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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揽芳华 > 番外(一)

    上元节过后,谢揽正式升任玄影司北镇抚司镇抚。

    因功受伤,伤势尚未复原,沈邱特准他先修养一阵子。

    又过几日,谢揽与冯嘉幼启程去了西北。

    城外官道上,隋锳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说道:“路途遥远,他们又是乘坐马车,这一趟来回,至少也要两三个月。”

    骆清流也望着远处:“我原本以为你会跟着去黑水城逛一逛。”

    隋锳不爱凑热闹,但她性子野,爱玩儿,在京城闲不下来,喜欢到处跑。

    “若是从前,我肯定是会跟着去的。”隋锳叹了口气,“但我要在家中盯着思源……”

    依照之前冯嘉幼的承诺,隋思源已经开始跟着李似修做功课了。

    谢揽虽回了西北,昨晚特意将隋思源喊去冯府,扔给他一柄刀,让他先将刀摸熟了,等回来之后再开始教他招数。

    隋锳提起来就头痛:“他才不会将谢千户放眼里,我不看着他,他指不定会把刀给折断,更别提摸熟。”

    骆清流道:“放心好了,等谢千户回来,自然会教训他。”

    “我正是怕这个。”隋锳现在深知谢揽有多狠,“那混账东西万一真把谢千户的刀给折了……他压根就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啊!”

    隋锳虽然希望有人可以压得住隋思源,但对方是谢揽,她又害怕。

    骆清流忍俊不禁,然而唇角刚提起来,脸色又收紧。

    他收回望向远方官道的目光,扭头看隋锳。

    虽然不是太明显,但隋锳有了变化,不再像从前那样随心所欲,有些心思了。

    又很正常。

    镇国公为了他们姐弟两个的未来,动了造反的心思,这事儿对她造成的影响不小。

    而镇国公的身体每况愈下,隋思源虽未来可期,但在他有能耐撑起镇国公府之前,这个重担都会落在隋锳肩上。

    骆清流有话想说。

    “走吧。”隋锳喊他回城。

    两人是乘着马车来的,官道前下车之后,就只能走回去了。

    城门官那里有专门为官员提供方便的马匹,两人都能借来,但谁也没提,过了城门之后,穿梭小路往城中心走。

    隋锳还在因为隋思源发愁,皱着眉头许久不言语。

    骆清流没忍住:“隋小姐……”

    隋锳抬头:“嗯?”

    骆清流的眼神躲闪了好几下,说道:“除了担心你祖父的身体之外,其他的,你并不需要太过忧虑……”

    “小嘉和她背后的势力会帮我,我知道啊,你上次在衡王府里已经说过了。”隋锳笑了笑,“但是……”

    “你如果信任我,我也会帮你。”这句话上次骆清流没有说出口,这次他有了说辞,“一起经历过生死,咱们也算是朋友了吧。”

    他说前一句时,隋锳微微睁大了眼睛。

    再听后一句,心里不知为何有几分失望。

    隋锳也忍不住说:“你这人真怪!”

    之前荒城外逃跑时,他说他之所以犹豫着是否回头,全是因为她。

    当时情况紧急,隋锳没顾得上问。

    逃回军营之后,她在照顾他时问了出来。

    他回答说,“你的命是我救的,我不能看着你死,不然当年在曹崧手底下挨的打岂不是都白挨了?”

    隋锳听完觉得挺有道理。

    然而现在回想一下,发现他这人总是先说一句令她误会的话,搞的她心绪不宁之后,再补一句解释,泼她冷水。

    再仔细想一想,他对她的态度也是一样,时而恶劣,时而关心,古里古怪。

    忽又想起来他是个宦官,好像又能理解了。

    隋锳顿时为自己说出“怪”这个字自责不已,很怕他会多心。

    想解释,又怕是火上浇油。

    隋锳匆忙打起精神,换个话题:“上次你让我回想,你还出现在我们身边多少回,除了西北军府门外那个卖芝麻糖的小贩,我实在回忆不起来了……”

    小声夸他,“不愧是十二监密探的首领,你伪装的功夫真厉害!”

    被她数落之后,骆清流本在自责。

    他也知道自己反覆的态度,给她带来了困扰。

    却听她突然转换话题,骆清流猜到原因,脸色明显沉了下来,讥诮道:“我看是我太普通,入不了大小姐的眼吧。”

    “怎么会呢。”隋锳解释,“你既然对我有所关注,就该知道我最大的爱好就是欣赏美男子。”

    尤其是那种看着“我见犹怜”的类型,比如伶人。

    骆清流也是她喜欢看的类型,他的脸型和五官虽然偏英朗,许是不常见光,面无血色,瞧着有一股子病态,“你正常出现在我身边,我不可能留意不到,恐怕还会多看几眼。”

    隋锳实话实说,说完心道一声完蛋,怎么像是调戏他似的。

    偷看一眼,幸好他没有误会。

    他好像真的挺了解她。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走了很长一段路。

    即将抵达一处岔路口,直行是去皇宫,左拐是去镇国公府。

    隋锳原本已经做好了和他分道扬镳的准备,却见他自然而然的左拐,送她回家。

    她怔了怔,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件事。

    骆清流的伪装手段那么高明,在西北军府外假装小贩打探消息时,却被她给记住了。

    都是源于她多看了两眼。

    因为她小时候最喜欢吃芝麻糖。

    而且被她拆穿之后,骆清流一点也不意外,反而还笑了。

    好像他会选择卖芝麻糖,正是希望她能在茫茫人海里多看他一眼。

    即使她那时候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和她之间有着什么渊源。

    隋锳之前就隐隐有种感觉,直到此时才真正回过味儿来,骆清流是不是有点……喜欢她?

    她心中倏地一乱,伸手便想直接拽住他问清楚。

    却又及时缩了回来。

    她多得是胆量,但她不确定自己的胆量是不是莽撞,会不会又触痛他哪根敏感脆弱的神经。

    隋锳和她爷爷一样,从前最恨阉党,才会动不动将“死太监”三个字挂在嘴上。

    在骆清流之前,她从来没有和宦官认真打交道的经验。

    一时之间有些茫然无措。

    ……

    等两人快要走到镇国公府门口时,隋锳瞧见府门一侧的墙根下站着一个人,像是在等她。

    距离有些远,隋锳看不太清楚:“咦,谁啊?”

    骆清流在旁冷淡地道:“十年前险些成为你未婚夫的人,你第二个救命恩人叶太医的儿子,你认不出来?”

    “叶适舟?”隋锳知道了。

    墙根下站着的男人不知是听见了自己的名字,还是感觉到了落在脸上的目光,朝她望过来。

    “叶公子找我有事儿?”隋锳问完这话,扭头看身侧,骆清流已经不见了。

    应是在叶适舟看过来之前,他先藏了起来。

    隋锳朝叶适舟走过去。

    叶适舟只是来找她帮忙的,他想寻一本医药方面的古籍,听说玄影司架格库内藏的有,但他不认识沈时行,想通过隋锳借出来。

    小事一桩,隋锳一口答应下来。

    叶适舟便道谢离开。

    隋锳却没有回府,跑回骆清流消失的地方,但叶适舟都已经走远了,他依然没有出来。

    一声招呼也不打,就这么回宫去了?

    隋锳重新往回走,迈上台阶,正准备跨过门槛时,又转头看了一眼,才死心回家。

    等镇国公府的朱红大门合拢,骆清流从隐蔽处绕出来,朝皇宫的方向走去。

    ……

    隋思源白天去了国子监,隋锳用不着管他,回到房间之后先发了会儿呆,才拿起书桌上摆着的兵法书看。

    镇国公府最不缺的就是兵法书,其中还有她隋家先祖亲手写下来的札记,从不外传,十分珍贵。

    但隋锳很少专心研习过。

    也不是她对兵法不感兴趣,生在将门世家,又从小习武,她也梦想过上战场,当个威风凛凛的将军。

    然而在大魏,除非天下动荡礼教崩坏,女子摸不到一点兵权。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便不学了,不想浪费时间。

    冯嘉幼没少劝她,她只是嘴上答应。

    被冯嘉幼拉去书楼,她连连打瞌睡。

    从小到大,冯嘉幼不知拿卷轴砸过她多少次,也没能将她砸清醒。

    即使镇国公府人丁不旺,在朝局中的地位又很艰难,但爷爷身子骨一贯硬朗,还手握兵权,她一直都没什么忧患意识。

    可如今……

    隋锳心里清楚,她不能全指望弟弟成才,指望好友帮扶,她自己也必须成长起来,才能让爷爷放心,才能撑起家业。

    但她除了严加管教弟弟,除了联姻,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朝哪个方向努力。

    前几日冯嘉幼约她出门喝茶,和她聊起来推行新律的事儿。

    说新律会以她的名字提交,说一两年后将会掀起的风浪,说她已经做好了遭人口诛笔伐的准备。

    还说时机恰好,且她身边拥有诸多助力,若还退缩,那其他无权无势的女子,更是没有出头之日。

    不知道冯嘉幼是不是故意在引导她,总之隋锳颇受触动。

    她也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却连努力一下的心思都没有,直接放弃了。

    不知道现在开始努力会不会太迟,也不知道努力会不会有结果。

    总之,试试吧。

    至少有了个方向。

    但才看了不到两页,隋锳又看不进去了。

    脑海里总是想起骆清流,想他不打声招呼就走,该不是误会她和叶适舟了吧?

    隋锳突地坐直了身体,越想越有可能。

    他好像对叶适舟充满了敌意,之前议事厅里,他为了说服衡王,说以他的身份,没必要亲自去济南府盯梢。

    但他确实亲自去了,是因为叶适舟也在济南府,而她又时常去王府小住?

    隋锳来不及去想他的心态,撕了张纸条,写了几个字,想再约他见个面,和他解释一下自己和叶适舟的关系。

    纯粹是普通朋友的关系,她不喜欢他,而他只喜欢验尸和医术。

    写完之后,她第一次派人将纸条送去骆清流说过的,位于宫外的“联络处”。

    从上午等到晚上,才收到他的回信儿,“这几日没空”。

    隋锳知道他很忙碌,只能忍住。

    ……

    将“几日”忍过去,等到“十几日”时,她又写了个约他见面的纸条递过去。

    好几天过去都没等到回应,她没想别的,只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白天出门,若是瞧见谁打扮的遮掩,她总会多看几眼。

    晚上睡觉,窗外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她立刻就会惊醒,疑心是不是他忙完了过来见她。

    毕竟他更喜欢在暗处行动。

    折腾了好几次之后,隋锳皱着眉头睁眼到天明,慢慢反应过来。

    她好像也动心了啊,对方还是一个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