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结局(下)
这一次是省出口船舶基地商会牵头,带着九家民营造船、修船、游艇、船舶设备配套企业、房地产开发企业的管理层和三家商会、协会人员赴新西兰、澳洲考察交流,为的就是扶持中小民营企业。
林颂带着梁真一起去,想去学习游艇设计与建造、游艇码头管理、游艇维护保养和专业人员培训。
到了酒店后,林颂重新打开周其均发给她的文档,内容讲的是,国内船厂在国际贸易纠纷中的败诉率高达百分九十以上,金融危机后,中小船厂把订单当成救命稻草,就更陷入订单陷阱。
周其均算好她落地的时间,没有睡觉,一直在等她。
周其均:“到酒店了吗?”
可颂:“嗯。”
下一秒他就拨了语音通话过来。
两人都很困了,周其均也才合上电脑,他听到林颂说她还在努力学习,笑了声:“很优秀。”
“我没有把订单当救命稻草。”林颂说周其均写的那篇文章,“福兴现在都只给正荣当承包商,做船舶分段。”
“嗯,有一些外国船东是投机客,就是为了捞一把,市场好,买低价船总不亏,市场不好,他们就故意找理由拖延或者弃船,你父亲之前就是这样断掉资金链的。”
林颂不会在这方面当“拼命三娘”,却故意找茬:“周律师,原来我们船厂从银行借不到钱,就是你们律师给的建议。”
她说周其均写的第五条,提醒银行“严防死守”。
“我给你当银行,可你不要。”周其均认下了她甩来的帽子。
“我借到钱了。”
原本是打算以会子的形式,但后面伯公出面帮林颂担保了。
同样的,压力也很大,利息、人情和过大的期望都压着她,她难免失眠,失眠是最没用的,她必须跑工商注册,拿行政许可,采购设备,申请资质,买专利,研发,投标。
林颂还记得那一天,伯公为了说服宗亲,从她伊公曾经施予同宗的恩情说起,设立的高考奖学金、助学金,又说到林颂当年高分考进交大,林清耀以福兴船舶的名义,往林氏账户捐助了多少钱。
而林颂则告诉他们,她借贷的利息是多少,以什么样的形式还款,游艇项目如何受到政府的重视,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把握住这条黄金水道上的商机。
这本来就是一块游走在边缘的灰色地带。
周其均开玩笑:“没有面对社会公众,不算非吸,也没到高利贷的利息,不用去牢里捞你。”
上一次,周其均邀请林颂结婚,说会给她钱,为了消除她的顾虑,他说,他不需要股份,不需要借条欠条,自然更不会有什么利息了。
就算这句话是脱口而出的,或许连他自己都有过惊讶,但那短短的一秒里,也闪过林颂的几种反应。
质疑感情,怀疑真心,跟他说,她也不相信婚姻可以把利益捆绑,就算真的捆绑,也是把女方利益捆给男的……
也有可能,她会答应他,因为她上次跟他吵架,就让他回去把财产搬过来,再跟她说话。
而现实里,林颂只是严肃地看着他,三连问:“你钱是自己赚的吗?你律师年收入多少?是余伊姨给你的钱吗?”
做律师,当然不可能赚到他账户里的这些钱,他前段时间找大哥、伊妈也要了点。
在周其均安静片刻,无法反驳后,林颂义正辞严、痛心疾首:“你这样是不行的!父母赚钱容易吗,啃老就算了,你还把爹妈的辛苦钱拿去讨好别人,我代表余伊姨,狠狠谴责你,父母的恩,父母的情,父母的血肉,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能毁掉一个家庭……”
周其均只能沉默。
时至今日,他也破罐破摔了:“那给你当银行不要,给你当……老公吧。”
林颂却又是笑:“我觉得很奇怪,不是说你奇怪,就是这个称呼奇怪,因为我最经常听到玲姨这样喊我爸,我每次都要起鸡皮疙瘩,这个称呼怎么是你喊出来的,周律师……”
“嗯?”
她咽下那句,你还是嘴硬点,我更习惯。
她怕说了,周其均在亲密关系里,语言能力倒退回原始人状态,她可怎么办。
……
梁真洗完澡,正好林颂也打完电话了。
“颂颂,轮到你去洗澡了。”梁真随意地挽起半干的头发,打开电脑,“等我们回去,有两个旅游开发公司的CEO约我们谈游艇的事,对了,你圈内不是认识一些富二代三代么,跟他们联络联络感情。”
“好。”
“颂颂,你之后还有哪些行程?”
“太多了。”林颂去拿衣服进浴室,“省船协有个会员大会,海事展览,修船论坛,还有海事专家要来福兴修船部调研。”
“你想从学校引进人才吗?”
“是啊,跟系里签那份共同研发合同,花了好多钱,年底还有个研发招待会,我请教了郑总,郑总提点了几句,大概就是要注意人情,有些人不愿意一同出现在同一个场合,要注意头衔排序,谁先谁后,连邀请的顺序都很重要,郑总还说,要是搞错了,不如别办。”
林颂既觉挑战,又觉得头大,继续道:“明年有几个海事展览会,要不你帮我带队去参加吧,新加坡那个在三月,波塞冬那个在六月,这个时间点应该是游艇厂最忙的时候,我走不开,九月德国那个技术展,我们可以一起去。”
梁真假意怪她:“不重要的都扔给我,重要的最大的船舶制造器械专业展才配得上你,是吧?”
“聪明的真真,能干的梁经理。”林颂夸她,“每一个展览对我都很重要,新加坡那个我想看船舶运营和管理,波塞冬我感兴趣船舶融资、保险、经纪公司、贸易协会及咨询服务,怎么会不重要呢……”
梁真这才露出笑意,看着林颂的眼睛:“快去洗澡吧。”
林颂匆匆洗完澡,又得为这几天的访问学习做一些准备,再接几个跨洋工作电话,造游艇小组正在画图、计算,郑静瑜有一些细节需要林颂远程敲定,陈经理又在为年后的职工队伍稳定而忙碌,她说:“今年军心稳定倒是不用特别担心,因为待遇好,他们还想着年后介绍亲人朋友来福兴工作。”
梁真见林颂眼皮都要掉下来了,拉着她躺在了床上,又给她掖了掖被子,轻声道:“睡吧,林总。”
林颂翻了个身,忽地抱住了梁真,脑袋蹭了蹭她的手臂,冰凉的,丝软的。
“真真。”
“嗯?”
“我们的游艇厂会成功的吧!”
梁真眼里的光微动:“会的。”
“廖总那边,我也联系过好几次,他不想跟我们合作造游艇了,说是对榕城这一块地盘不感兴趣。”
“他怎么会不感兴趣?”梁真抿唇,又轻笑,“这里的游艇行业刚刚刚起步,一定大有可为。”
“你奶奶身体好转了吗?”
“好了,我被她啰嗦惨了,不理她又觉得她可怜,理她我自己又会被她气得半死。”
林颂国庆节假期,就跟梁真回了她老家,她奶奶摘果子从树上摔下来,住了院,脖子还查出甲状腺肿瘤。
梁真的话断断续续:“有时候我是真的烦这个老太太,做了手术,身体肯定大不如前,安慰了她好多次,但她每次都要在我工作忙得崩溃的时候,打电话来诉苦,说村里老人都欺负她,别的老人有什么,我给她买了金手镯,一直烦我说怀疑哪里哪里是假的,认为我被骗了,她是对我很好,可她总是给我带来很多琐碎的麻烦,有时候气得工作做不下去,真的不想理她了,她说为我好,知道我辛苦,可总来烦我……”
林颂没有这种经历。
“我奶奶很早就去世了,我家只有一个阿婆。”
“那是保姆,不一样的,颂颂,我还是羡慕你。”
“我除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一个玲姨,没有血亲……”
“有些亲人没有更好。”
就像林颂之前说的那样,福兴的优势就在于历史悠久,很适合带着故事打造一个品牌。
林颂看着他们码头上,密密麻麻停泊着的游艇,前头的领导正在爬上那一艘镶了许多珠宝的豪华游艇,造价上亿人民币。
林颂跟对方的行业负责人谈话。
对方说了几个林颂印象深刻的点:“产业调研,建立实时产业数据库,行和研究机构、顾问公司、院校机构合作。”
林颂已经和母校签订合作协议。
“不要总想着建造超级游艇,事实上,小型休闲游艇占世界游艇销售的百分九十以上,主要是家庭休闲使用,价格在20万到40万澳币之间,要重点发展大众游艇消费市场。”
参观结束后,出口商会领导问林颂:“感觉怎么样?还是得发展游艇工业。”
林颂说:“很多人把游艇对标私人飞机,但游艇工业是汽车工业加上船舶工业,产品类技术性能属于船舶,但商品属性类似于汽车,重视品牌、舒适度和批量生产,还有个性化定制。”
“其实你们可以跟这些海外公司合作,现在已经有了不少成功的案例。”
“美国的游艇年销售总额都超过汽车了,平均十个人有一条游艇,挪威更则高一些,平均七个人,就有一条游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领导说:“我们榕城现在才开始做游艇产业,算是晚的了,上世纪90年代,我们的游艇主要是代工和贴牌,也差不多以公务船舶为主,奥运会之后,游艇旅游和水上运动火了,从这一角度来说,现在发展游艇,也不算晚。”
比起技术,林颂更烦恼的是,和国外不同,榕城游艇行业涉及的政府部门太多,“多龙治水”,船级社、海事、海关、边境口岸、渔政、交通、旅游、体育等等部门,而游艇的购买者里有很多个人消费者,他们厌烦这类繁琐的流程,林颂想卖船,就得在这一方面服务上下功夫。
梁真说:“船级社发的适航证,海事局发所有权证和国际证吧?”
“还有游艇适航区的问题,买了也不能到处开,风浪等级ABC,海上海区有五类,游艇也要跟钓鱼艇分开,我们榕城还不许游艇海钓,游艇旅游归旅游部门管理,那海钓呢,还有帆船……”
梁真笑着接话:“归体育部门管理。”
她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林颂又说:“外国人说游艇走的是大众消费路线,但换成榕城的收入平均水平,就单单是养游艇的费用,就已经高得离谱了,游艇码头的泊位一般按照英尺和停泊时间计算,一般每英尺一天20元人民币,50英尺的游艇……”
梁真已经自发计算了起来:“一天1000,一年就要36.5万,要是那种双体帆船,还得翻1.5倍,真赚钱。”
“那前期我们投入运营的资金也大。”林颂已经想好了,“前期游艇的目标客户,只能是有钱人和旅游企业,游艇码头建立后,泊位费打折是肯定的,但前提是缴纳了泊位费预付款。”
“预付款是多少?”梁真转过身,盯着林颂。
“四十万起,封顶两百万,预缴多,泊位费折扣就多。”林颂已经做过大量的调研了。
梁真说:“现在造船业已经没什么人会投钱进来了,游艇业也是一样,资本根本不会考虑游艇行业,新兴产业投资大,回收慢,市场规模小,风险就大。”
她说这话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廖经世跟她说的,他愿意出钱给她开造船公司。
廖经世分析了榕城,政府目前要大力发展旅游业,一定会采购大量的游船、游艇,这类游艇技术难度不高,他公司的工程师就可以做,或者直接对外买图纸。
廖经世跟林颂谈崩最大的原因就是,林颂钱不多,还要占股最多,说是出技术,要有绝对的控制权。
——“真真,你当初跳槽跟我干,就是不想一辈子给人打工,更何况给你朋友这种规模不大的企业打工。”
“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你用心帮扶了她两年,她给你承诺了什么?现在你都没法在榕城安家,她也未必会对你全心全意,之前那事,是我对不起你,新公司就是给你的补偿。”
“你自己有资源才是真的有了傍身的资本,你觉得我对我前妻不厚道,那种女人根本不配得到我给的资源,你和她们都不一样,我不会那样对你,更何况你聪明,能不能得到利益,你很清楚。”
梁真的确不敢信他。
可还是跟他领了证,因为结了婚就是利益共同体。
她也和颂颂一样,有了退路。
颂颂的退路就是福兴厂和林氏家族。
梁真领证后,就算失业了,还有廖经世分给她的股份。
但她内心时刻警惕自己,不要成为廖经世前妻那种可悲的女人,她背负骂名,步入婚姻,嫁给一个有肚子、有儿子的男人,要的就是钱、权,而不是家庭主妇、贤妻良母。
梁真相信,这是她人生除了高考和就业的第三个转折点。
……
2018年的除夕夜,林家就只有叶玲和林屿吃年夜饭,林颂远在意大利,她带着郑静瑜和几个设计师出差,要去请一个意大利游艇专家来厂里指导。
母子两人干巴巴地面对面。
叶玲说:“明明在榕城,怎么感觉像之前在香港那么凄凉。”
林屿说:“早点习惯吧,等我姐结婚了,也就只剩下我们俩了。”
“她肯定招上门女婿啊,那还是在我们家的。”
“均均哥愿意吗?”
叶玲认清现实:“肯定不愿意,他家有钱有权,就算他愿意,他父母也不可能愿意的。”
她忽然想到一个办法:“颂颂可以另外找啊,肯定有她喜欢的,又喜欢她的男人愿意,反正颂颂也没要他家里帮一点忙,那这样,我们一家人就不用分开住了。”
“伊妈,你想太多了,我以后结婚,也要跟我老婆住的,一家人长大了自然就会分开……”
林屿话还没讲完,叶玲就气得起身扬手,作势要去打他,差点鼻子一酸就落泪:“不孝子!那你妈我怎么办?我每天都对着你爸的照片流泪吗?”
“你也出去谈恋爱,好美的黄昏恋,啊,帅气的公园老头,有钱的香港老绅士,你们俩闲来无事,就骑着电动车去闽江散步,去爬烟台山,再噘嘴狠狠亲亲……”
叶玲满脸通红,这下是真的抄起鸡毛掸子开始追林屿。
林屿扶着旋转楼梯,灵活地跳上跳下,好半天,他看他妈跑不动了,这才停下脚步,伸出他的左脸,紧紧地闭上眼睛,等着挨打。
“好啦,伊妈,你想打就打一巴掌,只要你真的舍得打你的亲亲儿子,现在跑累了,你没空伤心了吧,姐是去工作,又借了那么多钱,开启新创业,别说大年夜去访客,今天是她新婚夜,她都不会在家的。”
叶玲冷笑,毫不客气给他头来了一掌。
零点一到,叶玲难得跟着林屿出门上头柱香,她许愿:“保佑我女林颂、我仔林屿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屿仔学业顺利,颂颂新公司订单多多,财源广进。”
林屿在一旁求了个姻缘签,还笑:“伊妈,这上面讲你和我今年都有桃花啊。”
叶玲火冒三丈:“你癫不癫?别逼我在庙里打你。”
……
图纸、工程、器械,内行人只要一看,一谈,就知道有没有水分,对方并没有怀疑过林颂这一行人的专业水平。
林颂多少会点意大利语,再在翻译的帮助下,介绍了百年造船、破产危机、再造游艇。
林颂喝咖啡的时候,想起了梁真,她做什么都厉害,考了法语、意大利语的B2证书,为了跟客户拉近关系,去学习了酒、咖啡、足球文化。
这一次,梁真没来。
年前她提出了辞职,林颂有一种悬挂许久的刀终于落下的感觉。
林颂之前跟她沟通过干股,她那时就拒绝了。
梁真说:“颂颂,我也要去忙我的事了。”
但林颂怎么也没想到,梁真也注册了个游艇制造公司,廖总不缺钱,已经寻找好了项目用地,完成了地面物评估。
林颂出发热那亚前,还是去找了梁真,梁真就在等她,说:“这就是我的选择。”
“你没告诉我,你和廖总领证了。”
“为什么要告诉你呢,这是我的事。”
“是你的事,但你知道我跟廖总谈合作,你在福兴工作,你……”
梁真不想说这些,轻轻动了动唇:“颂颂,那时候我也在迷茫。”
林颂沉默不语,梁真看过她的计划书。
梁真说:“你想得出来,别人也想得出来,发展的路径就这些,你要是觉得我偷了你的想法,你的关系,投标……算了,随便你怎么想,反正又不是第一次绝交。”
林颂觉得胃疼,像是生吞了一把石子:“是,梁真,市场很大,我想做游艇,也有别人想做,从福兴离开的人很多,市场很大,可不该是你……”
梁真只说:“就该是我,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和你不同了吗,我就是这样,只利用我想用的,我只想赚钱,你就盯着你办公室的船模,墙上的全国船厂地图、家族荣誉和各种参观的合影,而我,动力从那辆自行车到包到房。”
林颂不想听了,转身就走,
梁真却从后面喊她:“你是不是跟他们一样瞧不起我?情感生活乱七八糟,你跟你男朋友是不是在背后……”
“没有。”林颂气笑,“跟你讲了多少次,我不会跟任何异性评判我的朋友,我们连自己的感情都才理清,吃饱了撑着骂朋友吗,反倒是你,是不是跟廖总一起讲我坏话了?不然你怎么会这么想!”
“没有,他只说我是他见过最特别的女人。”
梁真说出口,只觉讥讽,她等着林颂讽刺的回击。
比如骂她愚蠢、下贱,相信这种黑心肝的男人说的这种话,迟早会摔跤倒霉,他的前妻就是她的下场。
可林颂回过头,胸口浅浅起伏,盯着她的眼睛说:“那我也说,你也是我见过最特别的女人,那你会回来我身边吗?梁真。”
梁真怔住。
“我一直记得,大一你拖着行李箱,笑着走进宿舍,给了我一个拥抱,你是第二个来宿舍的,帮我一起铺床,我们一起去超市买东西,准备军训,军训的时候我们一起夜里站岗。”
“你说大学不只是学习,还有人际关系的运营,你说的是对的,我一直都很佩服你,目标明确,行动果断,懂得发挥自己的优势,这两年我在你身上学到了很多。”
“廖总见过的女人,肯定没我见过的多,我洗过大澡堂子呢,我保证,你肯定是那么多那么多女人中,最特殊的那一个!”
梁真无话可说。
重点是这个吗?
“你为什么要跟他,就因为他比我有钱吗?”
虽然听着奇怪,但梁真承认:“的确是这样的。”
“你这个拜金女!”
“哦。”
那天之后,两人就没再联系了,直到这个除夕夜,林颂收到了梁真发来的祝福。
“新年快乐,颂颂。”
林颂大年三十在异国他乡,就是因为梁真和廖总带来的危机感,他们夫妻俩财大气粗,说要跟政府签约项目就签约。
而林颂的优势就是技术和质量,先买专利授权,拿专家的名号坐镇,再自主研发。
周其均给林颂的新年祝福依旧换汤不换药:“林女士,新的一年,事业顺遂。”
林颂回到榕城,在开会时突然晕倒,送到医院,就只是感冒发烧,她昨天晚上就已经有点发冷,全身的关节骨头都发疼,但她还是强行撑着开会。
周其均想到林颂的父亲也曾这样晕倒过,脸色不太好看,强行安排了全身的检查。
结论是,非常健康。
可他看着林颂蔫巴巴地红着一张脸,怕冷地瑟缩在被子里,只余心疼。
“梁真给你的打击?”
林颂糊里糊涂的,声音沙哑:“什么?”也是不想承认,她又失去一个朋友,或许也没有失去。
周其均冷哼一声,手上的动作是温柔的,摸了摸她的额头,坐在她旁边,点滴快要结束了。
轮到林颂扯着嗓子,嘴硬道:“竞争才能推进行业发展,梁真是个很有理想的女孩,她有机会开公司,当然是好的,我也要努力,要加油,我以前上学就比她厉害,我现在也要超过她……”
“我们分手的时候,你生病了吗?”
好像没有。
“看来她比我重要。”
“……你不一样。”
“不一样在哪里?”
林颂脑子早就昏沉了,转得很慢:“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男人,行了吧。”
周其均摸了摸她的脸,笑了起来。
当然行。
入了夜,叶玲和林屿先回家了。
流感让林颂一整晚反反复复地发烧,烧得烫人,她胸口很沉,呼吸艰难,骨头缝里仿佛有人拿着生锈的钉子打入。
睁开了几次眼,都看到周其均,他有时候在看电脑,一听到细微的动静,就转头看她,她就莫名安心,有时候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守着。
等她出了一身汗,就哄着她,让她换掉湿透的衣服,热水拧毛巾,为她擦身子。
林颂想到了伊公刚去世的那段时间。
那一次,她也烧得昏昏沉沉,就像这次,那时候陪在她身边的人,是小喻宁,于是她找到了人生挚友。
那现在呢。
或许她已经找到人生伴侣了。
天色渐亮,早已日出,医院的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和隐约的说话声,再过一会,医生就要来查房了。
“周其均。”
“嗯?”
林颂眼角有泪水的痕迹,生病导致情绪脆弱,她吸了吸鼻子:“我好累,好难受,还有好多事情在等着我做。”
“等你好了,我陪着你做。”
他永远就只说这样平实的话:“无论你想做什么,想要我做的,我不会的,也会去学习。”
林颂鼻子还堵着,泪眼朦胧,说的话也没什么逻辑,却是真心。
“今天开始,你伊妈就是我伊妈了。”
周其均好笑,他之前求的婚,她现在用这种方式回应。
病房门外,余新荷根本忍不住了,她知道林颂生病后,一大早就忙忙碌碌地煲汤煮粥,不到六点就驱车前来。
她才半推开门,就听到了这么一句令她激动的话。
“颂颂,伊妈来了。”余新荷急急地走进病房,身后跟着严肃着一张脸的周品权。
他不满:“哦,周其均伊爸就不是你伊爸了,还搞区别对待了?还想不想我把你写进自传后记里了?”
“一本书写了几年没写完。”余新荷一边放下保温桶,一边嫌弃,“颂颂还不愿意呢。”
林颂眨了眨眼,也笑了起来,说的是:“我愿意啊。”
看向的却是周其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