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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理想主义罗曼史 > 七、我们的岁月(2)

    侗星衡忽然走了,就像忽然来一样。留下一屋子26码的衣服,说下次来穿。

    谁也没想到,下次来得这么快。两个月后侗星衡又出现在这栋联排别墅,远雪又得陪吃,陪聊夜天,陪逛街,陪翻译。

    这天远雪刚拖完地板,侗星衡躺在沙发上吃国内带来的绿茶瓜子,又把皮儿吐一地。她知道她是故意的。

    远雪提着拖把直上二楼,侗星宇在书房戴着耳机听音乐。

    远雪一把拉下耳机,民谣慢吞吞摇晃晃的吉他声一下流泻出来。

    远雪一言不发。

    侗星宇跳起来:“我去让她走,好吧?”

    “好啊。你去。”远雪静静凝视他的眼睛。

    侗星宇没去。也没说话。

    半个月后侗星衡才走。一个月后,又来了。

    这次,她带来了计划书,用飞的速度在本地投资了一家室内游乐城。所有东西,天花板、地板都是软的,让成年人像孩子一样尽情玩乐。

    “加拿大人没有美国人会玩嘛!”侗星衡说,“我来教教他们。”

    远雪才知道人家这么久的街不是白逛的,让她当翻译认识的白人、华人也都不是白认识的。

    再下一次侗星衡来时,竟带着十二名幼教。原来她在国内开了一家“国际幼儿园”,此番是给“明星老师”们镀金。

    “除了幼儿园,我还新开了一个医院。”侗星衡的语气像过家家,“现在国内最好赚的就是孩子和病人的钱,远雪你知道吗?”

    远雪就像行政秘书,安排老师们的住宿,全程陪同,拍照片,做宣传PPT,甚至通过加拿大老爸爸联系到一家幼儿园做友谊园。

    晚上侗星宇睡着了。远雪看着他光洁的额头问自己,我就这么爱他?为了他,这么拼命似的去干。

    远雪自己没觉出,其实她是在挣一张入场券,这个家的入场券。

    远雪感到侗星衡对她的肯定。事情越来越朝着水到渠成的方向发展。他们三个,确实越来越像一家人。一个妈妈和一对姐弟。

    “帮我切个橙子。”

    “好。”

    “遥控器呢?”

    “灰色抱枕下面。”

    “作业多死了。”

    “我看看……”

    这差不多就是他们的日常对话。远雪觉得很好。

    直到她发现侗星衡在让侗星宇相亲。

    远雪竟一时无法表态。她对她那么好,真诚得如亲人,实际又简直是个忠心丫鬟,她竟然——?为什么——?

    而回国后侗星衡仍不时给她打电话问些事情。口气亲热,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她只是用我,因为我花了她的钱。”远雪双手发凉,有种脸被人用刀子刮下来的感觉。

    “我妈就是这样,我跟你说了,没人能跟她相处。”侗星宇慢吞吞说,他也觉得很抱歉,“不过你别担心,我才不会去见那些女孩。”

    “毕业了我们自己生活吧!”远雪猛抬起脸,“我们自己找工作,供个房子,这在加拿大也不难。”她声音发涩。

    侗星宇迟疑一下:“行啊。”其实他完全没概念。

    侗星衡还继续把远雪当丫鬟和行政秘书用。远雪,碍着侗星宇,就继续当丫鬟和行政秘书。但她在侗星宇面前不能不抱怨。这让侗星宇也很为难。

    更可怕远雪开始“训练”他。帮他选更多课程以便早一年毕业啊,督促他参加社交啊,甚至检查他的作业,陪他与教授打交道,还给他联系了实习公司。

    有个白人同学在背后说他是“sis’boy”。很多白人同学以为远雪是他的亲姐姐。他解释后,他们愣一下道歉:对不起啊,在我们看来亚洲人都长得很像……

    圣诞节远雪给他的衬衣配了新领带,说好这个寒假他们不再旅行,都去啃书本和实习。有天冒着大雪回来,侗星宇说明天绝不去图书馆和那家公司了,远雪顿时把脸一沉。

    “你就准备一辈子这样,躺着花你妈的钱?”

    侗星宇愣半天,也沉下脸喊一声:“我花我妈的钱,要你管?”

    侗星宇不像胡梵,他性格温和,言语温柔,这就是他对远雪最凶的时候了。远雪回身蹬蹬上楼,坐到顶楼窗前堵着胸口生闷气。雪真的很大,下的又蛮又荒,往下倒似的,这地方。顶楼暖气不好,寒意渐渐遍侵上来。

    过一会侗星宇也上来了,裹着个毯子,一言不发分她一半。两人慢慢越挨越近,最终靠在一起看雪。

    “雪真的很大。明天不去就算了。”远雪淡淡说。

    侗星宇闷了一会,小心开口:“雪,我们犯得着这样吗?啃书啃得头疼,还得看那些白人的脸色。”说到这儿,他脸发苦地一皱。

    “我们将来不跟我妈住一块不就行了?她的钱迟早都是我的。”见远雪不吭声,侗星宇又说。

    远雪看着他轻声道:“侗星宇,我跟你说,没那么简单。除非我们分开。不信你走着看。或者我们就分开。反正是迟早的事。”

    侗星宇顿时恼了,从心里委屈:“你跟我说分手?我对你还不好??什么都听你的……”

    远雪噌得站起来:“我只是说说,你每天都在做!我说了这样下去我们迟早得分开——”

    “那也是你想分开,不是我!”侗星宇不想再听,把头扭过去看窗外。

    雪更大了,扑到窗户上什么都看不清了。

    远雪心里一阵发凉。他只会逃避。侗星宇心里更加委屈,周旋在两个厉害女人之间,他是最累的。

    春夏过去,第三学年开始时,他们学校的新生中又有个中国女孩。

    遵照侗星衡的指示,他们得照顾好这位学妹。因为这学妹家也是做房地产爆发的,而且做到了加拿大——用侗星衡的话说,将来“有用场”。

    后来远雪发现,好些所谓成功的人,就是善于让人“有用场”。他们妥当地汲取别人的能量,幸运地让一切为我所用,就像天经地义。

    远雪对这个学妹没什么戒心,因为之前侗星衡已经玩过数次“介绍某某的女儿给你认识”的把戏,都被侗星宇拒绝了。

    “我有的是钱,我干嘛还要娶一尊钱回来。”侗星宇总这么说。

    所以远雪听说侗星宇和那个十九岁的女孩在酒店开房间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一心维持着建造着他们的城堡,抵御侗星衡的侵袭,没想到被一个小女孩轻轻踢开一角。

    “其实我好几次见过他们一起,从新生酒会开始。但我想都是华人嘛,亲近一些也没什么,虽然那个女孩挺bitch。直到我在滑雪酒店遇见他们……远雪我把你当最好的朋友,希望你不要怪我告诉你……”那个温州来的女同学小心说。

    她当然怪她。

    远雪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继续生活。做饭,打扫房间,过“星期天”。她感到自己好像分成两个,一个远雪因为无措暂且麻木,另一个远雪在上空冷冷嘲笑着。

    很快又是圣诞节,侗星宇很晚才回来,进门时把一份礼物放在鞋柜上:“圣诞快乐。”

    “你去约会了?”远雪抱着胳膊用英语问他。

    侗星宇先是一愣,然后脸上浮起红晕,半天梗着脖子用中文说:“怎么?玩玩不行吗?”他的声音都怪异地变调了,说完努力按捺着被抓包的羞惭。

    远雪心里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他不爱她了,但是他怕她。可笑……何必呢?

    远雪抱着胳膊看着他。窄而高的玄关里,两人忽然隔得很远。今年侗星宇二十四岁了。少年气渐渐褪去,越来越是个男人的样子。因为隔得远,远雪吃惊地发现,他成熟了,也胖了一点,虽然因为缺乏运动胖的还是有点孩气。他已经不是那个安静和干净的少年了。

    外面一定又在下雪。长冬这样寂寞、单调,远雪喜欢这样的寂寞单调,有种亘古不变的固定感,但也许侗星宇没那么喜欢。

    远雪凝固地看着他。

    “我道歉好吧。”侗星宇扛不住她的眼神,“我不再跟她见面好吧?”道完歉承完诺他很烦躁,因为不知道能否做得到。

    “我真的不是不爱你。我就是太累了,压力太大了你知道吗,我跟她在一块能轻松点。”侗星宇又说,“我们就是玩儿。”

    像他们当初一样玩儿。远雪艰难启口:“我就问你一句,你和她的事,你妈知道吗?”

    侗星宇愣一下坦白:“肯定知道啊。”

    又说:“我妈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要跟小薛的哥哥谈在这边的合作。”

    又解释:“但是我真没想和她怎么样。我就是太累了,想玩儿。”

    远雪慢慢坐到换鞋凳上,玄关的灯打在她头上,像独幕剧。

    “你们把我当什么啊?”远雪不知道是问别人,还是问自己。

    侗星宇更加烦躁,又含羞带愧:“……当女朋友啊。我们不一样的,而我跟她只是,只是……Sexualpartner,心里什么都没有,你相信我对吧?”屋里暖气烧得太热,他汗都出来了。

    远雪不说话。

    不说话是最厉害的指责,侗星宇越发急了:“远雪你别这样好吧?你这样我心里简直——你知不知道你变了?你变得……”他像是形容不出,“变得像是我亲姐!你才是侗星衡的亲女儿!你们俩简直像!”

    远雪吃惊地张开嘴巴,她和侗星衡?像?

    而且变得倒是她?哦是的,她变得不再神秘,不再窘迫了,难道她非得神秘非得窘迫他才爱她吗?

    远雪想起,在迎新酒会上,那女孩当众热舞,同学凑过来,说看那女孩跳的好dirty。九五年生的女孩子的放纵青春,在他看来神秘吗?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笼罩在远雪目光下,侗星宇自己肯定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