露回来的消息,派人给她送了几次点心。她过意不去,就亲自上门拜谢了,准备看望她一番。苏妙露原本以为柳兰京不在家,毕竟上次分别后,他又忙得查无此人了,消息也是隔天回复的。

    不料柳太太却一指楼上,压低声音道︰“你倒是来得巧,他在房间里睡觉,昨天小孩子生病了,他去陪夜了,今天早上又去公司开了个会。刚刚才回来睡了一会儿,饭都没吃。”

    苏妙露道︰“那柳志襄现在怎么样了?”

    “有一点热度,现在已经退烧在休息了,就是之前玩了一身汗,头发也没吹干就上床睡了。小孩子就是这样子,稍稍别个身就要出点事情。这次的佣人也马虎,已经给他找新的了。”

    苏妙露正要回话,谭瑛却出来走出来,叫了声苏小姐。他是西装革履很正式的样子,神情却有些拘束,只与她简单寒暄几句。她见谭瑛也在,不免觉得有些尴尬,毕竟之前就没什么交情,现在更是近于要交恶了。

    原本她以为柳家不欢迎谭瑛,柳太太却还是淡淡道︰“他来了有一会儿了。”

    原来谭瑛已经在副厅等了一个多钟头了,柳兰京知道他要来,但就故意晾着他,自己在楼上睡觉。他反正一贯心态优越,也是能睡得着。

    苏妙露不太想见到谭瑛,以免同他吵起来。原本想着他留了这么久也该走了,结果他又规规矩矩等回去了。大约又过了二十分钟,柳兰京才一瘸一拐下楼来,他在家里不用拐杖,就扶着楼梯扶手慢慢走。

    他一面揉着眼楮,一边叫嚷道︰“我的眼镜在哪里,你们谁给我找一找?”

    苏妙露头也不回,道︰“你看看床头柜下面有没有?或者有没有夹在哪本书里。”

    听到声音,柳兰京才发现她也在,下意识用手顺了顺头发,笑了笑,才把谭瑛叫来,笑着打招呼道︰“早。”

    谭瑛道︰“已经十一点了。”他们说好的是九点半,

    “没事,对我来说,不到一点,都算早上。你不着急吧,急的话现在去书房聊。”

    谭瑛急忙道︰“不着急,你先忙你的。”

    “那好,你再稍等一会儿。”得了这句话,柳兰京自是不客气,又让谭瑛干等着,他则洗了脸,冲了澡,吹了头发,嘱咐人给他找到了眼镜,又坐到餐桌上吃起了鱼片粥。

    柳兰京喝着粥,很随意地一招手,把谭瑛召到跟前来,“你也坐啊,等了挺久的,喝点粥吧。”

    “不用麻烦了。”

    柳兰京笑道︰“别客气啊。太客气就是不给我面子了。”苏妙露知道谭瑛不爱吃鱼,柳兰京自不会忘,就是故意为难他。

    谭瑛只得半推半就坐了,一声不吭地把粥喝了。柳兰京这才放过他,与他往书房里走。他们聊的时间不长,但似乎谈得很顺利。再出来时有说有笑的,好像又热络起来了。

    谭瑛走后,柳兰京也不做多的解释,只把苏妙露约出去,“一直出去逛逛吧,顺便赏光吃个饭吧。我都很久没请你吃饭了。”

    苏妙露同意了,这次倒没怎么兴师动众,就是找了商场吃了顿扬州菜。柳兰京只吃了些豆腐和鸡头米。苏妙露随口道︰“你好像吃得清淡起来了,以前基本只吃牛肉。”

    “我其实不太喜欢牛肉,以前只是间断性坚持生酮饮食,现在没这个必要了。本来也不太健康。”

    “为什么?不减肥了吗?也是,你确实够瘦。”

    柳兰京笑了一下,道︰“生酮饮食最开始不是为了减肥,是为了减少癫痫的发作。不过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这个病了,倒也无所谓了。没必要伪装成个正常人了,反正我生来就这样。”

    “我挺喜欢吃牛肉的,你要是有不吃的牛羊肉,都可以让我帮你吃了。”苏妙露听说他当众发癫痫的事,他一向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自然是不小的打击。现在装得若无其事,但背地里终究膈应着。按他以前的做派,绝不会太轻易放过谭瑛。

    苏妙露道︰“今天谭瑛来找你什么事?”

    “林棋跑了,他银行那边的贷款就有问题了,资金链快断了,来找我帮忙。”柳兰京不爱吃杏鲍菇,咬了一口,就把剩下的夹到苏妙露碗里。

    “你帮了?”

    柳兰京笑着,大言不惭道︰“当然了,我一向挺善解人意,又宽宏大量。”

    苏妙露瞪他一眼道︰“我信你就有鬼了。你还不如和我说你是个女的,我说不定会信啊,莉莉姐姐。”

    “不能因为感情用事耽误赚钱啊。他的公司发展前景挺好的,好就好在早晚会是我的了。”

    “你要做什么?”

    “那自然不能告诉你。其实我挺佩服谭瑛的,先前我都没想明白,他得罪我有什么好处,现在看来,他是之前过得太顺了。父母太爱他也不少好事。不过没事,我会免费给他上一课的。”

    苏妙露不喝汤,有些赌气,故意把杏鲍菇又夹回他碗里。所谓本性难改,就是这么一回事,柳兰京还是对爱、希望、理想不太上心,对搞人和搞钱最感兴趣。他变了许多,但还不至于一下子变成个圣人的。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呢?

    本以为自己大彻大悟了,但吃饭前,他们在一二层闲逛。她看上一条白底带印花的裙子,没有试穿,只看了眼价码就走了。她知道是不值这个价钱的,值钱的不过是个牌子。

    可同样一件衣服,摆在百元店里打折出售,和摆在高级商场里,打上近万元的标签,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给人的感觉是不同的。近于下意识,她偷偷瞥向柳兰京,想着他会不会替她买下来。好在他倒也没发现。

    吃完饭苏妙露想着再去看一眼,犹豫要不要刷爆一张卡强买下来,虽然以后正是用钱的时候。她还没走进店门口,却撞见了熟人。许芊芊正在隔壁的一家鞋店里试穿,旁边有个长相憨厚的男人在给她拎着购物袋。

    苏妙露凑在他耳边道︰“你看那边,是许小姐啊。”

    “那个许小姐啊?”柳兰京眯起眼仔细瞧了瞧。

    “许芊芊的,我和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也在场的。”

    柳兰京嘟囔道︰“看着像也不像的,她是不是整容失败了?”

    苏妙露轻轻捏了他一把,“你这人怎么嘴巴缺德到像开过光一样。她是素颜啊。”

    柳兰京轻轻噢了一下,他这次是着实冤枉,他这个位置逆着光,是真的一时间没看清。不过他刻薄的前科太多,解释了她应该也不信,索性不说话。他们并不想过去打招呼,但许芊芊却看见他们,主动领着男人来了。她很殷勤地两头介绍道︰“这是我家darling霍先生,这是柳先生和柳太太。”

    姓霍的完全不是个机灵人,并不认识柳兰京,尽说着傻话,“柳先生走路不方便还陪着老婆出来逛街,辛苦辛苦,恩爱恩爱。”

    许芊芊只得从旁找补道︰“他们一向恩爱,是很罗曼蒂克的一见钟情,我可是见证人。”丈夫傻成这样子,她倒也不动气,最后还是依偎着一起走的。

    他们走远后,柳兰京感叹道︰“她的男人傻乎乎的,她倒是和他挺恩爱的样子。”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那挺好,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到最后都不会太孤单。”

    第二天,苏妙露在家收到个快递,是柳兰京寄来的,里面放着她舍不得买的那条裙子。她微微叹口气,果然还是老样子。她一咬牙,就把钱转给了柳兰京,反手把他拉黑。他也没再联系过她。一直到除夕晚上,她留在家里陪父母吃饭。

    他们在餐厅吃晚饭,窗帘还没有完全拉上,外面的天按道理已经该黑了,却忽然有一种奇异的亮光。苏妙露跑到阳台去看,天上飘着星星点点白色的亮光,她扭头对父母叫道︰“外头落雪了。”

    苏母感叹道︰“那倒是稀奇的,已经有蛮多年没落雪了。今年讲不定是个好年。”

    上海很少下雪,每一次见到了都像是奇迹,苏妙露兴奋得不能自已,急着想和人分享这事。她拿出手机,正巧看到一个未接来电,是柳兰京打开的,刚才她在吃饭没听到,兴许是有事。

    她就回拨过去,道︰“你找我有事吗?”

    柳兰京那头好像风很大,声音都吹散,“没什么事。”

    “那我有事和你说呢,外面下雪了,你看到了吗?上次下雪好像还是七八年前,我读大学的时候。”

    “我是第一次在上海见到,以前冬天我不常回家国内。不过这次是雨夹雪,积不起来。”

    “你在外面啊?”

    “是啊。”

    苏妙露一时间接不上话,担心他在外面准备去应酬,又听到外面有卡车碾过阴井盖的声音,蹬地一声。柳兰京那头也有这个声音,她一下子反应过来,他就在她家外面。

    她匆匆披了件外套,连睡衣都来不及换,就跑出去。柳兰京的车果然停在小区对面的马路上,他则站在外面,一手打着伞,一手拄着拐杖,隔着飘飞的雨和雪,与她对望。

    柳兰京道︰“你下来做什么?”

    苏妙露反问道︰“你过来又做什么?”

    “我有话要和你说。但不知道你在不在。”

    “那你打个电话问我一下啊。”

    “你没接我电话。我以为你不在家。”这自然是谎话了,他的位置可以直接看到她家的窗户,里面还亮着灯,自然不是没人的样子。

    苏妙露只穿着一件睡衣,也没有拿伞,在冷风里就很响亮地打着喷嚏。柳兰京就把大衣解开,一把拉她到怀里抱住,用大衣一裹,就牢牢环在怀里,她的面颊抵在他内搭的羊绒衫上,有一种腾出的热气,还是那股青草味道。她由衷地好奇起他家里的柔软剂牌子了。

    “你头发都湿掉了。”柳兰京把伞递给她,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没有先回去吧。”苏妙露裹着柳兰京的外套往回走,他在后面给她打伞。她觉得身体上热热的,衣服上还残留着柳兰京的体温,反而像是被从后面他抱着一样。她嘟囔道︰“你的衣服是什么面料啊,这么暖和。”

    “就是羊绒啊。”

    “我的羊绒大衣怎么就没有你的羊绒舒服。”

    “我的羊比较听话吧。”

    苏妙露带着柳兰京回自己家,正好桌上的晚饭还没收,还有几个菜。她就随口问道︰“你吃过晚饭没有。”

    柳兰京道︰“不用麻烦了。”

    苏妙露却不理会他的推辞,把他往餐桌前拉,很麻利地添置了一副碗筷,“没有吃就吃点,我们家的菜再一般,总比饿肚子好,你回家还有一段路。”

    柳兰京也就姑且坐下了,因为他腿的缘故,椅子前后调了几次。苏妙露忍不住愧疚起来,也不知他刚才在雪里站了多久。

    苏家父母对视一眼,都笑笑,不说话。一般女儿带个男人到家里,父母总是要上下盘问一番,又要好好表现一番,务必留下些好印象。可对柳兰京这个人,他们已经够了解了,好的也了解,坏的也了解,一下子反而没什么话可以问,索性就走开些。苏母坐回房间里织毛衣,苏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完全不拿他当个客人,也不拿他当回事。

    柳兰京勉强喝了一碗汤,起身就要走,苏妙露下意识牵着他的手,把他留住,问道︰“你要回去了吗?”

    “是啊,你还有什么事吗?”

    苏妙露不声响,暗自觉得好笑,明明是他有事要找她,这样站在雪里傻等着,却又不敢上楼,这样的欲言又止,多半是要挽留她的话。他是比任何人都更不愿让她离开的,患得患失的一个人,要不是法律不允许,多半是要把她关在家里,上两道锁的。可挽留她的话,又是他最不应该说,因为从头到尾这件事都是他主张的。

    柳兰京顿一顿,道︰“我们出去兜风吧。”

    新年一到,原本城市里的异乡人都各自回家去,中心区的街道都空荡起来,倒真的能兜风。他们也就坐着车,漫无目的地在雪中穿梭。他们都没有说话,雪光把脸照得朦胧发亮,雪落的声音很轻,时间空间一瞬间都模糊了,便有种天长地久的错觉。苏妙露想着,他们以后就算不在一起,也有今夜,共一场雪的缘分。

    苏妙露暗暗朝柳兰京使了个眼神,他立刻心领神会,点点头,对司机道︰“这段时间也辛苦了,新年了,回去和家里人吃饭吧。”柳兰京塞给他一个红包,由苏妙露开车把司机送到地铁站,他们才继续上路。

    这时候下的只有雪,没有雨了,冷得很清爽。他们冷风里呼出白气,搓搓手,对视一眼都笑了。又是一件傻事。

    柳兰京终于开口道︰“你还是拿着我的钱吧。”

    “为什么?”

    “我算了一下,你爸妈应该能给你十多万支持一下,那你手边应该有四十多万。我的经验是,多带一点钱不是什么坏事,在美国不买辆车代步,实在不安全。而且你要是病了怎么办?我再给你二十万吧,算我借你的,不要利息。”

    “如果我不想要呢?”

    “我坚持。”

    “那我拿这个抵押好了。”苏妙露从口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把当初的那对红宝石耳坠还给他。当年他们吵得恩断义绝时,她都舍不得把这个拿出来。倒不是价值问题,她暗地里认定这才是真正的定情信物。

    柳兰京自然不愿意收,“我送人的东西从来不会收回去。”

    “不,你拿着,先替我保管着。我不是要和你划清界限,我是要和自己保证。等我再见你的时候,我能把钱还上,亲自把它要回来。”

    柳兰京玩味道︰“理想很美好,不过你不会真的觉得,出去读个书,就能改变一切吧?我还有几个同学在还助学贷款呢,你的教育投资是很有可能血本无归的。”

    “所以你也不赞同我出去?”

    “要我说,单为了钱,最好的选择是和我结婚,我虽然很阴损,但是真的离婚了,也不至于让你净身出户。你当了名正言顺的柳太太,每月有笔家用的钱,存个私房钱也比你读十年的书要赚得多。我妈也喜欢你,自然也会给你钱。可是当富太太,每天交际、打牌、闲逛,我觉得这不是你想要的。”他微微叹口气,苦笑道︰“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我不甘心过我父母的生活,我想要有新的人生。可是过去,选择对我总是太容易了,所以我只会抄近道。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想要获得直面生活的勇气。”

    “这需要你自己去找。那就去吧。要过有意义的人生,就少不了要承受失败。”

    苏妙露眨眨眼,轻佻笑道︰“你就不怕我不回来了,或者遇上个帅哥就结婚了?”

    他装得很认真琢磨一番的样子,说道︰“你要是在外面喜欢上别的人了,也不要紧,到时候你过得不高兴了,离婚了,我再把你追回来。反正十年八年的,我还不至于秃头。”

    除夕夜,旧的一年最后的几个钟头,有人在守岁,有人在安睡,有人在编织对来年极美好的期盼,许多人都守在家人身边。苏妙露却趴在一个瘸子身上喘息,还编了一个很潦草的理由搪塞家里。但也不能说不是旧习俗,他们是从恋人一路往家人的路子上走,卡在半路上,但也退不回去了。

    结束后他们在客厅里看电视,都有些昏昏欲睡,苏妙露靠在他肩上,忽然说道︰“原来是水仙花啊。”

    “什么?”客厅里摆着盆水仙花,衬着后面灰蓝色的墙纸,绿得很娇艳。花也开得好,香气扑鼻。

    “你身上的味道其实是水仙花的味道,怎么你家里的那盆这么好?送我的一点动静都没有。”柳兰京再怎么解释不是大蒜,南京的那盆水仙也还是一味地往大蒜的方向发展,毫无开花的迹象,到她回上海前,甚至连叶子都泛黄了。搬回去的行李又多,她无奈,只能把花丢了。

    “那你把这盆带走吧。”

    “不用了,明年你再送我吧,还有机会。”她暗暗地和自己许诺,等明年要是花开了,兴许他们都值得再一个机会。

    兴许新年做不得收红包之外的快乐事,苏妙露第二天回家就病倒了。柳兰京正忙着陪家里吃饭,抽不出空来探望她,打了个电话来慰问,又带着些无奈口气,“你怎么一下子就感冒了?我那天也在雪里。”

    苏妙露哑着嗓子道︰“我和你不一样,你是男人嘛。”

    “男人有什么关系,男人就不生病吗?”

    “男人的话,肾好的,身体就比较好,不容易生病。”

    他这下便无话可说了,只能劝她多多休息。

    苏家本来亲戚就不多,原本过年也不过是和徐蓉蓉家吃一顿饭,今年便连这一步也省了。苏父一面照顾了苏妙露,抱怨道︰“你这样病恹恹的,让我们怎么能放心让你出国。”

    苏母道︰“你还是消停点吧,她留在家里看着我们老头子老太婆也怨,出去走走也好,不是小孩子了。”话虽如此,她依旧很卖力地织毛衣,一旦知道苏妙露下定决心要走,她就昼夜不停地给她准备衣服,外面买的不合心意,还要亲手做。

    苏妙露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她的热度刚退下去,又吃了药,愈发昏沉。父母怕吵到她休息,便退了出去。她靠在枕头上盹着,也不知睡了多久,依稀听到有拐杖声,醒来就看到柳兰京坐在她床边,温柔道︰“想喝点水吗?”

    “你怎么过来了?”苏妙露摇摇头,柳兰京便给自己倒了杯水,手指搭在玻璃杯上,腾起的热气挡得他的脸朦朦胧胧的。他说道︰“我想来看看你,和你说说话。”她躺在床上闭着眼楮,虚弱道︰“你该不会又要求婚吧?”

    柳兰京淡淡道︰“可惜你不会答应。”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患得患失,到底在害怕什么?”她有些疑心这是梦,因为柳兰京说话的样子与平时不太一样。

    “我是个很胆小的人,这一生或许再也走不出十五岁的那天。”他原本就是看着比实际年龄小,近来才把头发往后梳才增添些威严,现在放下头发,又垂着眼楮说话,愈发孩子气了。

    “走不出就走不出啊,我也怕我走不出我的家,但还是要向前走。”

    “你总是把复杂的事说得很简单。”

    “我是不是很傻?”

    柳兰京含笑道︰“是不聪明,用我的标准看,是非常不聪明。但你很善良。善良是更高明的智慧。不要着急,你的人生刚开始,好事总是留在后面。”

    苏妙露微微坐起身,咳嗽了一下,“遇到你就是件好事,你是我过去的梦想。”

    “这话也有点肉麻。”话虽如此,柳兰京偏过头笑了一下,多少有些害羞。

    苏妙露微微把眼楮睁开些,“不是,你想多了,我过去有个梦想是一定要和皮肤白一点的帅哥谈恋爱。网上说皮肤白的,下面色素沉淀也少。”

    “你的梦想好低俗。”柳兰京哭笑不得,稍稍把腿并拢些。

    “低俗的人比如容易获得幸福。你也很低俗,你喜欢胸大的。”

    柳兰京低头笑笑,不说话,忽然道︰“我们认识有多久了?”

    “半年多吧,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我突然觉得好像认识很多年一样。”

    “怎么回事,我也有这样的感觉。我们好像三倍速走完了别人的流程。”

    “或许是我们爱得太用力了,就像是爱了太久一样。”

    苏妙露不知该怎么回他,索性闭上眼昏沉沉睡去,依稀感觉柳兰京在拉她的手,睁开眼,他捏着她的拇指给她手机解锁,见她醒了,便说道︰“没什么,就是把通讯录里我的名字改一改。”

    “现在这样挺好的。”通讯录里他还叫着'普通话等级考试题'

    柳兰京低头笑道︰“不可以,我怕你一直不叫我名字,会忘记了。”

    “我不叫你名字,你没说过爱我,很公平啊。”

    柳兰京没有说话,苏妙露又一扭头睡过去,再醒来时,床边已经没有人,原本摆在旁边的椅子也搬回去了,桌上没有水杯,完全不像柳兰京来过的样子。她依稀觉得是梦,毕竟这个柳兰京坦诚又温柔,实在不像是真人。她自然不会找他去求证,以免要被他笑话。

    一直等苏妙露病好后,过了大半个月时间,苏母才随口道︰“上次小柳带来的肉还冻在冰箱里没吃。”

    苏妙露诧异道︰“哪一次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过年里啊,你生病了,他过来看你,不是还和你说了一会儿话。”

    原来并不是梦,她想再找柳兰京详细谈谈,却也约不到时间,他又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起来了。这次还比往常更复杂些,似乎是金横波的器官移植并不成功,出现了排异。柳兰京又往加拿大来来回回地飞。苏妙露也并不想多过问。

    就这样一路拖着,反而拖到四月份,苏妙露没申请到学校的宿舍,只能在校外租房,按照网上的经验,房子要提前选定了签约,不然到了八月份又要涨一波,纽约本就是寸土寸金。苏妙露便先申了旅游签,准备飞过去先看房子。

    柳兰京问了她飞机的航班,很凑巧,她离开的那天,正巧也是他回上海的日子,不过时间上相差了两个钟头。他问她愿不愿等等他,毕竟一旦房子选定了,许多后续的事就都要安排上,再要见面就更要排时间了。

    苏妙露说好。但那天的天气却说不好,雨下得很大,台风预警都出来,好几班飞机都没办法准时到。机场是个特殊的地方,干净明亮整洁,把离别都处理得像是流水线上的玻璃,切面光滑平整。原本她以为自己是喜欢坐飞机,现在兴致倒淡了,看来真正的喜欢是和别人一起坐飞机。

    她坐在机场里喝咖啡,忽然想起她第一次和柳兰京去温哥华的时候,也是这样喝着咖啡等飞机。柳兰京则坐在她旁边看杂志,那是她第一次在大白天仔细端详柳兰京,和晚上的气质又不同。夜晚昏黄的灯,总把许多事变得暧昧了。太阳光下,他看起来有一双明亮而湿润的眼楮,比实际年龄小许多,露出来衬衫的袖子非常白。

    那次他们面前有对情侣,男的宁愿花钱买了张票,也要冲进登机口,和女友话别,说着说着,相拥而泣起来。

    柳兰京面无表情,哗啦啦把杂志翻过一页,嘲弄道︰“挺傻的,什么话之前不能说,一定要留到这种时候说。”

    苏妙露回忆到这里,忍不住要微笑。她看了眼时间,应该去取票了,柳兰京那班飞机还没到,预期是见不到面了。她推着行李,起身往柜台走去。

    柳兰京到机场的时候,离飞机起飞还有二十分钟,苏妙露自然不在外面。他直冲到柜台买了张票,连经济舱都卖光了,只能拿了一张头等舱。等他走完安检流程到登机口时,飞机刚刚起飞,他无可奈何叹口气,看着机票,觉得又做了件傻事。

    他转过身一瘸一拐准备走了,苏妙露却在后面拍了拍他肩膀,叫道︰“兰京。”

    她笑着解释道︰“我把飞机改签了,还有一个小时。我们还可以再聊聊。”她原先也不过是碰运气,没想到他真的会买张票追来,拄拐的背影又太明显,醒目得有些心酸,“你还记得不记得,我和你以前在这里搭飞机,有个人买了张票追进来,要和女友话别,你还说了他几句。”

    “有吗?我不记得了。”他笑起来,显然还是记得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