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林洪《山家清供》记载里，曾经提到过这道菜。称其味香鲜，其形精美，酒菊香、蟹肥，风味独特。”
莫离站在小厨房的中央，俨然有了御厨的架势。
“我……不对，本宫生在苏杭。苏杭是什么地方，你们知道吗？”她环顾了一圈，“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我们那儿的菜系啊，宫里人都觉得是小门小户的地方菜，难登大雅之堂。可是你们尝尝，这菜的味道，差么？”
一众人摇头。
“这蟹肉啊，清热解毒，养经活血，可是个好东西！让我想想，那句诗叫什么来着？”莫离挠了挠头，“哦对，香橙螃蟹月，新酒**天！所以这道菜啊，我们叫它蟹酿橙！”
又是一众人啧啧称奇。
莫离大有成就感：“我跟你们说，这玩意在宫里，你们小厨房是头一份。该怎么做，又该怎么勾芡，我都教过了。到时候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把皇上留下！瑶华宫的主子一旦抓住了皇上的胃，那心就是唾手可得啊！”
颜羽棠在子衿的带领下，站在小厨房门口看着莫离像说书先生一般，时而讲解菜系搭配典故，时而畅想她们各自的前途，真是有趣。
不知道为什么，莫离明明有大把机会自己去研究，自己拿去邀功得宠，偏偏要把它拱手相让。
颜羽棠唯一的解释，就是第一反应：她只想分享好吃的，把美味传播到宫里每个角落，才是她快乐之处。至于苏沐会不会因此褒奖她，她能不能得封高位，都是后话。
“修仪娘娘真的是爱吃，也喜欢研究吃。”子衿也在一旁感慨，“别家娘娘，在这关头，都躲在屋子里，生怕出去撞上谁惹了祸。她倒好，三天两头带着一大筐食材，教我们宫里人做菜，真是有意思的紧！”
“阿离这样的人，活的简单，我很羡慕。”
主仆二人刚要折返正殿，就看到一众人乌泱泱的涌向偏殿，为首的居然还是御前总管宋德京！
“今儿个这是怎么了？宋总管怎么来瑶华宫了？”颜羽棠笑着迎上去。
“哎哟昭仪娘娘，大喜事啊！”他笑出了满脸褶子，“您宫里的郑美人有了身孕，马上就要迁宫呢！”
身孕？！
颜羽棠几乎就要站不稳，郑美人深居简出，除了上次遇上了苏沐，就没有侍寝的机会。而且最近都在给太后侍疾，怎么会……
宋德京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低声笑了笑：“昭仪娘娘，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人为。人定胜天，和听天由命，还是有很大差距。”
说完，他就指挥着一群宫人忙碌起来。
颜羽棠一言不发，快步回到了正殿，有关郑美人的种种传闻仿佛又在走马灯式回放，她隐隐觉得不安。
子衿见状，误以为她是在吃醋，连忙劝道：“娘娘，没事的，她只是一个美人，再怎么升位分，拍马也追不上娘娘你的。而且皇上只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他……”
“昭和元年至今，皇上有无子嗣？”
颜羽棠突然这么一问，让子衿直接住了口。
的确，苏沐在位至今，虽然妃嫔众多，但是位分高的没几个，子嗣更是闻所未闻。
“无论如何，这是宫里第一个宣布出来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是皇上第一个孩子，受重视程度之高，不言而喻。”颜羽棠看向窗外，“母凭子贵的道理，大家都清楚。往后她搬走了还好说，若是住在瑶华宫，我们可都得小心。”
“是。”
“我真是服了这样的女人！”莫离挽着袖子进了正殿，“你说她要是乖乖的在房间里吟风弄月，我还敬佩她是朵高岭之花！结果折腾了这么久，还是为了爬上臭男人的床，呸呸呸！”
颜羽棠眼神制止她说下去，亲自走上前打算合上门。
就在此时，颜羽棠又看到了王宝林。
同上次站在窗边的落寞身影相比，这次青-天白-日的，清楚了许多。
颜羽棠甚至可以看清王宝林的神情，没有半分痴傻，也没有半分不甘心，有的只剩下一丝……惋惜？
“看什么呢？这么着迷？”莫离也站了过来，看向偏殿。
“你说，王宝林这样，会不会有清醒的时刻？能不能想起她和皇上的过去，所以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颜羽棠指向不远处。
莫离深以为然：“如果不是彻底疯了的女人，还是可以有神志清醒的时候，我看她现在这样，好的很啊。”
两个人正说着，王宝林突然侧了身子，直接看向她们。发觉她们在注视自己，也没有回避的意思，远远的行了礼，然后慢慢走过来。
“郑茹芸是要走了么？”
王宝林对颜羽棠说的第一句正常话，就是这么一句。
“是啊，过好日子去了。”莫离抢先回答，“人家趁着众人不敢出宫的时候，冒死也要去伺候太后，这不，抓住机会爬龙床，有身孕了。”
“……孩子？”
王宝林神色一恸，尽是难以置信。
“合宫都知道了，马上她就要母凭子贵，摆脱这破地方了。”莫离看她这模样，心下不忍，“我说，你好歹也是一枝独秀过，配合太医吃点药，也跟她争一争，不好么？”
“争不过。”
莫离立刻摇头：“别这么自轻自贱，当初你可以赢她，现在为什么不行？有疾病了咱们就治一治，我永远可以……”
王宝林一记凌厉的眼神杀，让莫离住了口。
她的目光又落在颜羽棠的身上，反复打量几次以后，露出了然的微笑：“原来如此，果真如此……”
“王宝林？”颜羽棠不明所以，“你这是何意？”
“哈哈哈哈哈哈……”她又笑了出来，与往日的癫狂不同，这次眼里涌出越来越多的泪水，“郑茹芸以为有了身孕就是赢了么？她也一样争不过！哈哈哈哈哈……”
莫离看着她，觉得有些害怕，下意识后退一步，扯了扯颜羽棠的衣袖。
颜羽棠却急着要去寻找答案，紧盯着王宝林继续问：“为什么争不过？你有什么隐情么？”
王宝林依然又哭又笑，在发觉颜羽棠靠近的刹那，突然从袖中拔出暗器，满是荆棘刺的凶器直接扎向了她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