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一周都是摸索期，并未正式上课。
在系学会的学姐介绍完商品设计系的毕业条件、必修及选修所须的总学分之后，佟韵佳便低头研究起方才拿到手的课程表。
这里面涵盖了大学四年里的所有必修课程，或许实际的开课情形会有所不同，但基本上都相去不远，让学生自行分配时间跟每学期的必修学分数。
佟韵佳把想上的课通通都圈出来，对照这学期实际有开的课程，在笔记本上画起课表来。
“这么多课，你不怕累死喔？”涂伶莤看了下她手写的课表差点吓坏，根本没有空闲时间，排得满满满。“大学跟高中不一样，不是念书考试就可以了，我们要交期中、期未作品，说不定还要分组讨论，你排这么多课小心消化不良。”
“我知道。”佟韵佳头也没抬地解释：“我只会在里面选几堂课修，其他的，有空再去旁听。”
她知道设计系的课少，不过作业量可观，已经做好要看日出的心理准备了，不会自不量力，为了快点赚满学分好让大三、大四逍遥过，况且她还要抽时间画图赚钱呢。
“欸，同学，你这个是去年Bluee出的限量帆布笔袋吗？”
佟韵佳闻言抬头，是个可爱但略带激动的女同学。戴玳瑁框的眼镜，鼻头圆圆的，及肩的头发发尾微卷，笑起来有虎牙。
“嗯。”佟韵佳轻应。
这确实是去年Bluee的活动商品，网罗线上插画家三十名，每位各画一只山海经的Q版异兽，最后由主编设计整合，印成可以立起来当笔筒用的帆布笔袋，订价一仟，全国限量六百个，开卖不到十分钟就被抢购一空。
“可以借我看一下吗？当时我想买，已经进入结账页面了，按确定却显示已售完，你可以买到真的好厉害。”女同学双眼灿亮，看得佟韵佳都觉得眼睛疼了。
“你看吧。”她实在不好意思跟女同学说这个笔袋是送的，因为她是帆布笔袋的插画家之一。
她选的异兽是鹿蜀，形状像马，头是白的，身体布满虎纹，有条红尾巴，叫声像在唱民歌一样。
传言佩戴了鹿蜀的皮毛可以兴旺子孙，所以她在设计的时候就画了一母一子，主编收到图时还特地回信说感谢她买一送一。
“哈啰，请问21号同学在吗？”教室门口站在两名女学生，新生报到，谁都不熟，连自己学校、座号都还不太习惯，对方连喊了好几次21号才有人反应过来。
原本只是一记插曲，过后无人放在心上，却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有男有女，一来也是在门口喊要找某某座号的同学，连来跟佟韵佳借看笔袋的女同学也被人喊走了。
“他们到底是谁呀？”涂伶莤用手肘顶了顶佟韵佳，见她专心一意在调整课表，苦恼著该如何她把画出来的洞填满就没劲。“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喔？”
“嗯，不好奇。”佟韵佳头也没抬，不理会涂伶莤因为没人跟她一起八卦而生起的落寞及无趣。
“啧，如果巧玫在这里就好了。”涂伶莤想起寝室内另一名不管她开启什么话题都热切回应她的室友，不禁感叹。
“你可以传讯息跟她说。”比起在她耳边碎碎念好多了。
涂伶莤好，她也好。
“请问13号同学在吗？”有名身材魁梧，人高马大，看起来不好相处的男同学在教室门口喊人，因为上身贲起的肌肉将T恤撑得超紧，手臂也因为太壮跟身体隔了道距离，获得了相当高的关注，教室内的同学纷纷张望究竟谁是13号。
涂伶莤双眼瞪得老大，摇著佟韵佳的手。“天呀，他喊得是我啊！佟韵佳，你帮我去。”
“啥？”她又不是13号。佟韵佳瞄了眼。“不去。”
“他一直喊我耶！”涂伶莤见他打算进来教室，整个人更慌了。“佟韵佳！”
她直接举手，对那名男同学说：“这里。”
“你就是13号？”对方走过来后，蹙眉说。
他有这样的反应，佟韵佳并不意外，但她把人喊过来并没有帮涂伶莤承担的意思，单纯认为教室里的安全系数高，趁人多的时候把事情处理好。“她才是13号。”
“佟韵佳！”涂伶莤气得推了她一把，佟韵佳差点滑出椅子。
“你是谁？”佟韵佳默默坐好，没忽略掉男同学不赞同的神色。
“二年级的13号。”男同学指著涂伶莤对佟韵佳说：“她的直系学长。”
所以刚才过来的都是找认直属学弟妹的。
佟韵佳恍然大悟，涂伶莤也冷静下来，羞愧地说：“我不知道你是学长，对不起。 ”
“没关系。”对方好像很习惯这种事，看来外表没少让他受到这些对待。他从口袋里掏出名片给涂伶莤。“这是我的联络方法，对系上有什么不懂想问的，可以加我的Line。”
“谢、谢谢学长。”涂伶莤接过后一看，疑惑四起，然而在她低头的时候，对方便已离开。“学──走了？”
佟韵佳是看着对方走出教室的。
他留了联络方法给涂伶莤，却没留下她任何讯息，包括名字，脑袋转不过来的人兴许觉得这种人很难相处，可他保留出来的空间却让佟韵佳觉得贴心又舒适。
可惜不是她的直系学长。
“好奇怪的人喔。”涂伶莤嘟嚷了句，把名片塞到佟韵佳眼下。“你看。”
健康规划师，张泽凯。
应该是跟健身有关系的吧，看他的体态应该是有在接触这一方面。
“你说怪不怪？”涂伶莤坐到她面前，摇头晃脑地分析：“商设跟健康规划师有什么关系呀？既然对商设没兴趣，我问他系上的事，八成一问三不知，对吧？”
是学长看起来对系上的八卦一点都不了解吧？
佟韵佳的直觉想法是这样。
可能是对张泽凯的印象不错，或许又因为自己吃过长相的亏，向来游离在外的佟韵佳难得开口，帮一个算得上是陌生人的学长讲话：“只要是卖给消费者的东西，有经过设计、包装、市场定位、成本计算及定价，不管是有形还是无形的，都可以称为商品。有目标，才会用心钻研，说不定他能给你不少帮助。”尤其是指点迷津。
涂伶莤讶异地看着她。“你好像老头子了。”
很好，对话结束。
佟韵佳不想理她，恰好上课钟响，更可以光明正大地忽略她。
早上两堂都是导师还有系学会的介绍，与学生会不同的是，系学会是单就运作商品设计系系内活动的学生团体，迎新就是其中一环。
第二堂课主要在讲分配学分的建议，半堂课听下来，佟韵佳自制的课表都快画烂了。涂伶莤不由得好奇，侧头过去问：“佟韵佳，你在高中该不会是学霸型的人物吧？”
“不是。”佟韵佳不好意思说她高二之前连全班前五十都没有。“勤能补拙罢了。”
“看不出来你也是个谦虚的家伙。”涂伶莤撇了撇嘴，坐了回去。
应该是难聊的家伙吧？
佟韵佳不以为意，早就明白自己的个性有缺陷，对朋友早就不强求。
学长姊能分享的选课讯息说得差不多后，就开始分享各门课的老师，因为商品设计系跟行销系有合作开课，有些专业必修来自于行销系，学长姊不方便评价本系教授，便分享起了行销系课程的经验，有些老师的课非到不得已千万不要选等等。
“对了，听说昨天有人故意在诸葛学长面前跌倒，是谁呀？”学姐讲到一半突然插入让佟韵佳头皮发麻的问题，见无人承认，不肯死心，居然再问了一次。“到底是谁呀？我记得是你们这班的呀。”
台下学生叽叽喳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是学姐见场面过于尴尬才又自己圆了回来。
“开玩笑的啦，大家要好好走路喔。”
涂伶莤用手机传讯息给佟韵佳：“我就说吧，比我不理智的人多的是。”
佟韵佳只觉头晕脑涨。
下课钟响，又有几批学长姊来认亲，佟韵佳的直系却无声无息。
“佟韵佳，你几号呀？”
“七号。”
过了一小段时间，涂伶莤才说：“学长说他不知道他们班的七号是谁，不过他可以帮你问一下。”
“学长？”佟韵佳不解，涂伶莤的答复是直接让她看手机。她最后还是加了张泽凯。“喔，不用特地帮我问。”
她并不羡慕有直系来认领他们的同学，就算她的直系学长姊有来认亲，最后应该也会觉得她这学妹不讨喜，联络几次就断讯了吧。
万一她直系是位学姐，同样是诸葛长斌的粉丝，跟刚刚台上那位同一路数，她不就死得很难看。
还以为跌倒事件过去了呢，果然在粉丝眼里还是现在进行式。
到中休时，涂伶莤跟张泽凯已经透过Line聊好几轮，连对方的家庭背景都打听过一遍了。
这聊天的功力让佟韵佳大开眼界。
“果然有些人生活中看起来冰冷冷的，在网络上却很活泼，你看，他还会用表情符号耶。”涂伶莤毫不设防地将她跟学长的对话给佟韵佳看，这种人不是粗神经，就是自觉磊落，没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你直系到底是谁呀？到现在还没来找你。”
“没关系啦，我不介意。”真到不能再真的真话，佟韵佳只差没发誓了。
早上的课都是介绍及认识商品设计系，下午就放新生去试听课程。
就在佟韵佳吃完饭，跟涂伶莤决定先去教室看看能不能休息时，佟韵佳接到了通电话。
“你好，请问是佟韵佳学妹吗？”
“是。” 是谁呀？佟韵佳满脑子问号，听不出对方的声音。“你是？”
“我是你直系学姐。你是七号，对吧？”
“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佟韵佳未有任何修饰地问了出来，就听对方呃了好大一声。
有点诡异。
“我跟系学会拿的联络资料。因为我在赶作品送印，下午才会回学校，想约你晚上吃饭，你有空吗？”
“吃饭？”都还没见过面就先约吃饭，天呀，更诡异了。“不用了。”直接拒绝好像不太好。佟韵佳后来再补了句：“谢谢学姐。”
“哎呀，别这样，我可是很期待你入学的，以后我就有小学妹，在家族里不是最没地位的了。”
“家族？”怎么又冒出个家族来了？
“就是所有的七号呀。”学姐热情地说：“如果你不答应，接下来就是大三的七号跟大四的七号打电话给你了。”
佟韵佳还没说话，学姐又加码。“不然直接去教室找你也可以啦，大一能修的课大概就那几堂，很好找的。”
这是威胁吧？
“我订了餐厅，不过那家私房菜地点很隐密，你等下加我Line，我再把定位传给你。六点半会不会太早？”学姐已经开始计划，非要她参与不可。
佟韵佳不喜欢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却不得不承认赶鸭子上架对她而言是最有效的方法。
然后她就很没志气地答应了。
林巧玫有在群组里问晚餐要吃什么，佟韵佳难得说出了要聚餐这种话，涂伶莤突然也有了约学长出来聚餐的念头。
邱子晴晚上也有事，要不是怕林巧玫落单，涂伶莤就问学长要不要吃饭了。
照着手机定位，佟韵佳走进一条小巷子里，拐了两、三个弯，终于找到学姐订位的私房菜餐厅。
招牌很小，只有一小块木板挂在门边，用书法写着“秘境”。
“您好，请问有订位吗？”
佟韵佳一进餐厅，待者来问她有没有订位时，她才想起来忘了问学姐的名字。
这就是浮游生物智障的地方。
“呃……”佟韵佳答不上来，正想回拨学姐的电话时，有人先一步出来救援了。
“她是我朋友。”
佟韵佳骇然抬头，差点昏过去。
怎么会是诸葛长斌？
浮游生物脑洞区──
诸葛长斌：她是我朋友。
佟韵佳：他是我冤亲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