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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言情 > 魔影狂情 > 正文 第三章

  十二月初,正是家家户户忙着准备过年的时节,但是今上自京城里的王公贵族,下至乡村里的升斗小民,一个个都惶惶不安,没人有心情过节。

  早在九月底,前朝太子萧辕带着向高句丽借来的兵马入关,连下数城池,引起了京城的注意。后来虽一度受到重创,眼看就要全军覆没,没想到居然在紧要关头又冒出一大群军队,解了燃眉之急后,整个人军队随即无声无息地消失,一个多月后又像鬼魅一样再度出现,这回势如破竹,几十日内整个东北尽陷,京城为之震动,三军闻之丧胆。

  在萧辕军中,最最惊人的是一名白衣小将,年纪不过十来岁,却是武艺神通,骑着如墨一般的黑马,在敌军阵中如入人之境。最可怕的是他用兵如神,千军万马几乎就像他的手脚,挥洒自如毫无障凝,总是能从敌军最弱之处一击中的,将对手打得溃不成军。有些将领甚至一看到那黑马上的身影,吓得弃甲投降了。

  后代史书是这样写的:\"慈王榭雪衣乌马,登高一呼,众士卒转瞬间由百化干,由千化万,来去无踪,神出鬼没。变幻朝云,威猛如雷霆,半刻未至,贼军(指萧闵治下的官军)皆矣。"

  萧榭当然没那种本事,能让士兵自动繁殖,由百化千由千化万,史官之所以写得这样夸张,一来是为了拍皇室的马宣扬复国之军是多么的神勇:二来是基于人的天性,自然而地将早天的传奇英雄加以神化。

  这日,萧榭回到营帐,筋疲力竭地往床上一倒,随即\"哎哟\"一声跳了起来,因为背上有东西狠狠戳了他一下。原来那正是当日离开九华山时,牧天送给他的\"小兔子"。

  说到这玩意儿,其实是个做得跟牧天很像的小玩偶,长仅一寸,功能是指引方向、用它的小剑点起一团连给跳蚤点灯笼都嫌小的火星;还有就是在生气的时候用头撞人。总之就是牧天给他的法宝中最没用的一样。

  萧榭实在搞不懂,牧天为何要给他这样东西,不过他也不太了解,自己为什么要收下来?仔细回想,也许是因为牧天在把它交给他时,那副得意洋洋的神情跟平日尊贵自负的德性不太一样。有点傻气,有点白痴,有点……可爱……

  而现在,他揉着疼痛的背,喃喃抱怨:\"真是,不该收下这种碍事的东西!"

  那自尊极高的小人偶立刻飞起,猛然朝他冲来,不过这回萧榭早有防备,伸手抄起桌上的羊皮地图挡在面前,人偶撞上富有弹性的羊皮,立刻被弹到一边。

  \"怎么样?知道厉害了吧?同样的招数不管用了!"正在萧榭得意地哈哈大笑的时候,冷不防又被那不屈不挠的小兔子在额头上狠狠\"亲近\"了一下。

  \"哎哟!可恶!臭小子!\"怒不可遏的萧榭将地图卷起当成剑朝着飘浮在空中的小兔子胡乱攻击,然而小人偶体积娇小,动作却奇快无比,萧榭就好像拿着斧头劈苍蝇,完全白费功夫。不一会儿,他已是累得气喘吁吁,手撑在桌上,恨恨地和那小人偶互瞪着。一回头,发现穆恬站在门口,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

  \"怎么会有人无聊到跟人偶打架?\"

  萧榭不服气:\"我还奇怪怎么会有人无聊到做出这种没用的东西咧!"

  \"我几时给过你没用的东西了?你要自己去找它的用处啊。"

  萧榭咕哝着:"打着八盏灯笼也找不到!"忽然闻到一股焦臭味,"啊!头发烧焦了!\"原来在刚才的混战中,小兔子剑上的火星落在他头上,熔掉了两根头发。"王八蛋!我打死你!"

  正要扑上去跟小人偶拼命时,旁边的穆恬伸出纤纤玉手,轻轻一捞便捉住了小兔子,笑道:\"别这么生气嘛。它也是一片好心,看你心情不好,来陪你玩呀。"

  \"我才没有心情不好!"

  穆恬意味深长地一笑:\"没有吗?\"

  萧榭没作声。事实上,他的心情不是不好,是差到极点了。

  经他上次在山谷里闹出自裁风波后,戚长风总算不敢再胡说八道,连带着对萧辕的态度也收敛许多。其实,戚长风奉了高句丽王的命令,必须支援驸马萧辕,不管他再怎么不屑这些寄人篱下之徒,也不能骑到萧辕头上。再加上他把驸马气得在冬天出兵在先,又把人家弟弟逼到自杀在后,"心胸狭隘、刻薄小器"的臭名只怕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因此他也只得忍下不满,趁着去探望萧榭病情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对萧辕宣示效忠,将大军的指挥权全交给了萧辕。

  萧辕没想到因为萧榭在肚皮上的一刀,居然能使他正式得到兵权,自然是喜出望外,对萧榭大为感激,不但私底下对弟弟的态度亲热不少,更让他主导每一次的进攻,也因此缔造了惊天动地的战绩。

  然而,就像牧天警告的,萧辕非常容易变脸。随着战事越来越顺利,萧榭却隐约感觉到,在兄长灿烂的笑容下有阴影在晃动。本来萧辕是要他准备拟定下一步进攻的计划,过了没两天又忽然改变主意,要他留下来驻守这次打下的天水城,他虽然失望,却还是乖乖着手做守城的准备。没想到忙得正起劲时,萧辕却又临时通知他,要他随军出战,只不过不再是做总指挥,而是押运粮草兼后援。

  这也就罢了,萧辕还以\"训练新兵\"为由,把跟萧榭已经熟捻的部下——包括徐庆全部调拨给其他人,派给萧榭的,全是听不懂汉语的高句丽兵。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萧榭心中的沮丧有增无减。

  \"留我守城没关系,要我押粮草也无所谓,但为何总是要这样朝令夕改,让我措手不及?为什么要把我的亲信赶走?这样根本就是……"

  \"存心防着你。"牧天平静的口吻打断了萧榭的思绪,他一面摆着练习用的泥偶。说着:"不让你出战,是怕你连战皆捷,锋头太旺,留你守城嘛,又怕你占地为王,所以就干脆把你的人调走,杀杀你的锐气。"

  萧榭低着头,万分地委屈,\"我……我又没做什么事,为什么要这样……"

  \"嘿嘿,要是真给你做了什么事,那可就不只是这样了。你是带兵的人,总该知道立威的重要性吧?就把这当成平时的操练就好啦。你放心,等上了战场,被拿走的就会全回来了,你老哥还指望你给他办事呢,怎么可能就这么压着你?想当初我刚来的时候,你哥哥看都不看我一眼,这阵子动不动就叫住我,问我有没有好好照顾王爷,还没事赏一堆东西给我,哼,想到就恶心。"

  萧榭仍是低头一言不发。一个月前,要是听牧天这样损他皇兄他一定会大为恼怒,然而现在,他却是千百个不愿跟牧天冲突,而且他心里对萧辕确实有些不满。

  有没有搞错?找是你弟弟,不是你手下牵马提鞋的小兵!只是他也明白,对帝王之子来说,亲情,是太奢侈的要求。萧榭把满脑委屈全发泄在泥偶的对战中。

  \"赢了!赢了!我赢了!\"带着三分的难以置信和七分的狂喜,萧榭发疯似地大跳大叫。这也难怪,这是他第一次获胜。也就是说在这之前,他已经欠了牧天……算了,别数了。

  \"照约定,你两个晚上不准碰我!\"双颊泛红,笑得好不灿烂。虽然对情事已不像以往那样排斥,但这不是重点。想到终于能占牧天一次上风,便乐得几乎要跳起舞来。

  \"什么约定?\"牧天一脸漠然。

  萧榭一股气直堵住胸口:\"我们那时的约定啊!你赢了就……两次,我赢了就要停两个晚上,想赖吗?"

  \"你是说了这话没错,可是我有答应吗?"

  萧榭愣了一下。没错,那时被牧天借故把话题转了开去根本没听到他亲口承诺。原来他当时就算准了这点,顿时气得浑身发抖,\"你你……你好卑鄙!\"

  \"是你自己道行不够。要记得,兵不厌诈呀。"不由分说地一把将他拉上了床,紧紧搂在自己怀中。萧榭心中气苦,却也只能闭上双眼,任他摆布。

  然而牧天却只是凑了过来,在他额上印下轻轻一吻,便退了开去。见萧榭惊呀地睁眼,微微一笑:\"只是抱着,应该不算碰你吧?赶快睡觉,明天还有的忙。"说着便自顾自地闭上眼睡觉去了。

  萧榭睁大了双眼,看着他长而密的睫毛覆着眼睛,睡得无比安详,闻着他身上那令人安心的薰香味道,一股甜滋滋的暖意顿时流遍了四肢百骸,烘得全身轻飘飘地,几乎要飞上云端似地畅快。

  然而,过了一会儿,淡淡的毛躁涌了上来。

  太早了。每晚都是"忙"到大半夜才睡的,现在却才一更天而己。不管再怎么努力,还是一点睡意也没有。

  撑了很久,终于还是投降,扯了扯牧天的衣袖,可怜兮兮地诉苦:"喂……我睡不着啦……"

  牧天张开了眼,露出苦笑,但那笑容中却充满了宠溺,伸手搂紧了他:"抬头看看上面,有好玩的东西。"

  只见帐篷顶已变成了跟银狼谷的地底宫殿一样的圆顶,圆顶上是漆黑的夜空,深得像要把人吸进去。萧榭正在想这魔王不知又有什么花招,忽然间一道白光在他眼前炸裂,仿佛闪电直劈而来,随即以迅雷不及抢耳的速度划过天顶,消逝在天顶下。萧榭吓了一跳,还来不及出声,又是第二道光闪过,随后一连串的流星雨密密麻麻地坠了下来。

  萧榭目瞪口呆。他不是没看过流星,但都是小小一颗,拖着尾巴有气没力地从远远的天边滑过;像这样逼在眼前,如狂风暴雨般呼啸而下的大流星阵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只见流星

  雨来势汹汹,好像随时会掉到他身上,不禁为之气窒。

  看着闪亮的光箭一道道飞过,他甚至可以感觉到掠过脸颊的劲风。

  战场、军营,甚至脚下的大地仿佛全都变成虚幻,只有眼前这片光海才是真的。他感觉连他自己也浮游在空中,也化成了流星,急剧地坠落,他的头发、手指还有身体全部开始起火燃烧,放出炫丽的光芒……

  牧天察觉到萧榭整个人窝在他怀中颤抖,一挥手驱散了流星雨,柔声道:"怎么,吓到了?别怕,这只是幻影,不会打到你的。"

  \"不是……"萧榭将脸埋在他胸前,虚弱地摇头:\"只是,好像……魂要被吸走了……"

  牧天一愣,随即粲然一笑:\"真巧,榭英也说过一样的话。"

  听到不认识的名字,萧榭狐疑地抬头:"榭英?"

  \"哦,就是把我封在谷里的大法师呀。"

  \"你也跟他一起看过流星?\"

  \"是啊。而且是真正的流星雨,我们躺在大草原上看了一整晚。"

  牧天的笑容素来温文儒雅,但这次看在萧榭眼中,却又多了几分愉悦、几分甜蜜,眼神缥缈望着上方,仿佛已重回当年良夜赏星的幸福时光……萧榭望着他这副表情,不知何故竞觉得心口有些发凉,哑着声音问:\"你们……不是敌人吗?"

  牧天微微苦笑:"朋友跟敌人,不是那么容易区分的。"他搂紧了萧榭,"好了,睡吧。你既然不喜欢流星,我给你换副风景。"

  四周立刻出现了古木参天的树林,浓密翠绿的林荫间,洒下点点金色的阳光。鸟鸣啁瞅,清风带着树叶的香气徐徐吹抚,是这隆冬季节绝对不可能看到的夏日景象,充满了活力,却又无比的安详协和。

  然而萧榭的心里,却有一些不安的种子慢慢萌芽着。

  \"大哥!小心!\"

  当萧榭回过神时,徐庆已飞身扑来,将他从马上压在地上,避开了迎面流矢。

  \"你没事吧?"徐庆气喘吁吁。

  \"没事,谢谢。"萧树背上惊出了一身冷汗。其实他穿着护身宝甲,根本不怕刀箭,可怕的是,他居然在战场上失神了……

  一番恶斗,敌军全退回碧岩城中,萧榭率军将城团团困住,准备次日总攻击。

  正在拟作战计划时,忽有传令兵急急来报:\"叶将军在秋川城被围,请王爷速速派兵救援!\"

  萧榭蹙眉。叶隐刀这回带的兵马是他的两倍,攻打的是位在平地兵力翠薄的秋川城,比四周有山脉屏障的碧岩城要容易太多了,居然被围?自己正在紧要关头,又要去哪里生兵马救他?但要是不去,叶隐刀一定又要到处哭诉慈王爷欺负他了。

  正在烦恼处,帐下又有人来报:\"王爷!太子殿下命您三日之内打下碧岩城,并回运一百批军马到升州城支援!"

  萧榭、徐庆还有帐内所有听到这些话的人,脑中不约而同浮出一句话来:\"你们……当我们是神仙啊!"

  \"这就叫能者多劳。"某魔王听完他的抱怨后说:\"换句话说,叫做'蠢人当道\'。肯做事又能做事的人,注定要为本事差的人做牛做马,磨得苦哈哈。蠢人反而只要等人照顾就行了。"

  萧榭低头玩弄着茶林。他绝对不愿意承认他哥是蠢人,但是萧辕最近真的把他逼得有点喘不过气来了。除了带两万人往西南推向京城,还要负责监视西北羌人的动态,并筹措粮食

  军费。这还不打紧,每次他辛苦拟好了计划,萧辕却又开始嫌东嫌西,没一处满意。

  \"我知道我派了太多事给你,\"他说:"但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给你多点磨练,才能激你的潜力。"

  听到这句话,萧榭真想回他一句:\"对不起,我没有潜力,只有无力。"

  \"喂!呜呃呃……"牧天忽然伸手用力将他的脸颊住两旁拉把他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干什么啦!"

  \"你的脸快皱成包子了,帮你拉一下。"

  \"有病!"萧榭揉着红通通的脸颊,口中咒骂着。

  牧天把手移到他双肩,按揉着他僵硬的肩颈,"放松。"

  萧榭被他按得昏昏欲睡,酸痛全消"恶……"

  \"别担心,任务一定可以完成的。该担心的是以后。"

  \"以后?"

  \"你知道什么叫\'功高震主\'吧?你哥哥处处依赖你,却又信不过你;加上全军都知道你比你哥哥强,日后一定只会彼此越来越不信任而已。"

  \"那我故意装傻行不行?\"

  \"你要是对你哥派不上用场,他留你在身边要做什么?\"

  萧榭颓然摇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种事情是永远无解的。你最好趁早为自己打算。"

  \"我不懂。"

  牧天微笑,目光却锐利无比,"天下君王,有能者当之。你跟你哥谁才是有能者,一目了然。"

  萧榭跳了起来,"你要我跟我皇兄争皇位?笑话!\"

  \"一点也不是笑话,这样事情就简单多了。"

  \"他是我哥哥啊!"

  \"等你当了皇帝,再给他加官晋爵,终身荣宠不就得了。"

  萧榭脸色铁青,"不要再说了,我绝不会背叛我皇兄。"

  \"那么,要是你皇兄背叛你怎么办?\"

  萧榭一怔,想了一下,终于下定了决心,\"那我就认了。"

  牧天摇头苦笑,眼中满是无奈和怜惜,"唉,傻子,傻子!跟榭英简直一个样啊!\"

  最后一句话有如一记闷棍敲中萧榭心口,他顿时呼吸一窒,只觉得头顶上冷了半截。咬着牙,故作轻松地问:"哦,他是什么样子?\"

  \"当年人界一大群法师集结起来要对付我,却又个个胆小没一个敢来向我挑战,所以就公推了最年轻最嫩的人第一个来送死,没想到他还真的单枪匹马跑来,连我那替他捏了把冷汗。

  \"他不是很强吗?"

  \"就是因为最年轻,却又最强,所以每个人都看他不顺眼,处处排挤他。而他却像个小媳妇一样逆来顺受,说是为了大局着想,我实在搞不懂他。不过,也就是这股傻劲,让我对他另眼相看。本该把这头号大敌收拾掉,我却忍不住心疼起他,小小交手了几次,居然交起朋友来了。"

  他说得兴高采烈,却完全没注意到萧榭脸上越来越深的阴影。

  榭英……这是一个月内第二次听到他提起这个名字。每次听见这两个字,还有他那柔情的语调,萧榭就忍不住一颗心直往下沉。之所以在战场上发呆失神,也是这个原因。

  他一直以为牧天一定非常痛恨把他封住的人,没想到牧天对这位榭英似乎怀抱着特别的感情……他们当年显然是惺惺相惜,相处得十分融洽,牧天还曾经带榭英去看流星,那么他

  是不是也跟榭英做过"其他的事\"?

  牧天说榭英很像他,这是否就是牧天当初看上他的原因?当他看着自己时,他是在看榭英还是萧榭?自己是否只是榭英的代替品而已?

  虽然很希望牧天多说一点过去的事,给他乡一点线索解答他心中的疑问,但是只要一看到牧天用充满感情的眼神回忆着那人的音容笑貌,就觉得心中好像有根绳子紧紧地绞着,勒得他无法呼吸。

  其实,只要捣住双耳大喊:\"我不要听!"牧天应该就会换话题了吧?但是,为了这点小事耍脾气未免太任性了。大好男儿,怎么能跟个死了一千年的人吃醋?

  \"我一直劝他,干脆别理那群人,跟我一起回金星享福算了,可是他就是不听,弄得满身是伤,却根本没人感激他!\"牧天还在滔滔不绝,讲得浑然忘我。

  平常,如果我心情不好,他一定会第一个注意到的……萧榭寂寞地垂下眼帘。

  牧天好不容易讲到他跟榭英相处的倒数第二日,这才注意到夜色已深,该就寝了。由于第二天要上战场,牧天倒也没要萧榭\"还债"——反正也还不完,仍旧是紧搂着他睡觉。然而原本让萧榭无比安心的怀抱,不知何故竟变得有些寒冷。

  这个胸膛,还有多少人在这上面靠过呢?

  实在受不了这又酸又苦的心情,萧榭用力一咬牙,在心里大骂自己;这时候还想这些做什么?又想在战场上发呆了吗?管他以前有多少人,这与我何干?我跟他只是交易!交易!用我的身体换他的协助,就这样而已!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报仇,其他都是小事,不值一提!

  没错,我只要能杀萧闵就够了……

  虽然有牧天铁口直断任务一定会达成,但萧榭对攻城之役仍不敢有一丝轻忽,隔天一早便带着两名亲兵到城外去探查。

  正当三人在崎岖的山路上观察地形时,萧榭忽然感觉到树林中袭来一地强烈的杀气,正想喝令部属们警戒,一道绿影火速朝他冲来。他不及细想,飞身躲避,只听得耳边两声惨叫,

  再抬头时,二名部下已经身首异处!萧榭心中悲痛,更愤怒不已。待看见凶手,愤怒马上变成了惊骇——那是一匹巨大的狼,几乎跟当年陪他练武的银狼一模一样,只不过它的毛闪着

  淡绿的光芒,一双眼睛则是发亮的金色。

  萧榭冲口叫道:"牧天!却先吓到了自己:牧天怎么可能会攻击他?

  巨狼咧齿咆哮,前腿一按又朝他扑来,萧榭顾不得惊慌,连忙拔剑抵御,然而巨狼这一扑劲头太猛,剑碰到它的前爪立刻弹开,萧榭立刻伏低身体,一个打滚滚开,还没来得及站起来,狼又回头冲来,眼看尖刀似的利齿就要碰到他的颈子……

  忽然狼一声哀鸣,整个身体被一股大力向后摔开,撞到树干颓然落地。

  萧榭惊魂甫定,一抬眼只见牧天高大的身躯挡在他身前。

  \"蓝月,你越来越不像话了!\"原本就已充满威严的声音带着怒意,几乎连天地都要为之颤抖。

  巨狼缩成一团匍匐在地,随即变成一个有绿色长发的男子,跪在地上,抬头恳求地看着牧天。"王上,主上,我……"话未说完,便嚎啕大哭起来。

  \"谁叫你做这种事的?"

  蓝月频频叩首,哭道:\"蓝月有罪,请主上责罚!"

  牧天哼了一声,一回头马上换了副温柔的表情将萧榭扶起,拍去他身上泥土,柔声问道:"你还好吧?有没有受伤?"

  萧榭惊怒未息,挥开他的手:\"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是我的部下蓝月,从金星来找我的。"

  萧榭心情太过激动,想也不想便冲口而出:"是你叫他来杀我的吗?\"

  \"你好好想清楚,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牧天叹了口气,回头瞪视着蓝月,"你还在这儿做什么?我昨天不是就叫你回去了吗?"

  \"蓝月不走,蓝月要留下来侍候主上!\"

  \"说什么蠢话,你为什么攻击萧榭?\"

  蓝月抬头,一双金眼向萧榭射出怨毒的光,"因为他用奸计困住主上,让主上不得脱身,关在他身边做他的奴隶,所以蓝月要除掉他!\"

  萧榭大怒,破口大骂:"放屁!被困住的是我!我巴不得他赶快走!"

  \"好了,好了,别生气。"牧天劝慰他,随即对蓝月道:"这是谁说的?我有叫你这么做吗?"

  蓝月低头:"是……蓝月自己猜的,因为主上不肯跟蓝月回金星所以……"

  \"我没下令,你敢自作主张?\"

  \"蓝月该死!可是……"

  \"没有可是!我留在这里是因为我高兴,没有人困得住我,听懂了没有?"

  蓝月摇头:"主上,这些凡人卑鄙得很,本事不如我们妖魔,就专耍些奸计对付我们,蓝月不能让主上再吃亏!\"

  牧天冷冷地道:"你再多说一句,我就让你一辈子开不了口。"

  蓝月只得闭嘴。

  牧天对萧榭说:"这次是我不好,没教好手下。你说要怎么处置他才好?\"

  萧榭痛失爱将,愤怒欲狂,厉声道:\"是你的手下,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牧天瞪着地上的蓝月冷冷地道:\"照我的作法,不听话的部下向来是杀无赦。蓝月,你己经觉悟了吧?\"

  蓝月全身颤抖不已,脸上却不见惧色,仍是仰头定定望着牧天,两行清泪流下,眼中柔情似水,对牧天刚才宣判他死刑一事仿佛全不放在心上。

  萧谢原本急着报仇,见到这景象,心中大为震动:\"这妖怪对牧天竟如此情深!\"顿时心口揪成一团,一阵难耐的酸楚流遍了全身。

  一回头看到牧天的脸,更是吓了一跳。魔王的表情一片淡漠,冷冷地看着蓝月,那眼神活像是在看一只蚂蚁一样。他缓缓抬起一只手,掌心对着蓝月,逐渐泛出银色的冷光。

  萧榭叫道:"住手!"

  牧天回头看他,一脸讶异。

  萧榭自己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他的行为,脑筋一转,忙道:"我手下死得这么惨,就这样杀了他太便宜他了。而且他又不怕死,你杀他也没用。"

  \"那你说该怎么办呢?"

  \"他最怕什么,你就怎么对付他。"

  牧天微微一笑,\"萧树啊,你真的被我带坏了。"回头望了望蓝月发白的脸,淡淡地说:"蓝月,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我的手下了。我永远不要再看到你。"说着便拉着萧榭往军营的方向走去,完全不顾蓝月在后面哭喊求饶。虽说惩治了蓝月,萧榭一整天心情还是差的不得了。穆恬跟他讲话,他总是爱理不理。最后穆恬总算抓到了两人独处的机会。

  \"王爷,你的气到底什么时候才要消啊?\"

  \"怎么消?明明是我被欺负,为什么人家都认为是我欺负你?谁晓得哪天又会跑出你忠心耿耿的臣下来找我麻烦?\"

  \"放心,下次绝对不会了。"

  \"哼!\"萧榭本来不想问,还是按捺不住,"像他这样的手下,还有几个?"

  \"这个嘛,我自己也数不清,不过比较得力的就只有七八个而己。"

  萧树冷笑,"得力?是白天得力还是晚上得力?"

  穆恬一呆,\"你在说什么啊?"

  萧榭自己也是一怔,终于明白了自己心情恶劣的原因。见了蓝月,他才真正体认到牧天跟他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蓝月才是他的同类。他在遥远的地方拥有一个王国,有千万臣下跟随,还有数不尽的美人……没错,蓝月很美,妖异的五官配上金色的眼睛,充满了魁力。光是看他对牧天那副恋恋不舍的神情,就让萧榭火冒三丈,再想到在牧天的家乡搞不好还有更大一群宠臣,就更加气得他险些中风。

  \"这样的美人,就这样赶跑了,不会心疼吗?我看你别逞强了,去把他叫回来吧。啊哟,话又说回来了,搞不好你根本不希罕他一个?\"

  老实说,让他最寒心的是牧天当时的态度。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牧天,没有戏闹的笑容,没有温柔的眼神,只有冷酷,让人连骨头都要为之结冰的冷酷。

  萧榭不过死了两个亲兵,就难过到吃不下饭。而牧天面对一个跟随了他上万年,跟他关系非凡,又对他一往情深的部下竟是说杀就杀,没有半点怜惜不舍。那么将来会不全有一天

  他也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当他对自己失去兴趣的时候……

  \"你该不是在吃醋吧?"

  \"谁在吃醋啊!我是气你瞒我!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他在这里?\"

  \"我是想只要直接赶他走就好了啊,我也没想到他会对你出手。

  \"你总可以跟我说一声吧?"

  \"为什么要跟你说?对你有什么好处?\"

  萧榭气炸了肺,"我的事你全都知道,你的事就什么都不告诉我,这太不公平了!\"

  穆恬苦笑:"我的事堆起来可是比九华山还高啊,你要我怎么告诉你?你想知道什么,得自己问我啊。"

  萧榭一呆。他想知道牧天什么?无非是他到底还有多少男宠,他对榭英的真正看法罢了!还有,他心里到底有没有自己存在……但是这叫他如何开得了口?

  穆恬换了副邪笑:\"还是,萧榭你要跟我回金星去?\"

  \"什……"萧榭目瞪口呆。

  \"只要一回到金星,我的事你就全都知道了呀。"

  去金星?那个远在天际的地方?他能吗?他的血亲,他的历史,他的梦想,全在这片土地上,他丢得下这一切,到那个凡人完全无法想像的地方去生活吗?

  穆恬看他痴呆的表情,微微苦笑,在他头上轻轻一拍,\"开玩笑的啦!赶快来布阵吧!\"

  到了半夜,战局有了大逆转。碧岩城背后的山壁忽然崩落,大量巨石滚到城中,造成死伤无数,居民和军队只得开了城门逃命,正好被萧榭军一网打尽,轻而易举地拿下了碧岩城。

  萧榭问牧天:\"是不是你做的?"

  \"当然不是。我答应过你不出手的。"

  \"那是怎么回事?"

  \"普通的山崩吧。"

  在众人狂欢庆贺的时候,穆恬悄悄地离开了人群,来到城外的树林里。

  \"蓝月。"

  绿发的妖魔立刻出现,跪伏在魔王面前。

  \"你又自作主张了。"

  \"主上,我……"

  \"本来应该重重责罚你,看在你帮了萧榭忙的分上,这回就饶了你。"

  \"主上,求求您,跟蓝月一起回去吧!"

  \"别忘了你的本分。"

  \"主上!以您的身分,根本不应该留在这种地方做那种小鬼的侍妾啊!就算只是一时兴起,这也太过分了。"

  \"我做事什么时候要你插嘴来着?"

  \"蓝月知道很失礼,但是真的忍不住了!蓝月看您受这么多苦实在是……"

  \"这算不了什么。我要留在这里,你回去吧。"

  \"那小鬼的身体,真的有那么好吗?好到让您不顾你的身分地位,委屈自己任他使唤?"

  \"我再说一次,回去吧。趁着我还没改变心意。"

  蓝月拉住他的衣角,啜泣不止:\"主上!蓝月等您一千年了……"

  牧天眼中绿光闪动,显然就要发火了。但随即他脸色转柔,伸手摸了摸蓝月头顶,轻声道:\"辛苦了。"

  蓝月放下手,怔怔地望着牧天。这太反常了。他记忆中的主上,不会这么温柔地摸他的头,不会对他说\"你辛苦了\",更不会三番两次原谅他的做越。禁不住流下两道清泪,他知道,他所爱的主上已经变了。只是,不是为他而变……

  穆恬回到营帐,见到萧榭背对着他,一动也不动。

  \"累了吧,要不要休息?\"

  萧榭没答话。

  \"睡着了吗?伸手去拍他肩膀,萧榭猛地挥开他。"怎么了?\"

  萧榭回过头来,面无表情,仍是不发一语。

  \"你有话就说啊。"

  他一开口就是冰冷的语调,"真是感人啊,好温柔的主上。"

  穆恬吃了一惊,没想到方才那幕居然被他看见了,更没想到他的跟踪技巧己精进至斯,他发现自己太小看萧榭了。

  \"我不是故意要瞒你……找怕你知道是蓝月做的事会生气所以才骗你。"

  \"普通的山崩?你永远都不要见到他?哼!你还骗了我多少事啊?"

  牧天面不改色地道:"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你好。你自己也知道的。"

  萧榭\"哈"地一声,表情冷得像冰。

  牧天长叹一声:\"好了,你就别气了。蓝月我已经去了,以后不会再出来惹你生气了。"萧榭冷冷地道:"何必这么麻烦?你跟他一起回去不是更好?\"

  牧天蹩眉:"你到现在还在说这种话?"

  \"为什么不行?我巴不得你快滚!每天都只会想把我弄上床,我烦都烦死了。我根本不需要你……"话还没说完,眼前绿光闪过,他已被压倒在床上,"放开!"

  牧天的双眼冷得像冰,撕开他的衣服:"最近对你客气一点,你就嚣张起来了?别忘了,我说过,你永远都是我的!\"

  \"你的什么?宠物?还是奴隶?你还缺这两种东西吗?\"

  是啊,自己对牧天而言,到底算是什么呢?他不像榭英一样,有那种让他怀念一千年的魅力:他也不像蓝月,能替他卖命办事;他甚至无法承诺跟他一起回金星生活。他到底能给牧天什么?只有这副身体罢了。但是,手下有众多美貌侍从的牧天,真的会希罕这副皮囊吗?

  他到底是为什么留下来?一时兴起吗?还是为了缅怀榭英?牧天什么时候会对他厌腻,掉头回金星去呢?

  泪水决堤似地涌出,萧榭将脸埋在被单里啜泣起来。

  以往不管有多难受,他在牧天面前总是努力撑着不掉泪所以这是牧天第一次看他哭得如此伤心,着实吃了一惊,心也软了。

  长叹一声,他柔声道:"萧榭,为什么你老是不开心?你到底希望我怎么做呢?你就不能直说吗?"

  萧榭呆呆地望着他,双眼中满是泪水,还有不知所措。张开了口却又说不出话,终究还是垂下了眼,不敢看牧天。

  \"好了好了,这一切都是误会嘛,没必要气成这样。你最近事情太多,心情难免浮躁,偏偏蓝月又搞出这些事来,是我不对,你别哭了好不好?你好好休息,明天还有任务呢。"

  在牧天的连声哄劝下,萧榭慢慢止住了哭,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眼泪停住了,然而心中的不安,却有如落石般一泻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