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6
地下车库本就昏暗,这会儿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密闭空间,让人喘不上气。
闻月不想再被困在这样不体面的场景里,和李帆他们知会了声,匆匆地离开了车库。
任骁丢下纪欣尧追了出去,拉住闻月的手,着急忙慌地解释道:“月月,你听我说,我和纪欣尧只是逢场作戏,不是真的。”
闻月听到“纪欣尧”这个名字,皱了下眉,她被任骁拉着,只好转过身抽出了自己的手,和他面对面站立着。
任骁以为闻月愿意给自己机会了,立刻一股脑说道:“‘揽月’的经营状况一直很不好,因为缺少资金,项目都运行不起来,我那几个朋友才干了几个月,就觉得撑不下去了,一个个都说要退出……”
“所以你走了捷径?”闻月面色平静地反问道。
“我……”任骁心里没有底气,说起话来便唯唯诺诺的,“纪欣尧和我说她能帮我拉到投资,我也是没办法了才会假装讨好她。”
“一定是纪则临,一定是他指使纪欣尧来诱惑我的,他就想破坏我们的感情,好得到你。”任骁神神叨叨的,已经到了魔怔的地步,他往前一步,对着闻月急促道:“月月,我发誓,我和纪欣尧只是在演戏,不是真的,我的心里一直就只有你。”
到了这时候,任骁说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
比起愤怒,闻月更觉得疲惫。
“月月?”
闻月擡眼,静静地看着任骁,脑海中闪过了以前他们相处时快乐的时光。她是依恋的,但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任骁,我们结束了。”闻月认真道。
任骁的表情霎时变了,他慌张但也生气,觉得闻月不体谅自己:“月月,我和你说了,我和纪欣尧是假的,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只要‘揽月’的状况好转起来,我就有能力给你更好的生活了。”
“我承认这件事我做得不对,但是你为什么要这么极端呢?”任骁面色一沉,咬紧牙关问:“是不是因为纪则临?”
闻月紧紧皱起眉头:“我们之间的事到底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一直在追求你,你动心了是不是?”
“你是这么想我的?”闻月不可置信地问。
“难道不是吗?”任骁想到纪则临,忍不住憎恨起来,“他地位高,有权有势,这样的人喜欢你,你不心动吗?”
如果说在地下车库看到任骁和纪欣尧走在一起,闻月还只是失望,但此刻,在他这样揣测自己时,她忽然觉得过往两年的时光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当初那个愿意远赴青城为她借书的任骁已经不在了,他们之间的情感借由那本书点燃,但现在,没有了后续的燃料,火焰渐渐熄灭,只剩下一地的灰烬。
闻月定了定神,肃然道:“任骁,我们之间的事和纪则临无关,甚至和纪欣尧都没有关系,是你,是你毁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任骁愣怔,很快辩解道:“月月,我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你,我是为了你才来的青城,建立的‘揽月’。”
“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的自尊心?你为什么要将你所有的决定都冠上我的名义?我并不需要你为我做出牺牲。”闻月不擅长和人争吵,这是两年来她第一次用这么重的语气说话。
任骁看着闻月逐渐失去温度的眼睛,才意识到有些事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他立刻又摆出了可怜的姿态,哀求道:“月月,是我混蛋,我不该为了利益去讨好纪欣尧,也不该怀疑你……你骂我也好打我也好,就是别和我分手。”
“过两天是我们两周年的纪念日,我已经订好了餐厅,是一家专门做江城菜的,我还和老板说好了,那天一定要准备一道酿豆腐。”
闻月听到“酿豆腐”的时候微微晃了下神,蓦的回想起了她和任骁刚确认关系的那段时间,他得空就带她去江城大大小小的菜馆里吃酿豆腐,就因为她随口说过想念小时候爷爷奶奶做的这道菜,但再也吃不到那个味道了。
曾经的美好和感动都不是假的,但那些回忆就像是熄灭的火堆里的木炭,尽管尚有余温,但早晚有一天会凉掉的,就算是费尽心力地将它再次点燃,最后得到的也不过是握不住的一抹灰。
到了这一步,闻月已不想再往前走了,她宁愿这段感情还保留些可堪回首的温馨,也不想挣扎着弄得面目全非。
“任骁。”闻月叹了一口气,声音明明很轻,却又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最后再次说道:“我们就到这里吧。”
……
纪欣尧一直很清楚自己的婚姻是不能自己做主的,所以也没想和任骁修成正果,只是图一时新鲜,玩玩罢了。但她没想到玩鹰的被鹰啄了眼,任骁竟然敢耍她!
纪欣尧知道任骁有女朋友的时候都要气疯了,他居然敢玩弄她!但这事她没办法找纪崇武给自己出头,只能去找纪则临。
纪则临从纪欣尧那儿知道当晚发生的事情,也就知道闻月和任骁的感情已经完了。他和纪欣尧说自己会给她讨回公道,等人走后,喊来李特助,让他把纪欣尧和任骁的事透露给赵氏。
纪欣尧主动忽悠的任骁,她不算无辜,纪则临本不想把她拉下水,但怪就怪纪崇武实在不安分。既然如此,他只能亲自教他女儿作为纪家人最重要的一课——谁都不要信,包括自己的亲人。
傍晚,处理完公司的工作,纪则临看了眼时间,思忖了下,开车去了医院。
到了王瑾珍的病房时,闻月正在削苹果,看见他,她微微躲开了脸,低头把削好的苹果递给王瑾珍,再起身拿起了桌上的保温杯,说要出去装热水。
VIP病房里有饮水机,根本不需要特地去外面的开水房,纪则临看出闻月是在躲着自己,转身正要跟上去,被王瑾珍叫住了。
“则临,你过来,我有话问你。”王瑾珍语气肃然。
纪则临见闻月已经离开了病房,便定住了脚,走到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打算先回老太太的话。
“小月今天情绪不太对,我问了几次,她才告诉我,她和男友分手了。”王瑾珍眉心紧皱,看着纪则临厉声问道:“我问你,他们的事,你有没有插手?”
纪则临知道瞒不过老太太,也不想瞒,因此没有否认。
王瑾珍见自己猜中了,长长地叹一口气,痛心道:“你啊,怎么会这么不理智,我和你外祖父以前是怎么教导你的,做人要正直,要讲道德啊!”
纪则临垂眼,半晌,自嘲一笑道:“您和祖父的教导我都记得,但是,纪家不是寻常的人家,要想在这个家活下去,正直和道德都是要丢弃的,否则……我的父母就是前车之鉴。”
王瑾珍闻言,心口刺痛,不由悲从中来。她的女儿女婿的确是心地十分善良的人,生前始终热心公益事业,但最后都没落得好下场。
王瑾珍知道父母的意外给了纪则临很大的打击,打那之后,他的性情就变了许多,以至于有时候她这个做祖母的都捉摸不透他。
王瑾珍无奈地太息一声,说道:“我知道这些年你不容易,但是你不能把商场上的手段用在小月身上,她的性格虽然看着温和安静,但是骨子里是刚烈的,她如果知道你算计她的感情,是不会原谅你的。”
纪则临垂首:“我知道。”
“那你还……”
“我想赌一把。”纪则临沉声道。
王瑾珍愕然,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回看到自己的外孙为了某个人,这样不管不顾地豁出去。
“你就这么喜欢小月?”
“嗯。”
事到如今,王瑾珍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这个果是好是坏,只能看小辈的造化了。
“既然这样,你以后要好好对小月,不能再做出会让她伤心的事来。”王瑾珍板着脸训道:“再有下回,我是不会站在你这边的。”
纪则临知道老太太这关算是过了,不由松一口气,颔首应道:“我明白。”
……
医院里去开水房装水的人多,闻月过去时,饮水机里的开水已经被装完了,她只好站着等了等。等候期间,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出来看了眼,是任骁打来的电话。
闻月没有接通,揣回了口袋里。见饮水机的水温跳到了100℃,立刻拧开保温杯的杯盖去装水。兜里的手机一直震个不停,对方似乎不死心,一个接一个地打。
昨晚到现在,任骁给她发了无数条消息,他一遍又一遍地忏悔,祈求她的原谅,今天一早更是直接等在了宿舍楼下。
闻月觉得自己已经和任骁说得很清楚了,她不想和他再做无谓的拉扯,所以从宿舍楼的侧门离开后,就来了医院,躲在了王瑾珍的身边。
两年的恋情,一下子断开,说不难受是假的。昨晚她反反复复地回想她和任骁交往的时光,在他们都还是学生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多的摩擦和冲突,校园里的恋爱是自由快乐的,他们没有压力,只需要取悦彼此就足够了。
但是自从大学毕业后,他们之间就开始显现出了分歧。去年异地期间,他们的矛盾尚且不明显,今年任骁来了青城后,闻月才发现自己和他有这么多观念上的不同,尤其最近这段时间,任骁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社会这个熔炉似乎重新炼化了他,又或者,她从未真正地了解过他。
失神间,闻月忽感到有人握住自己的手往外轻轻一拉,她倏然回神,扭头就看到纪则临沉着眼,脸上挂着个严峻的表情。
“在想什么?水都要溢出来了。”
纪则临迅速拿过闻月手上的保温杯放在一旁,拉过她的手左右察看。
闻月不自在,下意识就抽回了手。
纪则临知道她没被烫到,放了心,但还是叮嘱了句:“以后装热水的时候不要开小差。”
“嗯。”闻月胡乱应了声,拿过保温杯盖上盖子。
纪则临见她眼尾发红,眉间一皱,沉下声说道:“他不值得你伤心。”
闻月不语,纪则临沉吟片刻,说:“纪欣尧是我的堂妹,任骁是偶然间认识的她,他想借由她拿到投资,所以……”
闻月垂眼,忽然间想到任骁昨晚说是纪则临指使纪欣尧去引诱他的话,微微恍神。她当然不会把任骁推脱责任的话当真,昨晚纪欣尧的反应是很真实的,她也是被欺骗的一方。
“你妹妹是无辜的,错的是任骁。”闻月说道。
“我说过,他不适合你。”
闻月实在不想承认纪则临说的是对的,但事实摆在眼前,她无法辩驳。
“纪先生,我和任骁曾经彼此喜欢过,即使现在我们分了手,我也不会将这段感情彻底抹杀掉,将他贬得一无是处。”
纪则临看着闻月,快速说道:“我知道让你一下子将他忘掉并不现实,但是他对你来说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你可以正视我的感情了。”
纪则临的眼神和他的言语一样,是赤裸裸的。闻月的目光飘忽了起来:“纪先生,我才结束一段感情,现在并没有心思再去投入下一段感情。”
“多久?”
闻月懵了下:“什么?”
“你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从上一段失败的感情中缓过来?”
这个问题是个陷阱,闻月不能回答,她垂眼,含糊道:“人不是机器,没办法预知自己的感情走向。”
闻月明显在打马虎眼,纪则临知道她有意敷衍也不生气,反而轻笑了声,开口道:“两个月。”
闻月蹙起眉头。
“我给你两个月的时间,下学期你来青城,如果还不能忘记任骁,那么,我会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