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哩睡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之前大张旗鼓地跟周围的人说了周末不许打扰她约会,因而手机里连个未接来电都没有。
她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睡得不太好,头有点疼,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做的都是噩梦,什么跑不到尽头的走廊和踩空楼梯无止境地掉落什么的。
最离奇的是,她好像还听到余亦燎跟她说再见。
唐哩有点不爽地抱起枕头,刚亲完就说再见,那不是妥妥的渣男嘛!
抱着枕头坐起来她才真正清醒过来,看着熟悉的卧室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这是回家了?怎么回来的?
她甩了甩头,噫,宿醉的感觉太难受了,头晕。
身上还是昨晚穿的那身连衣裙,她换了个衣服又在脸上涂上了卸妆膏,对着客厅喊了一声:“余亦燎?”
这一嗓子喊完,唐哩蓦地僵住了,昨天晚上的记忆排山倒海席卷而来。
卧槽卧槽卧槽!
人果然是,一得意就容易忘形!
她居然主动把自己喝醉了,还拉着人家余亦燎忆往昔,看贴膜小哥追星什么的居然也跟人家讲,太特么丢脸啦!
唐哩扶着额头,仔细回忆,好在最后接了个吻。
接吻的话,就说明他也喜欢自己是吧?
接吻的话,就说明他准备接受自己了是吧?
接过吻的话,是不是就算确定关系了啊?
唐哩一连串地在心里问自己,然后哒哒哒跑到余亦燎门前敲了敲门:“余亦燎,你在家吗?”
余亦燎的卧室里没人回应,她皱了皱眉。
今天才星期六呢,不是说好了周末的时间都留给你约我吗?
唐哩撅着嘴想。
给余亦燎大了个电话也没人接,唐哩叹了口气,估计又被警局的人叫走加班去了。
不过想到她也是有男朋友的人了,唐哩还是很兴奋,趿着拖鞋到浴室哼着歌洗了个澡。
再出来的时候手机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屋子里安静的她有点发慌,可能是突然要谈恋爱了有点不适应吧,唐哩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把电视打开。
这电视从他们搬来就没人看过,上面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了,但她现在迫切地需要点什么声音来热闹一下。
电视里地方台重播的新闻正在播报今天的消息。
唐哩有点饿,从厨房翻出一袋面包片看了眼日期,还行,没过期,她叼了一片在嘴里,慢悠悠地往卧室走,昨晚的景色太美了,也许应该画下来留个纪念。
“今天上午我市某某某区发生了□□,三名持枪歹徒意图无差别射杀过路行人,警方及时出动逮捕歹徒,警方人员不幸牺牲。”
听到“警方人员不幸牺牲”这几个字,唐哩叼着面包片停下了脚步,下意识地回头去看电视机里的画面。
“经了解牺牲者为我市警局刑侦一队队长…”
我市警局,刑侦一队,队长。
唐哩嘴里的面包片掉在了地上。
电视里出现了一张照片,一个陌生的,看上去还挺英俊的男人,照片下面打着一行字,刑侦队长张亮。
唐哩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木然接起电话,唐然急吼吼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来:“姐!你在哪!我去找你,你在哪?!”
“我在家。”唐哩说。
她盯着电视里的照片站在原地没动,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悄悄改变了。
“姐,别看电视,别玩手机,我这就去找你。”唐然突然放轻了声音,甚至还带着安慰的语气。
唐哩看着电视里的新闻:“阿然,我正在看新闻,刑侦队张亮是谁?”
电话那边有短暂的沉默,唐哩听到唐然那部跑车发出的轰鸣声,紧接着是高滕的声音:“哩姐,在家吗?我们去接你,快到了,等会儿。”
高滕这个说话不呛她就会死的人,有多久没跟她好好对话了,居然也带着温柔,唐哩执着地问:“张亮,是谁啊?”
高滕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们到了,姐姐,开门。”
唐哩打开门的时候唐然和高滕直接冲了进来,唐然看到电视里的新闻脸色变得很不好,直接粗暴地拽开了电视的电源线,转头抱住了唐哩:“姐姐,没事儿的,别难过姐姐。”
唐哩皱着眉推开唐然,烦躁地喊:“我为什么要难过。”
屋子里变成了一片诡异的安静,高滕和唐然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唐哩后退了一步给余亦燎打了个电话,仍然没人接听。
但令她毛骨悚然的是,她低头看手机通话记录的时候,发现她用快捷键播出去的两个本该是打给余亦燎的电话,此时上面写的名字都是“张亮”。
唐哩突然笑了,今天是愚人节吗?七月还有愚人节是么!
张亮是他妈的谁啊!张亮麻辣烫吗!
唐然再次拥住了唐哩,轻声说:“姐,别难过,我带你回家。”
唐哩委屈地撇了一下嘴:“阿然,余亦燎去哪了?”
唐然愣了一下:“谁?什么撩?”
唐哩从手机里翻出照片,那是她以前偷拍的警局墙上那张优秀警员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张陌生的轮廓,男人有着英气的眉眼,下面写着“张亮”两个字。
她盯着照片愣了半天,突然推开唐然冲到余亦燎的卧室门口,一脚踢开了卧室的门,里面的东西整整齐齐,但没有余亦燎熟悉的气息。
唐哩对着这一室熟悉又陌生的东西摇了摇头,后退了两步,终于崩溃地蹲在地上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这一天对寻常百姓来说仍然是平凡的一天,窗外的街道上车水马龙,蝉鸣阵阵。
唐哩坐在别墅家里面对着众人静静地沉默着,没有人知道余亦燎是谁,在他们记忆里唐哩一直跟牺牲的张队走得很近,而且声称是自己的真爱。
现在张亮牺牲了,所有人都用安慰的眼神看着她,怕她想不开。
而唐哩最开始说自己不认识张亮的那些话,被大家当成了她受了打击不想面对现实的逞强。
唐哩脑袋里一只在飞速转着,她枕头下面那个收纳袋里空无一物,她珍藏了多年的雨伞也不见了。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兀长的梦,现在终于醒了。
余亦燎这个名字只有她知道,唐哩用指甲紧紧掐着手心里的软肉,克制着自己不要失态。
是了,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
她不会在十几年里遇到两个戴金边眼镜的眼角有泪痣的男人。
最开始她对余亦燎格外感兴趣的原因,就是那颗几乎相同的泪痣,长泪痣的男人很多,但位置和大小完全相同的,只有余亦燎。
而且季芳他们不是说过,余亦燎没有泪痣,现在想想也许只有自己能看到呢。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十几年一直不老的,但他大概,就是她在墓地里遇到的那个,为她撑伞的黑衣男人。
现在他也像是那面她寻找了多年也再未见到过的无字的墓碑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唐哩在沙发上一坐就坐到了凌晨,不吃也不喝,所有人也陪着她不吃不喝。
第二天的晨光亮起来的时候,唐哩疲惫地对众人挥了挥手:“都回去吧,我想睡一会儿。”
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提起张亮,因为所有人眼里,张亮是她深爱的男人。
唐哩睡了两天,第三天起来的时候眼前一黑,被一直守在一旁的唐然扶住了,唐然递给她一杯水,有些哽咽:“姐,你可算是醒了。”
唐哩仰头喝光了一整杯水,哑着嗓子跟唐然说:“阿然,我好饿啊。”
唐然看着唐哩瘦得尖尖的下颌:“姐,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唐哩轻轻摇了摇头:“我想出去透透气,咱们出去吃吧,叫上高滕、小楠和眼镜,我想吃那家肉馅的小笼包。”
“哎!哎好!”唐然吸了吸鼻子,“我这就去给他们几个打电话,姐你再喝点水,起来收拾一下。”
“嗯。”唐哩扶着床头慢慢站起来,“知道了。”
唐哩洗了个澡又化了妆,看上去除了瘦一些,与平时没有特别明显的差别,但她埋头吃第5屉肉馅小笼包的时候,几个人都停下了筷子,不知所措地互相对视着。
高滕擡手拦下了她夹包子的筷子:“哩姐,你别吃了,我们几个男的都吃不饱了。”
“哦。”唐哩放下筷子,“好像也饱了。”
小楠松了口气,用胳膊肘撞了一下眼镜,眼镜马上开口:“哩姐,我妈约你去我们那边住几天,说是西瓜都熟了,让你去尝尝呢。”
唐然马上接口:“咱一起去呗,我们也打算关门放两天假,去山里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也挺好。”
“对。”小楠也开口了,“我天天跟高滕和唐然身边,早晚被他俩的二手烟熏出病来,我迫切需要呼吸新鲜空气。”
唐哩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笑了一下:“这样啊,那晚些时间吧,我这几天要出国一趟。”
“出国?”唐然诧异地问,“去哪啊?”
唐哩没回答,只是盯着碟子里没蘸完的醋又发了会儿呆。
吃完饭,唐哩去了趟大Tony的那家理发店,洗完头她靠在椅子里闭上眼睛,对身后的Annie老师说:“给我剪个短发。”
傍晚,唐哩独自一人坐在机场的候机楼里等着登机通知,孟启译打过电话来:“确定要来。”
唐哩笑着说:“不是说要带我去吃墨鱼饭看石砌房子吗?这么快就忘了?”
孟启译说:“来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唐哩挂了电话,登机提示响起来的时候她拎着她的包往登机口走去,穿着黑色的阔腿裤和高跟鞋,大步走进了头等舱里。
刚坐下没有五分钟,身旁一个穿着西服的男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递过来一个二维码:“您好小姐,方便交个朋友吗?”
唐哩看了他一眼。
那个男人笑了笑:“我就是,很喜欢你这种短发的女生,方便交个朋友吗?”
唐哩也笑了一下,把手扬起来给他看:“不好意思。”
男人看到她的手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摆手:“不好意思,打扰了打扰了。”
她手上是一枚钻戒,这是她剪完头发去买的,钻戒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内侧贴着指腹的地方她让人刻了三个字,余亦燎。
有个浪漫的故事,说戒指之所以戴在无名指上,是因为无名指的血脉直通心房,我没有学过医学,不知道这是传说还是真的。
还是把你的名字刻在了戒指上,就像我把你放在心里一样。
余亦燎,你真的那么大本事能不老也能篡改记忆的话,是不是也知道我用这样的方式,在铭记你。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