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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其它 > 墨尔本风停了吗 > 第32章 沉浸在自己伟大的爱里无法自拔

第32章 沉浸在自己伟大的爱里无法自拔

    “当啷”一声,一瓶可乐从图书馆的自动售货机里掉到出货口。

    从那天晚上买可乐未遂后,木子君就开始了每天一可乐的日子。不健康,但快乐。尤其是在漫长辛苦的期末时间,起到了很好的情绪舒缓作用。

    陈笑问那边且没有消息,她正好一门心思地应付考试和论文。宋维蒲又不见人了,只是以三天一次的频率出现在图书馆她座位旁边,帮她改改论文的语法错误。

    期末结束的那一天,校园里的蓝花楹已经开了满树。

    宋维蒲比她提前一天考完,过来帮她看了最后一篇论文,等她提交后便一起离开。离开图书馆时候要经过一段栽种了蓝花楹的小路,微风拂过,花瓣坠落,宋维蒲见状便提醒她:“接一下。”

    木子君不解,但还是展开手掌,等一片花瓣落到她手心。她把花瓣撚到指尖,问他:“做什么?”

    “一些传统,”他说,“接到蓝花楹,期末成绩会好。”

    木子君恍然,趁着下一阵风又接了几片。看宋维蒲只是跟在她旁边,不由得问:“那你怎么不接?”

    宋维蒲:“太迷信了。”

    木子君:……

    你个算命出的英文名你说谁迷信。

    学校里空了一半,许多专业都提前考完了。他们坐电车回了唐人街,先去了一趟书店。

    最近学业太忙,书店都很久没有开业了,网店积攒了不少未发货的订单。打扫过卫生又寄书,忙了整个下午。填到最后一份快递单时,木子君忽然不由自主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打包图书的宋维蒲擡头看她。

    “又是这个人,”她说,朝他挥了一下快递单,“收货地址是香港的一座寺庙,之前就买过一本。”

    宋维蒲起身来拿她的快递单,扫视了一下,发现收货处只标注到街道和寺庙名称,电话也留的是一台座机。

    “他买什么了?”

    “上次是一个戏词的戏本,”木子君说,“好像是《白蛇传》。这次还是戏本,是……”

    她低头翻了翻。

    “《红鬃烈马》。”她说。

    “这些戏本也绝版了?”宋维蒲问。

    木子君对着屏幕噼里啪啦地敲了几个字查阅,随即转头否认:“没有啊,国内多得是。”

    海外邮购,邮费贵了几倍,能被下订单的基本都是国内的绝版书。两个人又研究了一会儿《红鬃烈马》,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便把书规整地包起来了。

    一个有钱没处花的老和尚,木子君心想。

    忙到一半,木子君的手机忽然响了。这年头没什么人打电话,她第一反应是陈笑问那边有了照片的消息。谁知点亮屏幕,来电显示竟然是从庄园一别后就没再见过的唐葵。

    她手里有东西不方便举电话,便点了免提。

    唐葵是个说话非常直接的人,她和宋维蒲上次就领教过了。她和人交谈会直接略过寒暄的步骤,比如这次,她在木子君接通电话的一瞬间便说:“你和River在一起吗?我有事问他。”

    木子君一时结舌,说了句“哦”,便示意已经听到了唐葵说话的宋维蒲过来。男生放下手中的书走到柜台旁,简洁回问:“怎么了?”

    “比较突然,我不想冒犯你,”唐葵说,声音很冷静,但木子君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是我爷爷昨晚去世了,我们想为他举办中式葬礼。上次在Bendigo你好像提过,你当时找的是哪一家殡仪馆?”

    木子君愣住了。

    宋维蒲显然也有些措手不及,视线在她手机上停留片刻,最后把免提关了,拿到耳边去接。他和唐葵单独说话的时候和Steve一样,都是二代之后的华裔,几句话便转回英语。木子君听见他让唐葵等他一下,当时葬礼的材料都在家里,他回家去帮她找。

    挂了电话,他和木子君对视片刻。

    “有点……”她恍惚道,“有点突然。”

    “不突然,”宋维蒲说,“他和我外婆是同一个时代的人。”

    木子君懂他的意思。

    金红玫去世的材料都封进柜子,柜子又存在阁楼。两个人回了家,宋维蒲看着通往天花板以上的楼梯,有些疲惫:“早知道上次就不放回去了。”

    “上次?”木子君惊讶,“什么上次?”

    “你让我帮你找她那天。”宋维蒲说,转而手脚并用爬上了楼梯。木子君在楼下听得一阵翻箱倒柜的响动,片刻后,宋维蒲顶着一身灰下来了。

    他拿下来的是个大信封,里面装着从医院到殡仪馆开具的一系列证明。有些是金红玫生前自己安排好的,也有些是他自己摸索出来的。

    木子君忽然想起来,唐鸣鹤一个人送走了所有同辈的亲友,因此唐家这两代后人都未曾接手过葬礼,这也是唐葵来询问宋维蒲的原因。

    那宋维蒲当时呢。

    他能去问谁呢。

    木子君抱膝蹲在一侧,看他也单膝支撑着身体,跪在地上把信封拆开,倒出颜色各异的证明材料。人活百年,沧海一粟,恰似幻光,到最后留下的居然只是这样几张纸。

    难道这些东西就可以代表一个人的一生吗?

    他朝木子君伸了下手,示意她把手机给自己,继而对着地板拍了几张照。唐葵就在通话记录的第一个,他给她把照片用短信发送过去,里面也有他当时找的那家专门的华人殡仪馆。

    “用不用安慰她一下啊?”木子君看着迟迟没有回复的短信界面问。

    “不用,”宋维蒲说,“把这些发给她就够了。”

    他语气很淡,是经历过某些事情的了然。木子君没有再多问,等了一会儿,唐葵回复了她消息。

    唐葵:[对了,还是想谢谢你和River]

    唐葵:[他来看了我的演出,他去世的时候我在,我没有什么遗憾]

    两句依次出现在屏幕上,木子君和宋维蒲看着她的回复,直到手机黑屏,都没有再开口。

    唐家人明显没有操办葬礼的经验,整个过程很仓促,葬礼开始前一天唐葵才问木子君和宋维蒲是否有时间去。两个人合计了一下时间,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木子君起初有些担心宋维蒲触景生情,但看到唐鸣鹤最终下葬的陵园在Bendigo而非金红玫的那处,便稍微放下些心来。

    木子君从小便觉得举办葬礼的天气合该是阴沉的,甚至下着小雨的,偏偏那天晴空万里,空气里一股春末夏初的明朗气息。想来四季更叠,晴雨有时,天地万物自有节奏,并不会因为人的死亡而有所波动。

    澳洲本地的殡仪馆也有很多,但是华人基本还是会选择提供特殊丧葬服务的殡仪馆,这种馆内一般陈设亚洲厅,根据死者的信仰提供对应的陈设。厅内弥漫着香烛的味道,唐葵表情漠然地应付着前来悼念的亲朋好友,木子君能明显看到她脸上的不耐烦。

    好在她还有个哥哥,稳重平和得多,一板一眼地向每一位客人还礼,最后抱着遗照,领着一群人扶灵而出,棺木也在合拢后搬运上车。木子君和宋维蒲缀在队尾,唐葵站得位置比他们更靠后。殡仪馆的灵车将棺木运去陵园,只有最亲近的人会跟去。木子君有些犹豫,回头看了一眼唐葵,忍不住开口:“那个……”

    “你俩开车了吗?”唐葵摸了下兜,烟瘾明显已经忍不住了。

    “开了。”宋维蒲说。

    “带我回趟Bnedigo行吗?”她问,“我去拿点东西,晚点去陵园。”

    木子君以为以宋维蒲的性格会拒绝,毕竟唐葵这要求提得毫无细节。没想到宋维蒲只是看了一眼浩浩荡荡的扶灵队伍,便朝她点了下头:“走吧。”

    快上车的时候,他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和唐葵说:“你别在我车上抽烟。”

    唐葵打火机都掏出来了,漠然看了他半晌,最后把东西装回自己兜里。木子君被他俩这对话搞得脚步僵硬,又听见唐葵在她身侧说:“你找了个什么啊,管得比我爷爷都多,以后有你好受的。”

    木子君:……

    他们回的是唐鸣鹤那栋在山上的房子。唐家人都去参加葬礼,房子已经彻底空了。木子君和宋维蒲把车停在门口,唐葵便从后门下车了。她没有邀请他俩进屋子的意思,迅速闪进门里,在门厅的走廊上一通翻找,再出来的时候,手里竟然拎着那顶唐鸣鹤本来捐给了博物馆的狮头。

    木子君趴在车窗的窗框上,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大步走上主道,伸手扶住车顶,人身子先荡进来,那狮头则紧随其后。狮头体积太大,好在他们这是个皮卡,但凡是辆轿车都会显得逼仄。

    “你拿完啦?”木子君问。

    “完了,”唐葵说,“去陵园吧。你问他我开着窗户抽行吗?”

    “不行。”宋维蒲说。

    她嗤了一声,转过头看着窗外景色,不说话了。木子君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并没有把狮头卡在车后座上,而是抱在自己怀里,用双臂紧紧环住。

    “你套自己头上更节省空间。”宋维蒲突然开口。

    唐葵:“SHUTUP.”

    木子君:…………………………

    他俩怎么还是这么不对付啊!

    唐葵指路,他们半小时便回了陵园。

    唐鸣鹤的葬礼已经举行到了一半,墓碑前支起一个铁制的箱子,似乎在烧着什么,远远就能看见烟雾扩散。宋维蒲把车停在不远处的空地,三个人一起下车,唐葵手里还拎着那个狮头。

    对比她和远处那群人黑色的衣服,这团赤红显得格外刺目。

    终于下车了,她终于能抽烟了。葬礼的环节怎么能这样冗长呢,告别像是没有尽头。唐葵抽了半根烟,瘾解了,终于有功夫和木子君说话。

    “根本没有人伤心啊,”她说,“都是装的,他们还没有你看起来伤心。”

    木子君不知说什么。

    唐葵目光定定看着远方的人群和飘散的青烟,把烟抽完。

    “他们都不了解我爷爷,”她说,“他骨头很硬,以前是狮队的狮王,受了很多苦都没认命,他才看不上这种哭哭啼啼的葬礼。”

    木子君不知道唐葵是怎么把狮头从博物馆弄回来的,看起来也不打算还回去了——她烟抽完了,想扔又没地方,然后看了一眼狮头,直接把烟头从狮头的下巴底下戳进去。

    垂落的胡子遮住了嘴,这只狮子就像在抽烟一眼。木子君从没看过狮头抽烟,给唐葵的行为震哑了。

    做完这一步,她长吸一口气,拎着狮头朝人群走去。木子君来不及阻拦,也知道自己这一刻什么都不该做。

    这是是属于唐葵和她爷爷的时刻。

    她看见她大步流星的冲进人群,每一个穿着黑衣哀悼的人都惊讶地为她让开道路。狮头通红似火,被高高举起,须发在风中狂舞。唐葵举着狮头走到刚落成的墓地前,身子停顿片刻,然后把那只狮头猛然砸进燃烧的火里!

    火焰轰然炸起,火星飞溅空中。那只狮头的肌理迅速被火舌吞噬,骨架被灼烧成焦黑色泽。编织骨架的竹篾迟迟不断,不裂,只是在火中劈啪作响。

    很快,画着花纹的绸纸彻底燃成灰烬,被催盛的火焰开始顺着骨架燃烧。火焰跳动,那只狮头竟像是活了一样,从烈火里站了起来。

    木子君听见唐葵大声说:“爷爷!去做狮王吧!”

    就在她喊出的一瞬,竹篾的骨架彻底变黑,弹性消失,“噼啪”一声断裂弹开。那只火狮的残影在空气中留存一瞬,而后坍塌入尘,归于1941年唐人街鞭炮齐鸣的正午时分。

    ***

    唐葵没有待到葬礼结束,她的父母也被她的行为震惊。这世上的确存在一些行为,荒唐透顶,但符合逻辑。

    那盏狮头被砸进火里的一瞬间,木子君和宋维蒲瞬间拥有了和唐葵“共犯”的自觉,默契地回车里等她,然后驶离犯罪现场。后视镜里仍能望见浓烟滚滚,宋维蒲降下四扇车窗,任由风声狂啸,他们都假装听不见唐葵正在抽泣。

    开出墓地两公里后,她终于从手机上找到自己要去的地方,把地址递给了宋维蒲。

    “我们乐队去那接我,”她说,“你把我放在车站就行。”

    宋维蒲点了点头,朝她给的定位开过去。

    开进市区后不久,他们便看到了在车站旁等唐葵的一男一女。都骑摩托,男生背上背着吉他包。唐葵下车后跳上那女生的后座,转过头,冲副驾驶的木子君挥手。

    她笑笑,也挥回去。唐葵示意那辆摩托往前一点,开到和他们驾驶室水平处,然后偏过头,冲更里面喊:“你还真是挺有用的!”

    宋维蒲懒得看她,一脚油门出去了。木子君都没来得及道别,转头说他:“你有点礼貌行不行啊?”

    “你看她对我有礼貌吗?”宋维蒲说。

    木子君:……

    放下唐葵的地方离唐人街已经不远,他们很快回家了。

    在陵园的时候一场喧闹不觉得,宋维蒲和唐葵互看不爽的时候也不觉得,回家了,安静下来了,一些更微妙的情愫就涌上心头。

    接连见证了老去的陈元罡和寿终正寝的唐鸣鹤,木子君很难不想起自己的亲人。她先前一直避着不想,如今考完试了,的确也该想一下假期回国的事了。

    倒是不能为了回避一些童年阴影,就连父母和爷爷都不见了,但见了该怎么说呢?她手链还没找齐,该如何编造一个关于金红玫的谎言呢……

    宋维蒲坐在一侧,按了下电视。

    “要买机票么?”他问。

    “啊?”木子君擡头。

    “你回来的路上不是想买机票么?”他声音很平静,“过年想回去就回去好了。”

    “我……”木子君一时结舌,想起自己路上的确开了几次买票软件,没想到宋维蒲都看在眼里,“那你……”

    “我去开沪菜馆的阿姨那过。”他说。

    木子君回忆片刻,想起上次去阿姨那吃饭时候她提过这事,反问:“她不是要回国陪她女儿过年吗?”

    “她不回了。”宋维蒲说。

    他答得太干脆,像是先替她做了决定,然后预设了所有答案。参加唐鸣鹤葬礼是一件很微妙的事,宋维蒲会想起金红玫,他不用费什么力气也能猜到木子君会想起自己的爷爷。他当然希望木子君能留下……但也只是希望而已。

    木子君没有反驳什么,尽管她听出了这个沪菜馆的阿姨只是按需回国的真相。她打开买票软件想看下方才收藏的航班,这才发现屏幕上有两条未读消息。

    她挑了下眉,依次点开,读完,然后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宋维蒲正沉浸在自己伟大无私的爱中难以自拔,忽然发现木子君的目光转向她,神情复杂。

    他用眼神询问发生了什么。

    “两……两件事。”木子君说,伸出了两根手指。

    宋维蒲依稀记得,她第一次来他家骗他当翻译兼司机的时候,也是这么伸出了两根手指。

    “第一件,”木子君说,“陈笑问那边来消息了,有一家画廊里找到了一幅画,签名也是RosselaMatrone,我们可以去确认一下。”

    是好消息,但宋维蒲不知道木子君怎么这么忐忑。

    “第二件,”木子君语调茫然,“我妈给我发消息,说她也受够了逢年过节见一堆根本不熟的亲戚,让我过年别回去了,她今年要逃来澳洲……和我过年。”

    宋维蒲:……

    “她还不知道我和男生合租,”木子君想了想,补充道,“单独。”

    【作者有话说】

    好消息:感情线推进越来越快了。

    坏消息:直接推到见丈母娘的环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