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锡打断他，“她不是我姑。”
无辜怔了会，轻骂了句，“我靠，你要不提醒我老忘，叫顺口都改不过来了。一样一样的，那也是你亲姨。”无锡拉着姥姥的手没接话。
无辜收下钱说：“等缓过这阵还你，自从装修完房婚礼提上了日程，这日子过的就紧巴巴。”叹口气道：“每月临近还房贷信用卡的那几天，我大姨夫都亲自来。比你们大姨妈都准。”坐过来道：“无锡，说句实话，感觉你不怎么鸟姑姑？”
无锡嚼着口香糖道：“气场不合，八字克。我也不愿鸟你。”
无辜啧了两声：“我看你将来怎么混社会，明个送你两本书，教你怎么聊天跟提高情商。”
无锡指着额头，“靠智商吃饭的人，使不上情商。”
无辜端正了姿态，“我好歹比你大两岁，我是你哥呢，你不能这个态度对我。”
舅舅进来催他们回去，“这病房站也没地站，坐也没地坐，都守这也没用。”
无锡道：“等舅妈回来再走。”
无辜剥着香蕉道：“这都快晌午了，等会吃个饭再走。”
舅舅扭头看他，“你吃得下？”
无辜道：“吃不下也得吃呀。人是铁饭是钢。”
舅舅焦头烂额道：“你赶紧回单位上班，医院使不上你。”
无辜把香蕉递过去，“爸，事得一步步解决，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钱。实在不行就把彩礼钱挪了，奶奶这事比我急。”又补充道，“这会赶到单位也下班了，下午再去。”
舅舅烦道：“行行行，等会你们去医院食堂吃，我没胃口。”
无锡端起杯水递过去，指着嘴角示意，“舅舅，你上火了。”
舅舅接过喝了口，“你们回去安心工作，医院里有我跟你们姑姑。”
无辜问：“支架不报销，姑姑怎么说？”
舅舅上火道：“不报销就不用了？我将来能指望上你？我要是身子不舒坦了，你挖个坑把我填进去算了。”扭头就出了病房。
无辜道：“我说什么了我？”
………
无锡跟无辜从医院楼道下来，碰到等在电梯口的李嫣。无辜扯扯她马尾，李嫣恼羞的回头，看见是他们俩就问：“你们去哪？”
无辜说：“三楼左拐第六间，奶奶还在睡，你过去动静小点。”说完就往门口走。
李嫣追上来问：“诶，你们去哪啊？”
“食堂。”
李嫣跟上道：“我跟你们一块去，我早就饿了，反正奶奶还没醒。”
无辜回头道：“会不会说话呀？这么大个人了。”
李嫣自打嘴巴，“还没睡醒，还没睡醒。”
无辜问：“你是故意来蹭饭的吧？”
李嫣不屑道：“我花一百块打的费，就是来蹭你一顿食堂饭？”拐着无锡胳膊说：“我有事请教锡锡姐。”
无锡扯回胳膊，“什么事？”
李嫣不在意道：“边吃边说，我早上睁开眼都九点了，一路就往教室跑…，
无辜闻了闻说：“昨晚哪野去了？身上这么大酒味。”
李嫣低头嗅了嗅，“我特意洗过澡的，怎么还有味？”
无辜不满道：“大学里不好好修功课，晚上出去瞎浪什么？”
“你懂什么呀。我这是在拓展交际圈，为以后混社会打基础，现在干什么不得有点人脉？”
无辜道：“狗屁，你把这心思用到学习上比啥都强，哥是过来人。”
李嫣撇撇嘴，“那你混了三四年，在单位怎么还是个…，”
“你咋不上天呢！还没毕业都这这么心高气躁，踏入社会还了得？”回头看无锡，“现在大学生都这副德行？”
无锡事不关己，“圈子窄，不了解。”
李嫣符合道：“锡锡姐，你圈子就是太窄了！拿那么高学位有什么用？等你回头扎进社会了，高不成低不就的，指不定还没我们混的好呢！”
无锡回头看她，李嫣一副过来人经验说：“所有大公司都在讲效率讲能力讲业绩，你出来也老大不小了，空有文凭没经验。企业都滑精滑精的，供着你们还不如请俩老外来的体面。社会现状就这样，留学生都不吃香了更何况你们？你当老师也没戏，现在的老师讲课都讲究生动，有趣，活泼，你身上哪点符合？”
“听妹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妹子，咱家坟头冒不冒烟可全指望你了！将来发达了可得拉拔下我跟你锡锡姐。”无辜啧了几声，指着李嫣说：“超越王健林追赶马化腾，我会实时关注福布斯动态！”又拍着无锡的肩，“你那搞科研的圈子不行，以后咱俩跟咱妹子混，她可以带我们去浪漫的土耳其，然后去东京和巴黎。”
……
无辜扒口饭问：“等会回学校？”
无锡夹着筷头鱼香茄子，拌在饭里道：“回学校。”
“那成！我先送你回学校。”
李嫣夹粒腰果说：“也送我…，”
无辜伸筷子打断，“豪妹，咱俩的路线完全背离！全北京的出租愿意为你顺路。”
李嫣好心情道：“不跟你计较。”回头问无锡，“锡锡姐，当交换生该注意什么？你有什么经验…，”
无辜问：“你要申请交换生？”
李嫣哼了声，得瑟道：“不是申请，是确定下来了。韩国哟！思密达！”无辜“啧”了声没接话
“嘛意思，你那是什么表情？”
“没事，我以为是美国呢。”无辜夹着菜道：韩国也行，尽管没走出亚洲。你也该出出国门长长见识了。不过警告你，钱花在该花的地方，你脸没投资的必要。我就喜欢你这双眯缝眼，等回国它变了样我就不认你。”
李嫣气的跺脚，“你干嘛呀，我眼比你好看！”
无锡喝了口汤，有一下没一下的夹着菜，完全不接他们茬。
无辜问：“那边开销小吧？五万块捂住捂不住？”
李嫣瞪着眼道：“一年怎么可能才五万！韩国吃的多贵啊，无锡姐交换过…，”
无辜打断她，“无锡是美国你是哪？你那边撑死七八万！姑父现在没工作，姑姑工作还没稳定…，”
李嫣戳着盘里菜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老早就计划好的，我妈早就把钱备好了！”
无辜“吚”了声：“姑姑给你备了多少？”
“除了吃喝跟学校必要开销，我得有生活开支吧？怎么着也得十万以上！无锡姐前几年去美国，那时候不也花了三四十万！”
无锡擦嘴道，“二十万。”
李嫣撇嘴道：“不可能。”
无锡不冷不淡道：“我有奖学金，学校也承担了一部分。”
无辜收拾着桌面，事不关己道：“你花一百万都成。只要不让我们出钱。
李嫣咬着筷子头，打着小九九说：“我想请大家正式吃顿饭。”
无辜擡眼，“什么意思？歇歇你那黄鼠狼心思吧，谁有闲钱给你众筹。奶奶的手术费还焦头烂额呢！趁早别找事！你要是非请，我就尽点绵薄之力，三五百块挤挤还是有的。”
无锡拿餐纸收拾着桌面，不接话。
“我说，你妈不是给你备齐了么？”
李嫣理直气壮道：“我怕不够用。这不也是咱们家大事，我将来要是有出息了…，”
无辜赶紧打断，“别来这套！无锡当交换生的时候众筹了？谁出一分钱谁王八。怎么轮到你就要众筹，无锡不比你光彩？”
李嫣气道：“我说要众筹了嘛？我就是想收个小红包，存个零花钱而已。”
无辜从兜里摸出二百块推给她，“呐，你也别请吃饭了。我每个月生活费也不过二千，豪妹，你放过表哥吧。”
………
无辜走到停车场道：“我就纳闷了，姑姑多要脸面多要强，怎么就教育出这么个小奇葩货？别不是医院抱错了吧。”又琢磨道：“像她爹，这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性格真像姑父。”
无锡系着安全带没接话。
……
无锡站在书桌旁看他做题，梁灿捂着题擡头道：“老师，你站这我有压力。”
“我站哪你没压力？”无锡调了时间放他面前，“半个钟后我收卷。”走到沙发旁把自己丢了上去。
无锡抱着抱枕晃了神，一晃到梦里。五年级放学回家，路上绕到修鞋铺还帮妈妈拿了鞋子，手里拎着袋子一晃一晃的进家。家里客厅沙发上坐了双干净体面的老人，他们克制着情绪冲她笑。妈妈把她拉到卧室，奶奶也跟了进来，她们有着相声演员般的默契，一唱一和的解释着客厅里那双老人的身份。那双老人唯一的儿子殉职了，他们是在儿子殉职两年后，才得知还有一个小孙女。他们是过来接孙女的。
她根本不关心这事，她心里还在生奶奶的气。早上她说过不吃白煮蛋，她要吃咸鸡蛋，奶奶说咸鸡蛋吃完了，只剩了一个白煮蛋。她书包里塞着白煮蛋上学，路上哥哥问她要两块钱，她勉强给了他一块，哥哥从书包里掏出咸鸡蛋安抚她。她问咸鸡蛋哪来的？哥哥拿着钱买了把弹弓，弹着路边公鸡说，“奶奶给的。”
她当即就把咸鸡蛋扔给他。整天都是这样儿。不是奶奶偏心，就是妈妈偏心，不是偏无辜，就是偏无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