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珮之后，小木子再也没有出现在颜羽棠视线范围内。就像上次救下子衿以后，他彻底没了音讯那样。
而苏沐，偏偏在这时候，有意过来“缓和”她和莫离的关系。
看着众人在正殿忙碌，颜羽棠问瑛姑：“皇上这是在做什么？平常来长乐宫用膳，从来不会如此。”
“娘娘，奴婢刚才去小厨房的时候，看到西偏殿那里的人，说是……如修仪也会来。”
“阿离？”
正说着，苏沐下了朝，直奔长乐宫而来。
一进门，就是习惯性的轻抚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似是极其期待这个新生命的到来。
“皇上今日这是怎么了？”颜羽棠忍不住问他，“仅仅臣妾与你二人，用不上这么大的席面。”
“你一向不是都惦记着如儿的吃食吗？今日正好朕有时间，许久没和你们共同闲话了。”
他倒是说的轻松。
颜羽棠叹口气，幽幽问道：“皇上难道不清楚，凝香殿一事之后，臣妾和阿离之间，早就貌合神离了么？”
“你倒是老实，同朕说出这种话！”他刮了刮她的鼻子，“平日里听人说，你和如儿相处愉快，朕倒是不太信的。”
“臣妾不是睚眦必报的人，但是也深知交心的道理。”颜羽棠绕过他，走到梳妆镜前坐下，“从前吃了大亏，现在可不敢再贸然付出真心了。臣妾不再皇上面前装作无事发生，一来是因为皇上可以敏锐观察到，二来嘛，是因为臣妾不想欺瞒自己的夫君。”
苏沐负手站在她身后。
因为怀孕，她的脸稍微圆润了些，恰好有了几分娇憨，少了些凌厉。镜中的她，眼眸中尽是母性慈爱，不见其他。
“那夫君就要问问娘子，有多爱腹中的孩子？”
“那是自然胜过臣妾自己的性命。”她愣了愣。
“会不会有娘亲，从怀上孩子开始，就讨厌他呢？”
“皇上？”她的脸上写满了不解，“臣妾未曾听说过这种事，虎毒不食子，怎么会……”
苏沐不再多说，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把玩着那如瀑长发。
莫离进正殿时，透过那道缝隙，也看到了这样的画面。
“修仪娘娘来了？来！您请！”瑛姑立刻迎了过去。
莫离点点头坐下，采薇在一旁倒是嘀咕起来：“主子，奴婢瞧着娴嫔娘娘是不是故意的？把咱们叫过来，又要晾着咱们？”
“胡说什么！”
她狠狠地瞪了采薇一眼，突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过去，都是她毛毛躁躁的四处惹事，采薇处处拦着她，生怕她犯了错得罪了高位妃嫔，惹下杀身大祸。可是现在，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反而成为那个最谨小慎微的女人，严苛的遵守着这里的规矩。
世事无常呐！-
这顿晚膳，注定充斥着尴尬。
席面上，莫离只选择面前的菜，而颜羽棠则恹恹的喝着汤，不曾多话。苏沐呢？也不开这个话茬，只顾着一杯接一杯饮酒，成了无声的世界。
“皇上，臣妾吃饱了。”莫离率先放下筷子，“臣妾宫里还有事，可否先行一步？”
“不急，朕随后陪你一同回去。”
此话一出，两个女人的表情都有了轻微变化。
莫离讪讪的笑：“皇上，你可别打趣了！娴嫔姐姐现在有了身孕，你应当多陪陪姐姐才是。”
而颜羽棠立刻接话：“皇上，后宫应该雨露均沾。恰好臣妾现在有孕在身，无法伺候，阿离那儿才是最好的去处。”
苏沐看了看莫离，又看向颜羽棠，语气耐人寻味：“看来，朕是个不讨喜的人，平白惹人生厌了？”
“臣妾不敢！”
“也罢，娴嫔说的极是，后宫的确需要雨露均沾……”他蓦地站起身，向莫离伸出手，“朕陪你回去。”
颜羽棠也起身行了礼，没有挽留的话。
等到一行人离开正殿，瑛姑才着急的说：“娘娘这是为何？明眼人都看出来皇上生气了！”
“不急。”她饮下一口汤，继续用膳，“阿离许久没有侍寝了吧？今晚是个不错的时机。”
“陛下不会因此迁怒娘娘吧？”
“谁知道呢？”
颜羽棠微微一笑，仔细咀嚼着桌上的美味。
他的心思，不是常人可以猜测到的，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他理解自己的意思。
雨露均沾，也可以不是在长乐宫，而是别处-
深夜。
颜羽棠侧身而卧入睡，突然觉得背后一暖，迷迷糊糊问：“夫君怎么总做半夜入室的人？”
“……你这说辞，竟将朕描绘成了贼人！”苏沐紧紧拥住她，又生怕勒到肚子，“如果不舒服，及时告诉朕。”
“阿离呢？”
“她睡了。”
“真不知道皇上往日让阿离侍寝，都是怎么过得？”她彻底清醒过来，转过身搂住他，“难不成未央宫偏殿还安排了美人，供皇上深夜造访？”
苏沐哑然失笑：“如若不是娴嫔，有或者无，都一样。”
她尽可能向身旁的温暖源靠近，在他看来，像极了依恋。
“腹中的孩子，朕希望是个公主。”他主动说。
“公主？”颜羽棠抬眼看他，“皇上不喜欢皇子吗？如果臣妾不小心生下皇子，是否就要带着他一起失宠了？”
“不。”
苏沐的语气逐渐冷下来，化为一片凉薄。
“朕会好好爱这个公主殿下，如若是个皇子，朕倒是不懂得怎么去保护他了。”
“这是何意？”
“父皇对朕，教导方式，朕不喜欢……”他闭上眼，微蹙的眉头表露了心意，“朕不想自己的孩子，也活成那般。”
虽然不清楚过去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可以敏感的察觉，说起这段往事时，他不自觉流露出来的痛苦。
真是奇怪！
身为秦毅唯一的嫡子，天资聪颖，能文善武，不应该是秦家众星捧月的存在吗？
为何会痛苦？
颜羽棠不敢问，因为在痛苦之后，他浑身充斥的戾气，就像一枚不定时就会灼烧他人的火药桶。
她怕。
怕在这样的人身边，一句话入了地狱，一句话又重回人间。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必须只能进，不能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