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术？”王自强楞然，着实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随即直觉认为方剑持是被电影的花俏视觉效果所吸引，于是内心琢磨著，试图委婉解释：
“阿持啊，你要知道电影都是骗人的，做不得准啊！那个叶问说是打十个，但那是电影啊！电影是骗人的东西，不能信！那都是……都是他妈的特效啊！”他性子急，脑子里还想着要措词委婉，但是到了嘴边就成了粗口，实在收不住。
“老爸你错了！”一旁的王药师满嘴油腻，却义正辞严插嘴说话：“要知道，国术可是华夏累积数千年的战争杀戮技巧积累进化而成。平常看到的套路花而不实，似乎没什么效果，却不知道那只是‘练法’罢了。真正有威力的，其实是各家不传之秘的‘打法’，正所谓：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啊！”
一番话说得王自强大皱眉头，忍不住打断儿子话头问道：“你这是哪里听来的？说得好像真有这回事一样？”
王药师理直气壮回应：“一代宗师王超说的啊！”
王自强疑惑：“王超？我们本家有这样的高手宗师？怎么我都没听说过？”
一旁的方剑持以手抚额，不知道该笑还是该骂人：“强叔，他说的是龙蛇演义，小说里的人物啦！”见王自强脸色一变就要骂人，他连忙补充：“不过国术能够传承至今，一定也有它存在的道理啊！譬如总统府的侍卫不就都要练八极拳吗？更何况我就是想强身健体，不是好勇斗狠。国术其实正好符合需求。强叔你人面广，想来可以帮我找到正派经营，口碑又好的武馆吧？”方剑持一长串话说完，瞪了王药师一眼。这家伙信口开河，差点坏了自己的计划，实在欠揍。
其实能不能学到真功夫，方剑持实在无所谓。只要按照小周天锻体剑法的法门淬炼体魄，搬运气血，任何武术在方剑持手中都能掌握窍门，发挥强大的力量。更何况有令无劫这样精于剑术的武修绝顶宗师在一旁，拳法、武术，在他眼中几无秘密可言，只消稍微钻研一番，便可看穿其中奥妙，甚至推陈出新予以改良，把原有技术推至更高境界。他要的，就是一个明面上可以交代的借口罢了。
王自强想了想，缓缓点头：“你这样说，好像也有那么一点道理。我刚好认识一个朋友。不过他不是开武馆的，而是在健身俱乐部开设国术塑身课程。恰好符合你的需求。”
“国，国术塑身课程？”方剑持嘴角抽动，脑中浮现一个穿着韵律服的壮汉形象，打着武术套路，口中还喊著“一二三四，二二三四”，配合旁边震天价响的舞曲节奏，那画面实在太美……
方剑持正要说话，却被王自强挥手打断：“好了，不必多说，就这么办吧！还有你！”王自强瞪眼看向儿子：“小时候又学空手道又打拳击，你看看这几年胖成什么样子！底子都荒废了！还玩什么渴死不累！整天跟个笨蛋一样！”
“……是 cosplay……”王药师小声辩解，却直接被父亲忽略。“总之！你也给我一起去练！不减个10公斤把腹肌练回来，老子就打死你个王八羔子！”
骂儿子是王八羔子，不就是说你自己是老王八吗？方剑持和王药师腹诽著，默契互望一眼，却都聪明不作声，连连点头。王自强看两人乖巧模样，满意哼了声：“快吃吧！吃完都给我回房间读书去！”
方剑持没理会一旁苦着脸的王药师，一边吃着一边浮想联翩，想像著那会是怎样的武术课程？他苦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挖了个坑给自个跳？
＊ ＊ ＊
饭后方剑持回到房间，在书桌前坐下，却没有念书或打开电脑，而是在桌上点起一根蜡烛。他接着反锁房门，关上房间灯光，在黑暗之中屏气凝神，按照令无劫所传口诀，盯着那一撮晃动的烛火。
犹如无尽虚空之中，唯一的淡淡星光。
起先他什么也感觉不到，脑中杂念纷呈，眼睛也因为盯着光点而越发酸痛、刺痛，甚至流下泪水。但是他依然坚持下来，按照师父的指示默念口诀，任各种意念和杂思流过心头而不伫留。
过了不知多久，方剑持内心逐渐清静，所有的杂念仿佛都被黑暗吸尽，被烛光滤空，最后只剩下一片空明，只剩黑暗虚空，和一盏星火。
识海中隐然有一股神秘的力量缓缓而动，像是在母体中孕育的兽，在黑暗之中缓慢生出心跳，徐徐律动。方剑持内心意念不动，却自然生出一种“延伸”的意图，让这奇异的力量自眉心慢慢探向那一缕烛光。那是他神念的延伸，尽管脆弱微渺，却妙不可言。
他的意念终于和烛光接触，然而那一瞬间传回来的感受不似他所想像的滚烫，而是一种拥抱光芒的温暖。毕竟神念并没有温度感知的器官，而是概念与认知的具象衍伸。
方剑持识海再度流淌过由无数玄奥字符组成的咒箓，在奇妙的力量作用下，方剑持感到某种原本隔绝自身与外界天地的无形隔膜，“波”的一声，像是气泡一般被戳破了。
然后他敬畏地发现，自己识海当中出现了一模一样的的烛焰光芒。那是具体而微，像是把外界真实蜡烛与火焰直接复制到内心识海之中，进而呈现的奇妙心象。方剑持知道自己这是突破了剑宗秘法“紫府剑念”法门的入门阶段“心象观照”，于是试着按照后续锻炼神念的技巧，轻轻“推”了下心中的烛火。
意念所至，识海内的烛焰像是被微风轻拂一般，微微动了下。奇妙的是，黑暗之中，书桌上的那烛光也同步而动，晃动飘摇。
成了！
方剑持内心大喜。看来师父所传法门果然有效！这才坚持了一个礼拜左右，他就能凭自身意念隔空影响到烛火了！虽然一周来每晚都失败收场，但是他性子坚韧，硬是憋著一口气坚持修炼，现在想来实在值得啊！按照令无劫所言，只要过了入门这关，日后便是逐渐积累的水磨工夫，只要坚持便能让神念日益茁壮。
方剑持稍微平静心情，收摄心神，不断以意念从各个角度去影响识海中的烛焰，做最基础的练习。
于是便见黑暗之中，书桌上的那点火光不住摇曳，恍如在波浪中起伏的小舟，上下随波，难以自己。直到方剑持神念耗尽，难以为继，于是鼓尽余力，使劲一“吹”。
烛焰熄灭。
方剑持拿起备好的的毛巾，擦著汗水，起身开灯，顺便打开电脑萤幕。坐定之后，键盘和鼠标连点，画面上两个网页切换著，分别是网络版本草纲目和中医百科图鉴。
这是令无劫的安排。锻炼神念之后，方剑持的意识便沈入识海休息，由令无劫暂时接管身躯，阅读地球的草药典籍。目的无他，就是希望借由了解地球草药的药性和物性，找到替代的药物材料，帮助方剑持淬炼体魄，加快成长。令无劫虽然胸罗万有，知晓无数“剑典”当中所记载的密传仙方，偏偏所用的药材都是无尽光年之外，不同大千世界生物圈内的灵材奇矿。要是随便用地球的物质代用而不究其理，只怕方剑持功夫未成便要先爆体而亡。
所幸令无劫发现地球的人族，身体构造与他所知几无出入；植物药材或许因为天地法则差异且灵气稀薄，导致效果微弱，但是药性并无太多歧异冲突之处。只是若无特殊天材地宝，方剑持的修炼之路将会极其缓慢，远不如剑宗一般弟子入门的进度。尽管如此，令无劫本着剑修一贯的性格，不会轻言放弃。每回方剑持休息，他便利用时间苦读药典，甚至看起西方生物学的入门教材，一切都只希望能帮这关门弟子少走点冤枉路，尽速成长起来。
因为令无劫有很强烈的预感——这所谓的地球，即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变局。
＊ ＊ ＊
演讲厅大门开启，听众鱼贯而出，人人交头接耳，小声说，大声笑。这些来听讲的大学生肆无忌惮地笑闹着，像是刚听完一场闹剧般，不时以鄙视的眼光投向最前方低头而行的白发老人。
顾盼神情冷冽，动作俐落优雅，把一身军便服穿得像是晚礼服一般，艳光四射，很自然地震慑住稚嫩的学生。她快步穿过人群，甚至不客气地挤开几个男孩，终于跟上那戴着金框眼镜，头发斑白的老人，那饱受讥讽的演讲者。
“徐教授，请留步！”
老人脚步不停，只微微抬手示意拒绝：“我不接受采访……”
顾盼与老人并肩而行：“徐教授，我代表军方，希望能进一步了解您简报的资料来源，甚至相关的实验数据。”她虽然面带微笑，语气却显得不容商量。
徐教授脚步一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
“你是不是弄错了？我只是个单纯的学者……”
顾盼淡然打断：“我看到了。我看到你所预言会发生的景象——战争的日常化。”
徐教授停下脚步，转身面对顾盼，苍老的面孔满是疲惫。
“战争的日常化，早在几年前恐怖份子大量渗透已发展国家重要都会，进行恐怖攻击时就已经被提出，根本不是什么特别的概念，更不是我第一个提出的。”徐教授小声解释，显得有些心虚，有些惶恐。
顾盼摇头：“我说的战争，不是针对恐怖份子，也不是人类彼此的战争。”她注视着徐教授的眼眸，注意到他的瞳孔因恐惧紧张而放大，呼吸也变得急促，显然非常清楚她指的是什么。她的话语并未因而停止。
“是与妖魔战争的日常化，是末日的降临。”
徐教授有些慌乱地张目四顾，却发现身边的群众像是完全看不到他们似的，径自走过，明明身体直觉会避开两人，目光却像是直接穿透他们似的，视而不见。仿佛有一种看不见的膜，将两人从原本正常的世界隔绝开来。
“徐教授，我看见了末日。我们需要你的研究。台湾需要你的研究。”顾盼的语气无比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