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窗户探出头去，方剑持却未先低头下望，而是直觉先扫视周遭。许多学生同样从走廊向外探视，大楼上下一时布满了人头。
惊呼声，尖叫声此起彼落，方剑持甚至听到身旁崔义源骂了声“干”，这才俯首从四楼高处向下望去。
绽开的血花当中，躺着已经失去生命的人体。
“是跳楼还是摔下去的？”虽然同样意外，但此时的方剑持的经历远超一般人所能想像，震撼之余立刻动脑思索著。
这栋新大楼有十二层楼高，虽然顶楼天台有安全防护，学生根本不能上去，但是每一层都有安全逃生通道可以直接翻越。
“只是这位置要刚好经过我们窗外，只能是跳窗或从顶楼了……会是谁呢这么想不开？”方剑持喃喃自语。
“靠！阿持你快看！是徐梦婷！”崔义源的声音瞬间把他震醒。
徐梦婷？被公认为全校第一美女的徐梦婷？
好吧，方剑持必须承认，高一的时候也曾经迷恋过这位校园风云人物，只是他一则不擅长与异性相处，二则和对方毫无交集，三则追求者众多，他想挤也挤不进去圈子里。一段时间之后心思也就淡了。
如今方剑持更曾结识顾盼这样成熟美丽的女性，学生妹对他的吸引力更是大减。只是听到是徐梦婷，他依然忍不住心头一震。
再凝神看去，却见到一个美丽的少女推开庭院围观的人群，冲到死去学生身旁，却只能手足无措，无助地哭泣——看容貌正是徐梦婷。
方剑持松了一口气，旋即又对自己的心态感到自责不已。即使死去的不是徐梦婷，却也是一条青春的生命白白消逝。
他顺手扯了一下崔义源：“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崔义源摇头叹气，跟着方剑持继续前行，神情也有些恍惚。
“掉下去的那个……我好像认识。”
方剑持侧脸望向崔义源，发现好友脸色苍白，显然还在心神震荡之中。
其实也难怪，这年纪正青春年少，死亡离他们还好远好远，忽然之间发现原来生命如此脆弱，发现终点其实近在咫尺，对他们来说，确实是强烈的震撼。
别说他，就是方剑持在“时光回溯”之后，每次想起之前生死一线的经历，都依然感到余悸犹存。
方剑持叹了一口气，顺着崔义源的话：“你认识？”
崔义源茫然点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她应该是十六班的王佳慧。全校第一名的才女……”
方剑持心中大奇：“你怎么会认识这样的高材生？”
崔义源低头，良久之后才有些苦涩地开口：“她，她去年曾经约我参加新生圣诞舞会，可是……可是我拒绝了。”语气中除了后悔、懊恼，还有许多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陌生的同学过世，跟认识有过交集的人死亡，感受是截然不同的。
方剑持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好友，只能拍拍他的肩膀。
他回头望向刚才那扇窗户，心中依然忍不住疑惑。
王佳慧的身躯摔落经过窗口时，他感到那一丝若有若无的魔气，究竟是真实存在，还是他的幻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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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一家三人难得聚在一起吃晚饭。
王药师下午没课，据说早早就到家了，花了一下午的时间组装星际大战的千年鹰号[1]模型。王自强也因为下午为案件出庭，提早回家。
三个懒惰又不喜欢清理的男性，最后决定叫麦当劳外卖简单解决。
方剑持刚吃掉一个四盎司牛肉汉堡，正开始进攻麦克鸡块时，王自强忽然开口了。
“听说今天你们学校有学生跳楼？”
方剑持大口吞下口中的鸡块，边喝可乐边点头：“嗯，是一个女生，全校第一名的才女。”
王药师顿时感到兴趣，立刻凑了过来：“哦？自杀？为情所困吗？还是课业压力？”
方剑持白了他一眼：“是不是真的跳楼我也不清楚。总之好好一个女孩子就这样死了，心里有点难受。”
王药师偷瞄了父亲一眼，连忙解释：“身为毕业校友，我只是关心，关心一下学弟妹的福祉也有错吗？”
方剑持嘿了一声，懒得答话。
王自强却脸色凝重，略一犹豫之后才勉强开口。
“最近据说……有一种新式的毒品在校园里流传。如果有人让你们吃来路不明的东西，千万要提高警觉！”他特别看向方剑持，神情严肃：“尤其是你！你们学校向来自由惯了，学生自以为是，却又屁事都不懂。”
王药师故作深沈地点头应和，方剑持却十分敏锐地捕捉到重点。
“强叔，你觉得我们同学坠楼，跟这新毒品有关？”
王自强瞪眼：“我有这么说吗！”
方剑持笑笑，喃喃自语：“如果伪装成提神醒脑的营养品，以我们学校的升学压力，还真的很有市场啊。”
王自强一愣，疾道：“难道真的有人在卖了？你有证据吗？”
方剑持苦笑：“强叔，我只是设想一下啦。我连你说的是什么东东都搞不清楚！”
王自强用手揉捏鼻梁，显然颇为疲累，干脆又抓起一包薯条开啃。
“毒品的case 不是我负责的，我只是听到一些同事之间的谣言。据说这种新型态的毒品，伪装成滴鸡精、营养素、精力汤、有机草本茶包等不同的形态，目前专门锁定升学压力大的学生，跟背负业绩压力的房仲业务。”
王药师忍不住打岔：“咦！这客群很奇怪啊！也不像传统贩毒的流通手法。”他从小耳濡目染，对各种犯罪手法耳熟能详，一听就发现其中古怪。
王自强大口嚼著薯条，点头：“这药效也跟一般毒品不同。吃了之后不会 high，也不会茫。反而会提神醒脑，据说好像脑袋会特别清楚，熬夜也不会累，体力表现也有长足的进步。”
“那不是很好吗！下次期中考我也弄一点来试试——”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啪”的一声，王自强重重一掌打在儿子后脑，几乎把王药师打趴在桌面上。
“你敢吃就给我试试！”王自强声色俱厉，十分严肃：“这药只要吃过一次就会上瘾，从此必须持续服用，一旦中断就会出现强烈的禁断症状。”
“什么后遗症？”方剑持没理会正龇牙咧嘴的王药师，连忙追问。
“神智恍惚、智力衰退、全身抽搐颤抖……”王自强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被折得破烂的小纸条，照着念：“重度忧郁或躁郁症状，脑神经回路出现异常，甚至影响心理，观察对象有自毁行为……”他严肃地看着两人：“就是自杀。”
“不继续吃就会想死？”王药师啧啧称奇：“这简直是不是天下食品业的梦幻产品啊！”
方剑持听得毛骨悚然。
只要持续吃就能有绝佳的表现，一旦中断却可能丧命.……这东西简直比传统毒品可怕百倍！
“强叔，既然症状这么明显，使用者都没有犯罪前科，生活单纯，应该很好追查才对吧？”方剑持问著。
王自强摇头：“正因为使用者身份单纯，警方查起来更绑手绑脚。这种新药我们也一直没对外公布，怕引起民众恐慌。而且许多死者家属不同意解剖或进一步化验
……妈的，总之麻烦的很！”说着说着他又是一瞪眼：“刚刚说的都是机密啊！你们可别出去乱说！”
王药师撇嘴：“从小听你说的机密可多了，哪时候看过我们到处乱说？放心啦老爸，我们知道啦！”
方剑持一旁连连点头附和著：“强叔你放心，我们知道分寸。”
王自强神色略缓：“总之啊，你们两个臭小子在学校里也要提高警觉，不要乱吃别人给的东西。要是真的不小心中了招，染上药瘾，我就先打死你们！”
“老爸安啦！”王药师依然满脸不在乎，塞过去一支鸡翅：“来来来，吃鸡翅，既然回家了就先别烦啦！日子还是要过啊！”
方剑持也帮着扯开话题：“对了强叔，说到这里，我想请你帮个忙。”
王自强喝了一大口台啤，皱眉：“帮什么忙？我可不关说！”
方剑持笑了：“我想要找间好一点的武馆，拜师学艺。”
王自强一愣：“学功夫？要干嘛？打架啊？不准！”
方剑持摇头：“不是，我想学点真功夫，接受最严格的锻炼，一方面强身，一方锻炼自律和毅力。这样以后出社会应该也会有帮助，才能像个真男人。”
【没想到你真说得出口……】
【师父，这些话不是你教的吗？】
【……当时应非这般措词。】
不管师徒俩的意识交流与吐槽，王自强似乎被这番话打动了。他略一沉吟，手指摩挲著下巴的胡碴。
“倒也有理，你想学哪一种？拳击？柔道？空手道？”
方剑持的用意，自然是要为日后身手变得厉害先做些铺排，免得有心人调查起来不好交代。对此他早就先和令无劫作过研究和讨论了，此刻就直接把结论抛出来。
“我想学国术。”方剑持微笑说着，神情却显得无比坚定。
[1] 即Millennium
Falcon，是走私船长Han Sol的座驾，据说是全银河最快的走私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