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后编辑部的气氛有些怪，没有人能进得了工作状态。假期刚过，却有不少人断断续续请假，米尔德过了几天才知道这些人都是去偷偷面试了。
王娴人的书稿已全部写完，萧乾那边也没有新的音讯，米尔德一时也无事可做，便有更多的时间在网上写贴子。起初是当日记写着玩玩的，没想到粉丝却越来越多，于是就越写越热情，从一开始写自己的窘迫，写自己光鲜生活下真实的焦虑，到最后，竟认真研究起“隐形贫困”这一特别的社会现象来。
米尔德在网站的自我介绍里这样写道：这里是我目前唯一敢承认自我的地方。
“老萧终于来任务了！”
小宓兴奋地指着手机屏幕给米尔德看，“这家伙，我每次给他发信息隔好久才能回过来，我以为他从地球上蒸发了呢！”
“他去哪儿了？”米尔德漫不经心地问，“我也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听大唐说是去国外参加什么设计艺术展了。”小宓说，“好像是和家人一起。”
“哦。”
怪不得。
“听说蔚强老家有事，也是刚刚才回来。所以，我们要有新的工作内容啦。”
萧乾在工作交流群里三言两语向大家打了个招呼，米尔德觉得很恍惚。他说他回来了，一切工作照旧，并未对消失的这段时间做解释。当然，他也没有必要解释。
小宓欢乐地回复了“好的”，米尔德却迟迟没有回应。在小宓的催促下，她才勉强打了两个字回过去：好的。
蔚强先是道歉，说自己有事耽搁了大家时间，接着开始交待一些新的节后计划，并如常约在周六碰头，最后，还特地问萧乾，是约在工作室还是咖啡厅？
这个提问颇具讽刺性，众人皆明白其中深意，便集体默不作声。过了大约二十分钟萧乾才回复了，也不知他在忙还是在思考。
“照旧，在工作室！”
这边，小宓朝米尔德吐了吐舌头，“总算不用像做贼一样了。”
米尔德却摇摇头，“NONONO！正因为在工作室，所以才作贼。”
小宓和米尔德一样很在意萧乾是不是真的“妈宝”，因为她很想去萧乾工作室去上班，那里一切都很好，还有大唐，可就是要忌讳谈夙琴。那个女人如果连专职都不让招，以萧乾的二十四孝，她是毫无机会的。
其实除了小宓，米尔德周遭已是一片辞职热，节后短短的十个工作日里，编辑部已有三人提交离职申请，剩下的也大都在蠢蠢欲动。龙主编为了稳定军心，特意开了个大会，说今年集团有新举动，要和一个什么视频公司合作，投资网络影视剧，到时候整个编辑部的人都有可能成为其制作班底，大家就有机会直接接触到时下最热门的行业了。
然而主编的动员大会一点效果都没有，每个星期都有人要走，人事经理说，只要一有人出现在人事部他就紧张。他最近招人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每次遇到合适的，都会迫不急待地问一句“最快什么时候可以上班”，而不是之前居高临下的样子。龙主编便取笑说，她也没办法，谁让公司留人的诚意太不足了？
主编找小宓谈过话，说了许多让她留下的理由，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从公司发展说到革命感情，从薪资调整说到级别提升，都没能撼动小宓要走的心。小宓对米尔德说：“真的，我快要被说哭了，可是，我依然会走。”
“你真的决定去老萧那里了吗？”
“不知道，看那个谈阿姨吧。反正我找工作也不愁，不行就继续兼职。”
好在小宓早已做好两手准备，能不能去成萧乾工作室，她倒也不是太在乎。提出离职后的她心情特别轻松，有时做图还哼着歌，尽管工作照旧，离正式离开还有20多天，可心境是完全不一样了。
“你这么得意，龙姐看了该伤心了。”米尔德提醒完小宓，转念又想到自己。她知道自己也待不久了，可是下一个工作，该是往哪个方向呢？
***
周六下午，萧乾的工作室。
再见萧乾，米尔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不自在。她的娇傲在这次爱情的萌芽中被打击的一败涂地，连反抗的底气都没有。财不大，气不粗，除了长相不错，在人家眼里再没有什么可取之处。更糟糕的是，偏偏自己就没那个实力回击，这又能怪谁？
米尔德故作轻松自然，却处处显得不自然。
早知再见如此尴尬，当初又何必暖昧？
来时路上，米尔德路过她为萧乾租房的那个小区，朝里面的楼望了一眼，便走开了。她总觉得萧乾还会住在这里，她感觉很强烈，但说不清这种感觉来自哪里。
“好久不见了。”
这是米尔德再见他时说的第一句话，就像时隔多年未联络的老友。其实并没有多久，只不过，上次见面她还以为已站在爱情的门口，这次又退到门外去了。
“是啊，这些日子忙忙乱乱的。”萧乾低头看看米尔德，又下意识地向米尔德的挎包瞥去，但很快便闪开了。
他仍是一件灰色的套头卫衣，他好像很偏爱灰色。而且，他总是穿得这么少。
“每次见你，不是一件T恤就是一件薄卫衣，大冬天的，不冷吗？”米尔德的眼睛也不知该往哪里看，眼神闪躲着。
“我不怕冷，穿得太多了容易犯困。不过，”萧乾头向办公区域望去，“大家都喊冷，所以就把空调开到最高温度。”
“恩。我也怕冷。”米尔德无意识地回应着。
“你帮我找的那个房子真的很舒服，谢谢。”
“不用谢了，你不是已经付过‘赏金’了吗？”米尔德笑笑。等说完这句客套话才反应过来，追问道：“那个房子，你还在住吗？”
“在住啊，当然。”
“你不是……”米尔德及时止住了下面的话，因为说出来意味着出卖了小宓，她可不想让萧乾知道她们背后这么爱打听。米尔德笑笑，“哦，挺好的，没有浪费。”
最终，这场无聊的对话被小宓打断了，准确地说，是被谈夙霞打断了。小宓本和大唐在闲聊，忽然急匆匆地跑到萧乾面前，像汇报一个十万火急的军情似地告诉他：“你妈妈来了！我刚从窗户里看到她了！”
米尔德心里“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