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回到西偏殿的时候，觉得右手腕已经肿了起来，五根手指上有了红印，恨不得一时三刻起了茧子。
“……”
她意外发现小木子沉默的坐在外边石阶上，似乎在等人。
看到她之后，立刻站起身，定定的看着她。
“小木子，怎么还不去歇息？”莫离揉了揉手腕，故作轻松，“娴嫔姐姐还真是爱聊天，这话茬一起，不知不觉就说到了现在。”
他的表情没有多大变化，只是做了个手势，让她去梳洗歇息。
让她讶异的是，一贯不爱与她有过多接触的小木子，居然躬身也进了屋。
采薇见了，不高兴的嚷道：“干什么呢？主子就要更衣睡下了，你进来做什么？”
他看了眼采薇，抬起自己右手，指了指手腕部位，又指了指莫离。
“怎么了？”采薇一头雾水的看向莫离，惊觉已经肿-胀的右手，“主子！你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娴嫔叫你过去聊天，怎么……怎么成这样了？”
莫离不再掩饰，只是沉默着不说话。
小木子取出一个瓷瓶，放在了桌上，才慢慢退了出去。
“那是什么？拿来给我看看。”
采薇依言照做了：“他倒是会借花献佛，只是这花也是咱们佛祖的花，他用奴婢之前给他的药膏……”
这是什么意思？
莫离的心，不可抑制的狂跳起来。
本以为他就是捂不热的硬石头，偏偏在这时候心细如发。
“小木子今晚守夜吗？”她问采薇。
“没有啊，按照主子之前吩咐过的，不曾让他守过夜。”
“对对对，我差点忘了。”她把小瓷瓶贴在胸口，止不住的笑，“你先退下吧，我累了。”
“可是主子你的伤……”
“我自己上药。”
门被合上的时候，莫离再次盯着瓷瓶，觉得这只手，肿的太过值得。
不然她不会发现小木子居然还有这样一面，总归是，关心着她的-
次日。
莫离大老远的就看见瑛姑从小厨房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火盆。
“这可真是奇怪，虽说入秋了，还没冷到要用火盆的时候。”采薇瞧见了，不免疑惑。
莫离本想绕着正殿的人走，谁曾料，瑛姑已经看到了她们一行人，立刻上前来行礼：“奴婢见过如修仪，主子这是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呢？”
“正是。”莫离瞥了一眼火盆，未见异常。
“那奴婢就不碍事了，主子先去吧。”
瑛姑让开一条道，举止恭谨。
就在此时，微风拂面，也将火盆里的灰烬吹出来不少，有一些还沾上了莫离的衣裳。
“好好的也不知道找个挡风的地方……”采薇赶紧拍了拍，结果灰烬立刻抹成了一条黑色印记，“哎呀！主子，你这衣裳……”
“无妨，时间还早，咱们回去换一身也来得及。”
莫离不想再多生龃龉，立刻返身就要换衣裳。
地上零零散散有几块没烧完的纸片，她觉得眼熟，蹲下来捡起一片，发现了页脚的字迹。
怎么会这样？！
这不是她昨天忙活了大半天，一笔一划写完的菜谱吗？
为什么会出现在火盆里，还沦为灰烬？
小木子在一旁见了，也捡起一片，看到上面残留的内容，立刻了然。
“主子。主子？”采薇唤她，“赶紧回去换身衣裳吧！不能再耽搁了！”
“好。”
莫离握紧手中的纸片，一步步走的格外艰难。
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瑛姑要掐着这个点出现，又要特地赶过来请安，为的不就是让她亲眼目睹心血化为灰烬么？
“……”小木子站在外边等着，将小小的纸片叠出了花样。
在莫离更衣完毕，走出内殿的时候，他朝她伸出手，掌心的纸鹤有些滑稽。
它的尖嘴处是燃烧过后残留的黑点。
“给我的？”莫离的目光彻底移不开。
看着他轻轻点头，什么灰烬，什么心血，都被抛诸脑后-
颜羽棠得了恩准，不必去晨昏定省。可是窝在宫里待着，到底也会身上长霉，于是带着瑛姑决定四处走走，说不定可以有场意外的相遇。
“娘娘，你安排的事情，奴婢照做了。”瑛姑在路上回禀道，“当时如修仪的脸色很不好看，不过后边从西偏殿出来，又像个没事人似的。”
“她啊，就是特别善于伪装。可以一面哭，一面又笑靥如花。可以在我面前说话愚笨不通畅，在别人面前又舌绽莲花。”颜羽棠笑着摇了摇头，“都是表面功夫，你可别当真。”
瑛姑叹了口气：“奴婢瞧着如修仪年纪也不大，本该是多好的年纪，却在这宫里磨成了这副样子。”
是宫里造就了一个个人么？
比如，不得不装疯卖傻偷生的王宝林，如果没有入宫，她也可以成为师父离尘那般潇洒恣意的女人。
比如，口蜜腹剑，妒心杀人的郑茹芸。如果没有入宫，她是不是也会按照南宫家的规矩，嫁给普通人，安稳过上一生？手里不用沾血，午夜梦回时不会被惊醒？
还是人秉性就是如此，进宫才是最好不过的选择呢？
比如她的庶妹云绾若，是入了宫就会惹来杀身之祸的性子。
颜羽棠想了许久，也没有得到答案。
“娘娘，凤鸾宫那儿，最近好像都不爱留人。”瑛姑朝远处看了看，“皇后最近脾气不佳，很少与人搭话。请安过后没说几句，就把各位主子们赶走了。就连一贯交好的瑾妃，也是被一并冷落。”
“是么？”
不知道那位挨打的侍女环苓好了没有？是不是又是这位军师给皇后出谋划策，故作姿态？
“娘娘，皇上现在的重心都在您的身上，眼看着众妃都在回来的路上了，不如……”瑛姑思忖了一下，“不如先回宫吧？等她们散了，咱们再出来散心也不迟。”
“现在应该是她们看到本宫就绕着走，焉有本宫主动让行的道理？”颜羽棠冷笑，“继续往前走，本宫就是想和她们迎面撞上，看看今日会是哪位妃子？”
“是。”
事实证明，冤家路窄这话没错。
因为往前几步之后，郑茹芸的身影就朝她们这儿过来，也没有任何避让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