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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鹿门歌 > 第125章

    行了一会,傅兰芽搂着林嬷嬷昏昏欲睡。

    马车颠簸不休,她困乏不已,终于在林嬷嬷怀里睡去。不知睡了多久,再醒过来时,已分不清外面是白日还是黑夜,车马却仍未停歇。

    包袱里放了干粮和水,聊以果腹。主仆二人饿了便吃,吃了便睡,除了偶尔下车打个尖,一路都未停过。

    到第十日的一个傍晚,马车仍未停下,傅兰芽终于起疑,沧州到宣府并不需这么久的日程,何况是他们这种日以继夜的赶路法。

    难道临时出了什么变故?

    正在这时,就听车外传来奇怪的声响,似是有千百人的步伐汇聚在一起,整齐划一,由远及近走来,声势谓为壮观。

    马车恰在此时停下。

    她和林嬷嬷听得惊心动魄,讶然相顾了一会,忍不住掀开帘子往外一看,就见道路后方果然乌压压涌来一队人马,约莫有数千之众,因天色已擦黑,一眼望去,恍如蜿蜒行来的巨龙。

    她错愕,难道这是前往宣府汇合的急行军?

    再往远处的城墙一顾,分辨了一会,这才知道,原来她们根本未去宣府,而是径直来了阳和。

    看这军队来的方向和声势,很有可能是某地应召而来的备操军。

    那位领头的将军是个三十左右的男子,满面忧色,到了跟前,与早已下了马的平煜见了礼,道:“接到急召,吾等连夜率军前来,眼下我知大同、怀来已沦陷,吾皇及朝中重臣皆被围困在宣府,却不知土木堡、天镇、阳和如何。”

    傅兰芽听军情紧急,心高高提起,忙全神贯注听那人说话,忽然察觉一道炯炯目光射来,转头,正好撞上一名年轻女子的视线。

    她怔了下,这才发现那位将军身后另有几骑,除了陈尔升、林惟安,那名女扮男装的暗卫也在其中。

    她恍然,如今平煜手下人手并不富余,恨不得将每个人都利用起来,但前几日应对东厂人马时,陈尔升几个却不见踪影,她本还有些纳闷,原来是奉命另去旁处送信了。

    那女子见傅兰芽回头看她,先是友好一笑,随后便将视线投向那名将军的背影上。

    这时,平煜低声对那名将军说了一句什么,声音极低,听不真切。

    稍后,又转头对洪震霆等人道:“前方关障太多,我等就算连夜赶路,今夜也无法顺利绕过居庸关,只能在此安置一晚。洪帮主、秦当家、秦掌门、李少庄主,不如吩咐门下子弟早些安营设帐。”

    几人应了,自去安排。

    平煜这才对那名将军道:“荣将军,请随我来。”

    傅兰芽见平煜要在此盘桓,诧异莫名,难道平煜不再打算前往宣府驰援,而是打算绕过居庸关,直接突破防线,赶往蒙古?

    若真如此,仅仅数千名的备操军……何以能抵挡路上随时可能遇到的瓦剌军……

    她知道平煜虽主动强势,却并非冲动冒进之人,之所以突然如此,定是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还在纳闷,李珉走来道:“傅小姐,还请下车,咱们今夜在此处稍歇。”

    傅兰芽忙应了,跟林嬷嬷下了车。

    这地方沙多风大,虽有帏帽遮挡,下车的时候,傅兰芽仍不小心迷了眼。

    她揉了会眼睛,无果。

    林嬷嬷看得心焦,忙掀开帽帘,替傅兰芽仔细吹了又吹,谁知依旧无半点缓解,那只进了沙的眼越发眼泪汪汪,林嬷嬷只得又拿了帕子小心翼翼替她拭眼睛。

    主仆二人驻足时,四周暗暗投来几道意味不明的目光。

    傅兰芽任由林嬷嬷摆弄了一会,心知此地凶险,怕拖延久了,会误了平煜的事,只得将林嬷嬷的手从脸上放下,摇摇头道:“我无事了。”强忍着眼睛里的涩痛,跟在李珉后头往树林深处走。

    沙子虽迷了傅兰芽的右眼,却并不耽误她用左眼视物。

    一边搀着林嬷嬷的胳膊往前走,一边留意两边,就见那位荣将军带来的军队已经安营扎寨,解结锤、火石袋、乃至毡毯等物一一分配下去,井然有序,丝毫不乱。

    她看得暗暗点头。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过秦门、行意宗等人扎营处,不经意见陆子谦跟洪震霆从帐篷出来,二人并肩往另一处走,似是有话要商议。

    锦衣卫的帐篷约有二十余架,设在密林深处。

    走到尽头,是平煜的宿营之处,绕过此帐,再向右拐个弯,就见一座帐篷恰好被两座山石夹在当中,正是傅兰芽主仆今晚的安置之所。

    林子里风极大,宿在此地,夜间难保不会觉得寒冷。但因着这帐篷两边都有山石做遮挡,既可避寒,又极为隐蔽。

    进去后,毡毯等物也已布置好,且从厚度来看,似是铺了好几层。

    除此之外,帐篷地上还点着一盏油灯,将小小的帐中照得亮澄澄的。

    进去后,傅兰芽由着林嬷嬷扶着在毡毯上坐下。

    林嬷嬷见傅兰芽眼睛仍不舒服,趁李珉未走,含笑商量道:“小姐被沙迷了眼,能否能李大人送些干净水来,老身好替小姐洗洗眼睛。”

    李珉二话不说便应了,又道:“林子里有溪,似是从峰顶留下,清可见底,一会我令人多送几桶来,嬷嬷和傅小姐除了洗眼睛,还可顺便盥洗一番。平大人吩咐了,接连赶了十来日的路,大家都疲乏得紧了,既已到了居庸关脚下,今夜便好好休息一晚,等养足精神,明日再想法子绕过坦布的防线,潜入北元。”

    傅兰芽正用帕子拭眼睛,听得这话,动作顿了下,原来她的猜测竟是对的,平煜果然放弃了前往宣府汇合的打算,而是径直前往北元,直捣王令的老巢。

    见李珉似乎没有隐瞒行军计划的打算,她忍不住问道:“不知皇上及一干朝中重臣现在何处?宣府之困,是否已解围了。”

    李珉脸上顿时笼上了一层浓浓的忧色,也知傅兰芽饱读诗书,并非无知无识之人,叹口气道:“宣府已然失守,皇上及亲征大军如今退居土木堡……”

    傅兰芽后颈寒毛竖了起来,宣府乃防备瓦剌铁骑南下的最重要的一道防线,连宣府都已失守,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她定定望着李珉,哑了似的,半晌不知如何开口。

    李珉越发悲愤,“坦布攻下大同后,跟塞刊王麾下之师集合,转而一道攻打宣府。在那之前,有朝中大臣劝说皇上暂退居庸关,王令却执意留在宣府迎敌,后坦布诈降,往北撤退,王令又逼令我军前往追袭,皇上特点了驸马薛元挂帅。

    “谁知因王令与坦布里应外合,薛将军腹背受敌,不慎中埋伏,折万名官兵,薛将军也不幸战死疆场,眼看宣府失守,剩余官兵连夜护送皇上仓皇退至土木堡,如今土木堡已被坦布及赛刊王的数万大军所围困,已有整整三日。土木堡缺水缺粮,也不知皇上等人能坚持多久,一旦土木堡失守……皇上难保不会落入坦布手中。”

    这回连林嬷嬷都听得手脚冰凉,若是皇帝都落入鞑子手中,岂不是离亡国也就不远了。

    三人都默然了。

    少顷,李珉喉结滚了滚,擡眼望向傅兰芽,见她右眼红得厉害,仍挂着泪,勉强一笑道:“我这就令人送水来。”

    他出来后,正要着手安排,谁知陈尔升立在不远处,唤他道:“平大人找你。”

    李珉应了,到了平煜帐中,就见平煜裸着上身,正将手中的巾帕丢回盆中,背上仍有些水渍,被灯光一照,绽出星芒般的光泽。

    见李珉和陈尔升进来,平煜头也不回,另拿了一块干净帕子擦了擦肩背,随后捡起地上的干净衣裳,一边系襟扣,一边淡淡道:“你去找荣将军要点对付沙子进眼时的药水,他驻扎沙漠之地,行军时难免遇到狂沙,定有对症之物。”

    李珉讶了下。

    刚才傅小姐下车时,平大哥明明在林中和荣将军议事,未曾见他往傅小姐那边瞧过一眼,难不成平大哥后脑勺长了眼睛,竟知道傅小姐沙迷了眼。

    他便是早迟钝,经过这一路相随,也早看出平大哥对傅小姐不一般。

    因此只楞了一会,便接话道:“是。属下这就去找荣将军。”

    陈尔升唇线微抿,闷声不响地跟在李珉后头出了帐。

    二人走到荣军帐前时,那位时常女扮男装的叶珍珍恰好从林外进来,见到二人,叶珍珍甜甜笑道:“李大哥、陈大哥,你们这是去做什么?”

    陈尔升瞟她一眼,并不吭声。

    李珉眼珠一转,笑道:“饿了,去弄些吃的。”

    说罢,笑着点点头,迈步越过叶珍珍,往前走去。

    叶珍珍立在原地,若有所思望了二人的背影一会,回过头,默默往前走了一段,再一擡头,前面便是平煜的帐篷,所设之处,跟藏在山石后的傅兰芽主仆所在的帐篷正好相邻。

    眼见帐帘中透出一点微光,她心知平煜正在帐中,巧的是,周围并无旁人。

    她心中一动,缓缓停步,盯着帐帘发了一晌呆,正自举棋不定,猛然想起那日平煜疾言厉色的模样,后槽牙紧了紧,转而回到自己的帐中。

    傅兰芽跟林嬷嬷用过送来的干粮,又饮了水,左右无事,便用帕子捂着眼睛,单等着李珉送水来,好早些擦了身子,换上干净衣裳睡觉。

    谁知过了一会,李珉刚将水送到帐门口,林嬷嬷还未起身,便一头栽倒在毡毯上,昏睡了过去。

    傅兰芽吓了一跳,因有了上回的经验,并非惊慌太久,近身轻轻摇了摇林嬷嬷的肩,低唤道:“嬷嬷、嬷嬷。”见唤不醒林嬷嬷,无法,只好替林嬷嬷盖上御寒之物。

    片刻后,外头果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再一掀帘,平煜亲自擡着一桶水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