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死了！”
车子开在高架上，已经十几分钟都没有挪动一寸，小路上喇叭声此起彼伏。虽然人们都知道，把喇叭按破也没有用，堵车只是把心浮心躁的人的燥郁再点燃一次罢了。
亦蕾没有按喇叭，却也有点烦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面的车屁股，期待着它能动一动。米尔德见状，笑着说，“师姐，即使堵成这样，我还是喜欢坐车。”
“为什么？”
“这总比我每天早高峰挤地铁时享受多了！不仅是地铁挤，中间换乘时站台上下也挤，下楼梯都只能蠕动，我觉得，每天上班都是一场修行，如果有一天老天宠幸能有个座位，那简直就可以载入史册了。”
“我的确，好久没坐地铁了。不过开车也容易让人心烦气燥。”
“可至少不会让人灰头土脸的。”米尔德伸了个懒腰，“好舒服啊！我不喜欢当司机，就喜欢坐车。”
车子还是没有动，除了喇叭声，所有的车子都像集体坏了一般。蒋亦蕾也不发牢骚了，干脆靠在椅背上舒展肩颈，米尔德趁机侧过身子给她捏了捏肩膀。
“真乖！”蒋亦蕾舒服地赞美，随即问：“亲爱的，你们老家也会这么堵吗？”
“堵，但没上海堵。但我们那里的人开车不是特别规矩，有点乱。”
“哪里来着？陕西？山西？江西？”亦蕾囧囧的，嘿嘿笑着，“不好意思宝贝，我地理很差，总是记不住这些省啊、省会啊什么的。”
米尔德不屑地瞅了她一眼，“嘁”了她一声，“不会啊，你的地理好的很！虽然分不清中国的省，可什么美国的洲、英国的郡、日本的县啊什么的你都了如指掌。”米尔德故作讥讽地笑她，“改天我好好给你们这些上海ning普及一下中国地理以及历史文化知识。”
“好好好！”蒋亦蕾笑了，“我承认，我身边的人，包括我爸妈，的确是对中国各地的知识了解不多。”
“不过，这也不怪你们。我记得郑渊洁书里写过，就是说如果想让别人对你感兴趣，就一定要强大和富有。就比如我们了解北京和上海，但北京上海并不那么了解那些二三线小城市；全世界都知道美国，但不一定知道布隆迪。”米尔德很有感慨道，“人也一样呢！”
“恩，说的不错。那改天带我去你们家乡转转，可好？”
“好，只要你不嫌弃。”
车子终于动了，可不知为什么还有零星的喇叭声。走不动的时候按，走的慢了要按，遇上新手还按，汽车喇叭声成为米尔德心中最刺耳的声音之一。身在大城市，又不是无人区一路畅通，怎么会急躁成这个样子？
米尔德总觉得这些狂躁的人不适合开车，生怕他们一不小心就肝气郁结在路上了。没有人愿意在这里堵着不动，喇叭连声响纯粹是一种泄愤，因为你既没法让前面的车飞起来，自己也飞不起来。
这次是去宝山区看房子，离市区较远的一块区域，米尔德开玩笑说亦蕾总是带她上海周边一日游，亦蕾则说还有“高架上深度半日游”呢！真实情况是，亦蕾爸妈认为除了市中心外其他地段都不好，也就懒得陪她看，况且还刚刚吵了一架。
今天蒋亦蕾看房子的兴致却没有以往高，她脑海中构造过无数次黎承业知道后的样子，越想越头疼。他一定不会发怒，甚至会装作大方，会说可以理解。可亦蕾了解他，他回去后一定会千回百转地琢磨这件事，他会因此而变得不再对她信任，甚至，他们的婚事……
哎……
有时，蒋亦蕾会为自己瞎打气：随便吧，我又不愁嫁。可冷静下来，她还是担心不已，毕竟是自己先不信任对方的。
“师姐，你说，新婚姻法一实施，男人们会不会都急着在婚前买房了？”
米尔德无意地一句疑问，似乎将纠结中的亦蕾惊醒：是啊，说不定黎承业家也在偷偷鼓捣房子的事呢！就算黎承业不同意，可难保他的父母在计算这利弊呀？
这样一想，心里释然了很多，看房子也就不再那么负罪了。
“师姐，你处理民事案件，因为房子而产生的纠纷特别多吗？”
“多，很多。可以说，婚前婚后为了房子，很多人连平日里那块遮羞布都不要了，尤其是北京上海这么值钱的房子。真是各出奇招，演技感人。直接厮杀的，假装大方的，中途反悔的，全都见怪不怪。”
“那么……”米尔德侧脸看着亦蕾，认真地问：“你会受影响吗？”
“一点点吧。”亦蕾自己也不是很明白究竟受影响多少，想了想，又说，“可不管是不是做律师这行，大家平时看到的和想到的都差不多，你看那么多社会新闻就知道啦！你说在殡仪馆工作的人是不是就特别珍惜生命？我看也不一定。工作久了，就是一个工作。”
亦蕾说的轻松，可米尔德还是能看出，她心事重重的。买房子本是件喜事，米尔德想象中的美好场景是和男朋友欢天喜地地去看房子，计划着这里装个柜子，那里摆个沙发，多么幸福的打造。可亦蕾却只能叫上自己去。
蒋亦蕾在上海有不少朋友，可遇上这隐私性质的家务事，她只愿相信米尔德，她知道这个小师妹不会像其他人一样笑话她，更不会指点她柴米油盐的小私心。
米尔德忽然很想将自己负债累累的现状告诉亦蕾，她从没有勇气向任何人坦露的窘迫，很想剖开了面对一次。这对她来说无疑是很要命的，她那么要面子，她想在任何人面前扮衣食无忧，还想在父母亲戚那里扮衣锦还乡。她最怕被别人看不起，还要为父母的面子买单。
话到嘴边，米尔德咽回去了。她猛然发现自己只是突然想倾诉，而亦蕾并不是最好的聆听对象，她不敢冒这个险。如果跟她坦然自己穷，对方的第一反应可能是自已要借钱。如果真的将自己的拮据告白于天下，那么，她可能连吃一盘牛排都要活在众人的监视之下了。
米尔德最近有两次想找父母求救的念头，都因为自尊心而没有开口，何况是亦蕾？她想起老妈曾经也是这样，有一次家里有事需要用钱，妈妈宁愿拿着首饰跑到离家很远的一个典当行当了，都没有张口向亲戚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