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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墨尔本风停了吗 > 第13章 纸杯上的唇膏印

    山里睡觉,有种与世隔绝的安静。

    木子君半夜朦胧听见下雨,到了早上醒来时,门外已经被水洗过一样干净。早晨气温偏低,她穿了件外套出门,看见宋维蒲房门半开,有人在里面打扫卫生,他本人已经不见踪影。

    沿着连廊走下住处,是庄园里油画似的晨景。

    清晨有薄雾,穿过薄雾是片平坦草坪,服务生正在布置露天餐厅。木子君裹了下衣服走过去,看见陈笑问正站在一旁与经理说话,有些早起的客人零散落座。

    余光见着木子君过来,他示意经理离开,向她点头致意。

    虽说不影响沟通,不过木子君昨天已经发现,他中文说得没有宋维蒲流利,和她说话的时候明显在努力不往语句里夹意语或者英语。朝他的方向走了几步后,露天餐厅在她的视野里逐渐清晰,方才不见踪影的宋维蒲竟然坐在一处角落,旁边落座的是……陈元罡?

    她神色禁不住的讶异。

    陈笑问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微微擡手,示意她在陈元罡视线之外落座。木子君也怕他又缠过来,跟着陈笑问坐到一处植被之后。

    “昨天闹到那么晚,”陈笑问致歉道,“今天竟然都醒得这么早。”

    “我们的问题,没想到他会半夜跑出来,”木子君也想起昨天半夜被叫醒的陈笑问,“不过好在该问的东西都问清楚了。”

    “能帮到你们就很好,”陈笑问继续客气,“他的记忆也被唤醒了。刚才看到宋先生,说要和他提一些金小姐的性格脾气,让他好好照顾金小姐,毕竟他是……”

    陈笑问神色略显疑惑:“金小姐花钱雇来的男人。”

    木子君:……

    行吧。

    昨天太晚,木子君只来得及说了个大概,现下安安静静坐下来吃早饭,才能把他当年的故事一一向陈笑问叙来。故事曲折离奇,他起初听得惊讶,到了尾声,神色反倒平和起来。

    “陈老先生对金小姐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呢?”木子君说完了,语气若有所思,“不像爱情,也不像友情,倒像是一种恩情,竟然记了这么多年。”

    “一个十六岁的男人,出身不好,长相也很平凡,”陈笑问笑着摇摇头,“金小姐给了我爷爷从来没有体验过的自尊,他又带着这份自尊过完了后来的一生。东方的神话里总盼神仙降世,她那时候在我爷爷眼里,应当也与神仙没什么分别。”

    “Kiri,”陈笑问转过头,“你刚才提起了那个红玫瑰的玉珠子,我能看看么?”

    木子君点点头,把手伸过去。陈笑问低头仔细观察一番,确认道:“你还差余下六颗?”

    “对的。”木子君说。

    “需要我帮你问问么?”陈笑问体贴地问,“我认识的华裔很多,说不定有消息。”

    他手尚托着她手腕,与她说话的时候身子微低,深邃的眉骨下面还是那双看拖把都很深情的棕色眼眸。

    木子君结巴了一下,回答:“我……啊……倒是也……也可……”

    身后忽然“喀啦”一声,木子君回头,看见宋维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结束了陈元罡为金红玫服务的私人辅导,坐到了她旁边的位置。

    “你怎么醒得这么早啊?”木子君说,无意识地把手从陈笑问那抽出来。

    宋维蒲:“茶喝多了。”

    木子君:“……”

    “陈先生说可以帮我问问其他华裔珠子的消息。”她继续说。

    宋维蒲吃饭的手顿了顿,冲她点头道:“人真好啊。”

    话是好话,语气和用词倒是不太匹配。木子君看着他眨了眨眼,回过头,和陈笑问继续刚才的对话:“陈先生,我晚上还特意想了一下你名字的事。我昨天听到你名字,就觉得很有典故,晚上终于想起来了。应当是取自‘笑问客从何处来’,是首讲思乡的中国古诗。”

    陈笑问恍然大悟:“好,那我去了解一下。我并不了解中国古诗,只小时候听我爷爷背过。”

    两人又交谈了几句,经理来叫陈笑问,似乎是后厨出了什么麻烦。木子君方才已经提到自己吃过早饭便会离开,陈笑问的样子似乎是很遗憾自己没办法把他们送出门。

    “没关系的,”木子君说,“珠子有下落的话,我们还会联系。”

    他点点头,和她与宋维蒲握手道别,最后行了个贴面礼才离开。木子君第一次遇到此等礼节,一时有些僵硬。

    两人目送陈笑问远去,木子君忍不住感慨:“你们华裔都好开放啊。”

    宋维蒲没说话。

    “我说你们华裔都好开放啊。”木子君以为他没听见,重复强调。

    宋维蒲戳了个叉烧包进叉子,冷不丁开口:“意大利人的事,和我们华裔有什么关系。”

    木子君:……

    ***

    从陈元罡的庄园回来后的一整周都很平静。

    把打听消息的希望寄托到陈笑问身上后,第一批论文的提交时间也依次临近。木子君除了去相绝书店坐班就是在学校写论文,眼看着图书馆人员渐满,终于找不到座位了。

    倒也不是不能回家写,不过气温尚未回升,家里没有暖气,她着实舍不得图书馆的恒温空调。木子君上上下下转了两圈,终于在门口撞见了同样寻找座位无果的由嘉。

    由嘉倒是不怕冷,大冷的天衣服照样露肩膀,脖颈线条纤长像只黑色猎豹。木子君被她捡到身边拉着往外走,目标直指建筑学院的大楼。

    “我们楼里有个讨论室,特别大,”由嘉说,“就是有点吵,你去吗?”

    “有座就很好了。”木子君说。

    “肯定有座。”

    的确是有座,也的确是吵。建筑学院大多团队作业,人在讨论室聚了一堆又一堆,只有靠墙的那排桌子安静些。三张桌面长宽各两米,中间挡板交叉摆放,一个大桌子分割出四个座位,彼此互不干扰。

    木子君和由嘉坐到了朝外的两个座椅上。

    挡板不矮,木子君过去的时候能看见对面有个人正盖着冲锋衣趴在桌上睡觉,坐下的时候,对方的身影就被挡得一干二净。亏得远处几个小组讨论声嘹亮至此他还能睡着,木子君坐下后不久便把耳机带上,把噪音隔绝到白噪音之外。

    写了没一会儿,木子君就觉得由嘉从身侧捅了自己一下。她侧过头,发现对方已经滑着转椅凑到她身边。

    “太无聊了,我怎么会选这种专业,”由嘉的声音隔着耳机响起,“你先陪我聊会天。”

    木子君:……

    她摘下耳机,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题。不过由嘉倒是从不缺话题,研究了一会儿她手腕上那串没摘的手链,把红玫瑰单拿出来观摩片刻,便追问道:“你那天说,你去陈元罡私房酒楼了是吗?

    “是,”木子君点头,“你知道?”

    “知道啊,以贵闻名华人圈,”由嘉说,“怎么样?问到什么了吗?”

    她之前和由嘉简单说了几句这串珠子的来龙去脉,她明显对她要做的事没什么兴趣。不过论文当前,什么都比写论文有兴趣。

    “还是问到挺多东西的,”木子君怅然回答,“不过接下来怎么办还没什么头绪,澳洲这么大,找点东西大海捞针似的……”

    “你有什么事让隋庄帮你呗,”由嘉替隋庄大方道,“反正他除了卖球鞋也每天不务正业的,人生的意义主要花在了乐于助人上。”

    “还行,”木子君说,“宋维蒲在帮我。”

    由嘉:……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和由嘉只更新到自己要做的事,还没来得及共享自己与宋维蒲离奇的缘分。木子君从手机里再次调出那张照片,由嘉看看照片又看看她,沉思片刻,小心提问:“你接机那次,也是他是不是?”

    木子君点点头。

    “什么缘分啊!”由嘉声音陡然变大,木子君感觉桌子对面的人都被震得从睡梦中抖了一下,赶忙示意她放低声音。

    “那他……”由嘉顿了顿,问的问题剑走偏锋,“对你好吗?”

    木子君:……

    “你是不是太久没回国中文表达能力退化了?”她说,“这话不能这么问。”

    “哎不是,我就是说,他不会有什么那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吧,比如,把你送到一个地方然后一个人走了什么的……”

    “没有啊,”木子君也奇怪,她总感觉由嘉口中的宋维蒲和她认识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他说他不会不管我。”

    由嘉:…………

    “是我中文理解能力也退化了吗?”由嘉恍惚道,“这句话是可以在没有引申含义的情况下使用吗?”

    建筑学院暖风大开,吹得木子君口渴。她拿起刚接的水抿了一口,侧头和由嘉解释:“其实你上次和我说他为人处世比较……他那天正好也和我提过,他十几岁的时候是有点问题。”

    由嘉缓过来了一点,看来不是自己继语言水平低下之后又罹患认知障碍。

    “谁十几岁的时候没点毛病,”木子君继续说,“我也有过。”

    “那你要这么说我也有,”由嘉说,“我还和金头发的拉拉队队长打过架,我到现在也最烦金发妞。”

    “是啊,”木子君笑笑,“我学心理就是因为自己有过毛病。”

    “什么毛病啊?”由嘉追问。

    “也没什么,”她转过头,继续改屏幕上的语句,语气变得有些寡淡,“小时候嘛,就比较敏感。”

    身后的小组讨论越吵越烈,已经不是白噪音能遮盖的音量。木子君把最后几行参考文献的格式改好,闭合电脑,准备去相绝书店做最后的修改。

    “由嘉,我觉得他不是你说的那种对谁都很表面的人,”她说,“我觉得他对我,反正是挺好的。”

    由嘉看着她起身:“你不学了?”

    “我去书店写,”木子君把包背好,“先吃个饭,你饿了吗?”

    由嘉点了点头,两个人起身穿过讨论到快打起来的建筑系小组团队,桌面上只留下木子君进门的时候接水的一次性纸杯。桌对面的人似乎终于从睡梦中起身,带得桌子微微晃动,纸杯里的水也泛起波纹。

    他拎着包走到木子君刚离开的座位旁,目光扫过她留在上面的唇膏印痕。将那道痕迹转到朝外一侧后,宋维蒲把杯里剩下的水一饮而尽,然后扔进了桌旁的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