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不疑捧着她的脸蛋,轻轻的碰她的鼻尖、脸颊、下巴。
冯又又嘴唇濡湿,心底也一片潮湿。
“这、这怎么也能借……”
贺不疑微笑。他低声说:“冯又又,你说,这些车祸受害者是不是该找一找自己当时在现场的原因,要约会的得叫对方在病房跪着道歉,赶高铁的让和谐号列车组赔偿。”
冯又又抿唇瞪他,瞪的毫无力道:“好了、我知道了,我不是那么想的。”
“知道了?你不是滥用技术,你是不听我的话,”贺不疑如此下结论。
冯又又:“……你夹带私货。”
贺不疑轻哼,“对。”
冯又又扭开脸,贺不疑不肯,大手按着她的后脑勺,让她靠着自己:“你休息一会儿,不准说话,说话的是猪。”
“你真幼稚,”冯又又小声的抱怨他。
声音很轻很轻,好像情人间的呢喃。
夜渐深了,灯都关闭,冯又又也在贺不疑肩膀上睡着了。
贺不疑低眸看她,怎么看都不厌,只想着………很喜欢。
夜这样静,本来很适合整理思绪。
比如她如何演了他好几天、她居然能想出这种招数,再比如这样大的事故,会带来什么后果、舆论上如何打点媒体、严密防范。
但他心里这样柔软,头脑又是这样懒惫,风雨都吹不进来,只觉安宁。
好像时间是用不尽的、是静止的。
——冯又又给他带来了这样的感觉。
仅仅是一个小时前,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仅仅是一天前,他患得患失,在开会时走神,别人说财报数据,他在空白A4纸上写游戏的名字,该和生意伙伴通话,却在翻同学录找关系并不好的老同学。
他的心思,他的情绪,都被她牵着鼻子走。
这是很不应该的。
但是此刻,她这样安静乖巧的在他怀里,依靠着他,信任着他。
他既觉得心软,也从心底深处泛出一点躁动。
人对很喜欢很喜欢、很可爱很可爱的东西,会有这样的体验,心理上叫做可爱侵犯。据说是大脑认为太喜欢了,落入陷阱就糟糕了,所以调动了一些相反的情绪来平衡。
他这心理学学的还真到位,这会儿都能活学活用。
已经是后半夜了,贺不疑轻手轻脚的将冯又又放进床上,仔仔细细的撚好被子的四个角,接着走去外面。
真正关心的人都还留着,赵大、许薇二人正在挨个探望车祸受害者,遭遇了不少冷脸,轮到贺不疑这里,还不等贺不疑出面,已经被周佳佳等人劈头盖脸的狂骂了几遍。
两人在为赵康来的错误买单,不过,也就只能买单到这里。
赵家完全乱成一锅粥,赵董事长心脏病发也进了医院,只不过不是这家。
许薇想要见冯又又,贺不疑不许,她黯然片刻,点了点头。
“你过来,”贺不疑对她道。
两人走到走廊另一边,离其他人较远。其他人只能看见他们嘴唇张合,贺不疑说了什么,而许薇的表情变得很勉强,不断摇头。
“你最好不是,”贺不疑形容冷漠的时候,是真的会给人一种压迫感,那是冯又又不能懂的。
“她对你用尽真心,不管你有没有做,都别传到她的耳朵里去。”
许薇不再摇头了,她衣袖底下的手指掐住手心,掐出很深的痕迹。
她深深的看贺不疑:“我知道了。”
贺不疑问她,是不是有故意用他来刺激赵康来。
过年时聚会,他的外套怎么会从她手里寄出来。
他不过稍作打听,赵康来怎么理解到哪份上?
她是不是有使用别人、使用用自己做武器。
这是一个残酷的世界,但他正在让冯又又觉得这世界有可取之处。
她最好不要反方向发挥。
许薇长长呼出一口气,她让自己平静,她说:“我没有利用过又又。”
但没有再否认贺不疑前一句问话。
贺不疑静声道:“今后你还是离她远一点,你们不要再做朋友了。”
许薇犟起来:“她很好,纯洁无瑕,我也没错,遇人不淑我不反击、我受着吗,我有什么错?”
贺不疑:“你去和外面的受害者说你没错。”
许薇:“那不是我撞的!”
贺不疑突兀的安静下来,他打量许薇。
嗤笑了一声。
他想,冯又又怎么跟她混的,一点思维都没学到?
“你可没有遇人不淑,”贺不疑对她说,“你要是不结婚,留在独角兽,中途也肯定跑了。”
“哪有现在捞的多。”
许薇呆住。
贺不疑无情的转身离去。
他和其他亲友说了几句,安了大家的心,令司机送他们回去。
人散尽,四下安静,贺不疑走回病房。
冯又又还睡着,半张脸埋在被子里,露出来的眼睛是弯弯的月牙,睫毛湿润,头发一缕缕的散开,乌黑浓密。
贺不疑垂眸看着她。
她的额头饱满光洁,发际线有很可爱的小绒毛。
贺不疑的心再次宁静下来。
可爱侵犯心理现象的前提,是很喜欢很喜欢。
贺不疑沉默片刻,啧了一声。
“傻子。”
他这样说着,却柔软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翌日。
冯又又醒来,她看见贺不疑在床边削苹果。
用的是水果刀,侧坐着,一点点的削,手指长而有力,手腕上挂着劳力士,袖口很平整。
看她醒来,贺不疑把水端到她嘴边,喝完,自然接过去,又递苹果给她。
冯又又看看苹果看看他。
贺不疑轻轻的“嗯?”了一声。
冯又又迅速挪开目光,咬了一口苹果。
这可是认识三年来第一次吃到贺不疑削的苹果……
是个脆苹果,冯又又小口小口的咬,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
贺不疑单手托下巴,看电影似的看她。
冯又又赶紧把枕头翻出来,挡住自己,在枕头后面说:“你看什么看!早上、早上丑是很正常的!”
贺不疑温声道:“谁说你丑了。”
“那那你看什么看?”
“你之前养的那个金丝熊剥瓜子的时候你不也老看吗。”
“它可爱!”
“你也可爱。”
“?”冯又又从枕头后面探出半个头,露出一双眼睛,惊疑不定的打量贺不疑。
贺不疑挑起眉来。
“你撞坏头了,”冯又又自我开解,“可以理解。”
贺不疑轻敲太阳穴,他弯腰上前,一把抽出枕头,扔到一边,掐住她脸蛋,很威慑的说:“说你可爱也不行,你怎么这么难伺候,我还没有追究你演我的事,你还翘起尾巴了!”
冯又又:“呜呜呜!”
“认不认错!”
“呜呜!”
冯又又把脸皱成一团,跟他抗议,比较糟糕的是,贺不疑觉得她这样也好可爱。
他把冯又又本来已经很乱的头发揉的更乱,然后把她从床上强行拉起来,压着她去卫生间。
他把她推进去,站在门口,人高马大,像个保镖,但下命令:“赶紧把你自己洗漱一下,我下楼买早餐去。”
看冯又又洗漱的差不多,贺不疑推门出去,但才几步,他顿足,回头一看,冯又又跟着他。
“……”冯又又低下脑袋。
贺不疑走回来,用袖子擦了擦她还湿漉漉的脸颊。
他带她去看了一圈倒霉的车祸受害者们,就在门外瞟一眼,不进去。
并告诉她说:“大部分都是轻伤,最重的那个也抢救了过来。”
海城行政管理效率也还算跟上时代,警情通报也在清晨即发出。
受伤人数一十五,轻伤为主,一人重伤,但经抢救恢复正常,肇事者本人则重伤昏迷,还未清醒。等醒来也必定是铁窗泪了。
他没与她说后半夜的事情,只把警情通报给她看。
冯又又低头看手机,不看路,贺不疑把她捞过来,夹在手臂间,带了出去。
两人在医院对门的快餐厅里吃了两碗小馄饨。
吃完了,贺不疑扫码付账,才二十五块,冯又又听见老板的收款音,手速飞快的给贺不疑A了十二。
自然又遭到贺不疑的一顿捏。
他和冯又又走回去,在医院大门外的空地里,有人提着探病的果篮,但被记者围住,竟是许薇。
她面容苍白憔悴,露出脖子上的淤青,被媒体抓拍了。
此时此地相逢,冯又又默然了数秒。
贺不疑皱皱眉。
许薇的目光投过来,而冯又又低头。
贺不疑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她攥着,拉了拉。
“我们走吧,”冯又又对他说。
贺不疑心中的念头微动,心情瞬间变得复杂、感慨,还有很多他说不清的东西。
他反手扣住冯又又的手,完全裹在掌心里。
牵着她一步一步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