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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都市 > 落沪 > 第五十五章

    老米松了一口气,连忙搭腔道:“当然了,年轻人刚毕业几年哪有能力买房子?就算再好的工作也需要积累,时间积累,然后才有财富积累,那么浮躁做什么?女儿,你不用看别人怎么样,你就按自己的步调来,踏踏实实工作,多学习,30岁以前啥事也不用想。赚钱是一方面,还要在工作之外给自己增添附加值,这才能学到生存立足的真本事。”

    杨锦绣可不同意老公这番话,显得自己特别不识大体似的。她想扳回一城,便反问道:“那谈恋爱呢?也不用想了吗?我听说斯斯……”

    “天呐!”米尔德一声短叹,把头转向车窗外,沉着脸说,“又来了。”

    “说的都是孩子不爱听的。”米振华一语中的。

    “妈,我觉得你特别矛盾。”米尔德嘟嘴怪怨道:“一方面说,女孩不用辛苦,别那么拼;一方面看见别人买了什么就眼红。你的价值观可不可以统一一下啊?”

    “你妈呀,她哪有什么价值观?她就是随大流,没主见,自相矛盾!”老米插话。

    “好啦,好啦,不说了!”杨锦绣终于缴械投降,“说不过你们父女俩。”

    虽然米尔德装作生气不理妈妈了,可气氛并没有受影响,这就是一家人与外人的区别了。杨锦绣也不再提房子啊、户口啊、男朋友这一类的问题,而是摸摸自己脖子上戴着的米尔德给买的项链,说:“人家这设计多精致!妈妈特别喜欢,谢谢宝贝啊。”

    米尔德终于扭过头来,看着妈妈抚弄那条项链,又开心了。她记得同事们有一次闲聊,说世界上最难买的礼物就是送给妈妈的礼物,买什么都不对,很难得到认可,严重的还会让儿女寒心。好在杨锦绣不是那样的妈妈,不论米尔德买什么,她首先想到的是赞美,尽管很有可能在往后的日子里并不再提起那件礼物。

    “妈,你真有品味。”米尔德感谢老妈转移了话题,并趁机给她戴个高帽子。

    “那当然了,你妈妈我是很识货的。”

    “恩,这点你不用谦虚。”米尔德这是衷心的赞美,“就比如我给你买的这个挪威牌子,人家是以设计好而出名的,虽不是真金实银,却也卖得不便宜。而我们身边很多人还停留在买首饰就一定要黄金白金的地步,这种想法是挺落后的。”

    “妈妈我可是很能接受这些潮流呢!”

    一路谈笑风生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地方了。这是一个新开业不久的购物中心,米尔德不记得市中心还有这个去处,感叹自己真是不关注家乡太久了。

    停车后,爸爸直说他眼睛不舒服,说要滴点眼药水,缓一下眼睛,米尔德忙问他怎么了。

    米振华拿出随身携带的一瓶眼药水,眨巴着眼滴了几滴,笑说,“没事。老了,眼就浑浊了。”

    杨锦绣这才告诉米尔德,说老米最近眼睛总是不舒服,连开车频率都比以前少了。去医院看过,医生说是不要紧,只给开了两瓶处方眼药水。

    “倔老头,要去看呀!”米尔德感到很心疼,催促老米过完年后赶紧再找个好医院看看。那时,她脑子里瞬间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画面:半夜三更爸爸或妈妈生病,情况紧急又叫不到救护车,深夜里手机叫车也不容易,难道只能打电话四处求人吗?耽误了最佳时间怎么办?

    米尔德从未认真考虑过好好学车,可只那一刻,她就决定要考驾照了。

    爸爸妈妈都不服老,她们的确还不太老。他们总是想尽办法证明自己是年轻的,比如会去跑步、去登山、学电脑、学玩手游,妈妈还时常去录录歌,拍拍小视频,会发微博发微信,爸爸还会使用手机地图导航。

    他们现在的生活暂时不需要多照顾,日子也无忧,可将来呢?人衰老起来速度是很快的。

    米尔德不好意思去扶爸爸的胳膊,而是跳下车去帮他开了车门,又把手伸给妈妈当扶手,扶她下车。一家人簇拥着往商场走去,米尔德左顾右看,竟像个局外人一样感到新鲜。

    “这里的东西也不便宜吧?”

    “不便宜也得穿新衣服呀,新年新气象。”

    米振华在旁边,悄悄地瞅着女儿,总觉得她脸色不大好。虽说她奔波一天又没有睡好,可年轻人熬一夜也不至于此。男人们不爱谈及这些细微之事,其实心里明镜似的。老米旁敲侧击地问女儿,“在大城市工作,节奏很快吧?爸爸看你瘦了不少。”

    米尔德点点头,“最近事多,三个月都没睡什么安稳觉。”

    杨锦绣闻声也认真地看看女儿的脸,这才发现米尔德黑眼圈的确不轻,“怪我粗心,居然没看到你这么憔悴。宝贝,早和你说过,那么拼做什么?黑眼圈不可逆,长出来很难再恢复的。以后注意睡眠和营养,知道吗?”

    米振华的关注点自然不是这些,而是呵呵地笑着,说:“去上海打拼不容易,如果太辛苦,或者没钱了,记得要和爸爸妈妈说啊!”

    妈妈也帮腔道:“是啊,不管怎么样都要吃好,别舍不得花钱。”

    米尔德心头一颤,忙笑盈盈地说:“有钱,不用担心,有钱呢!”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不缺钱,那天米尔德买的里里外外的衣服、鞋子,还有做头发的钱都硬撑着自己付了。她是刷信用卡付的款,前后共刷了3000大洋,还成功地抵御了一次理发店几千块的会员卡推销。刷卡的时候,米尔德仿佛看见这些没良心的钞票一张张地排着整齐的队伍向门外走去,连句告别都没有。

    所以等到逛了一天全家人都筋疲力尽的时候,老米提议说不回家做年夜饭了,要在外面请女儿吃顿好的,吃完回家直接看春晚。杨锦绣表示没意见。

    三人一顿豪华的大餐,结账时800多。米尔德直呼太贵了,什么时候二线城市的物价也直逼北上广了?老米心照不宣地笑笑,“年夜饭嘛,一年就一次,贵就贵点。”

    可米尔德仍觉心疼,直到回家的路上,还不住地嘟哝“真该回家吃啊”这类的话,弄的杨锦绣还取笑她,说好像老两口成了乱花钱的孩子,而米尔德像个节省的老太太一样了。

    不管怎么样,这个除夕从磕磕碰碰开始,从合家欢聚结束,真实、琐碎又美好着。陪爸妈看春晚看了几眼,米尔德便说熬不住,去睡了。

    大年初一,米尔德总算睡了一个囫囵觉,醒来时已是中午。家里静悄悄的,不知爸妈去哪里串门了。伸伸懒腰,整个身体都像散架了一样,真的放松后,身体的乏意反而凸显了。

    既然没人喊起床,米尔德就继续睡,家里暖气足足的,烘得人越发懒洋洋。米尔德把被子褪下去一点,把手臂伸出来抱住枕头,却摸到了枕头套里一个硬硬的东西。

    “肯定是压岁钱!”米尔德差点忘了这回事。

    从小到大,爸妈总会在除夕之夜将压岁钱装进两个红包,偷偷地塞到米尔德的枕头里。这么多年过去,米尔德竟没有一次发现他们是什么时候塞进去的。

    米尔德一下来了精神,伸手把两个红包掏出来,一个是爸爸的,一个是妈妈的。红包很厚,厚的有些不合乎情理。她急急地打开,一看,是两匝捆得结结实实的百元大钞,从银行里取出来后绑钱的封带还没有撕。

    两万块!

    爸爸俊秀的字迹在一张蓝色的小纸条上:大孩子,新的一年,要好好吃饭!

    米尔德心头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