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你知道这次商设迎新差点出人命的事吗？”
“你说那个爱不到诸葛长斌然后推他直系学妹下崖的事吗？”
“对对对，就是那件事，听说那个变态的爸妈还找立法委员来跟学校施压，要他们把这件事压下去。”
“不意外啦，养出这种自私自利又自以为的女儿，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鸟，肯定会说他女儿很乖，都是诸葛长斌不喜欢她的关系。”
“没错！不过学校也很可恶耶，打算息事宁人也就算了，还反过来要受害者道歉，真的超贱的耶，要是发生在我这种无权无势的人身上，会不会叫我下跪啊？”
“很难讲哦，我觉得学校就是个欺善怕恶的俗辣，亏我之前还觉得考上武德很厉害，现在真的超丢脸的。”
“没错！对就对，错就错，还怕立法委员也太没用了吧？而且我听说那个老师是走后门进来的，老爸就是很有名的卫生纸厂老板，我看学校是怕金援断掉吧？”
“我们学校有钱人还少吗？学校吃相也太难看了，不过听你这么说我才意识到为什么那个商设的老师完全没有为人师表的感觉，因为她家有钱，有没有这份工作都没差，难怪不把人放在眼里。”
“真的，有够恶心。还好我不是商设的学生，不会选到这个老师的课，不过就算不是商设的学生，想到学校里有这种败类我就不舒服。如果有人发起罢免，我一定去签名连署！”
“好像有耶，不知道在哪里看到的。等下，我找找浮论──”
在柜台前等外带的炒饭，被迫听了一连串八卦的佟韵佳，无言以对。幸好那两人的号码超前她许多，没多久就离开了。
跟着她一起来的涂伶莤张大嘴却低声说：“韵佳，你不是说你是自己失足滑下去的？难道是方家人要求你说谎，其实你是被推下去的？”
“我跟你们讲的才是事实。”也不晓得为什么会被传成这样，而且这还只是其中一个版本而已。
“这就是流言的可怕，以讹传讹。”邱子晴冷哼一声。“信不信你这个当事人出来纠正都没人相信你？人就是这样，只信自己想要信的东西，就算是他们自己幻想出来的，也是事实。”
人性确实如此，佟韵佳不是没有经历过背负着无数条不知打哪来的罪名，在班级里苟延残喘。
不过这走势实在大出她意料之外。
诸葛长斌当晚就把影片跟录音档传上浮论，虽然经过处理，方家人、主任、老师的脸都打上马赛克，录音档里名字也用后制模糊了，却不妨碍有心人士找出里面的关键人物有谁。
换作别人，或许激起的水花不会这么大，偏偏诸葛长斌用的是他本人账号发文。
每天都会有关于诸葛长斌的新帖子挂在首页的浮论，终于见到本人上来巡视，还亲自耕了亩田，不进去参观就不正常了。
那天被诸葛长斌请来的工作人员们，回去也有好几个人在他的文章底下回复，更甚至另外再开一篇新的文章，说明自己知道的经过。
然后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
有人说方同事自以为是，有人说诸葛长斌小题大作，更有人说她傻，被欺负还不坑声，笨笨地掉进陷阱。
这对佟韵佳来说很新奇，这是在为她抱不平吗？
她不会主动关注浮论上的讯息，都是透过涂伶莤跟林巧玫转述，虽然她们对诸葛长斌为她出头一事羡慕到不行，不知道从头到尾她有多害怕历史重演。
可听着听着，她不禁好奇网络上那些不认识她的人，究竟如何为她说话。
然后她就趁着宿舍熄灯，用手机偷偷摸摸地上了浮论，发现有个ID叫Songtree的人很护她，谁说她不对就跟对方笔战，还写了一大篇，几乎深不见底的文章说她在这此事件里有多无辜又多委屈。
文字有些浮夸，却也说中她的心声，怕反过来成为咄咄逼人，不懂适可而止怎么写的混蛋。
诸葛长斌有在底下回应：“不要再检讨受害者，不管他们再仔细小心，都防范不了加害者的恶意。”
一夕之间，“不要检讨受害者”成为浮论第一大标语，而她也成为在这范围内，第一位受惠的对象。
午休匆匆就过，下午的课程，即便是同系的佟韵佳跟涂伶莤也得分开。佟韵佳上的是二年级的基础必修课。
既然是二年级的必修课，就无法避免遇到方同学。
还没走进教室，门口就等著一个人。
张庭芸一见到佟韵佳，远远就开始招手了。“等你好久啦，中午吃什么？”
“炒饭。”佟韵佳简短回应。她跟张庭芸相处依旧在对话一比五的程度里。
有人在旁陪着，佟韵佳又不是个会主动挑衅的人，尽管感受到不舒服的视线，两堂课也顺顺利利地结束了。
下课声响，邱子晴立刻打电话过来。“等我一起去教室。”
说起来也巧，邱子晴的选修课居然跟她一样。
佟韵佳就在张庭芸的陪伴下，等到邱子晴来为止。
这几天累积起来的感受已经快要溢出来了，佟韵佳好想找个人聊聊。
回到宿舍，连澡都还没洗，佟韵佳就开了电脑联络Being，指尖微颤地敲下。“在吗？”
“在。”对方似乎就在电脑前，或正用着手机，很快就回过来了，后面还附了很多连结，都是从浮论转发出去，关于这此迎新事件的文章。“有受到严重的影响吗？还好吧？”
看来Being都知道了。
佟韵佳吁出口浊气，不用从头解释，可以直奔主题。“我觉得怪怪的。”
“哪里怪怪的？”
“完全超出我的想像，就好像原本充满恶意的世界突然对你友善了，我不太习惯，有点慌。”佟韵佳很努力地把她的感受描绘出来，再不找人说说，她都觉得自己掉进平行世界。
“傻孩子。”明明是平淡且没有温度的文字，佟韵佳却看出了Being的心疼。“只要认真努力，行得正、坐得直，就值得被这世界温柔以待。我们家的小绵羊不就很乖吗？为什么世界不对你友善？”
“我以前，有过一段非常痛苦的时期，甚至不敢跟外人太接近，怕对方觉得我是无耻的人，然后用着鄙视的眼神看我。”佟韵佳轻巧地带过国中的事，没有琢磨太多。“学长说要帮我出头的时候，我总想着又要回去过以前被人排挤的生活，虽然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可是被排挤的感觉真的很糟糕，我不喜欢。”
Being还她一张拥抱的贴图。
“我总想着上了大学，就可以摆脱先前糟糕的人生，重新开始，可是第一天就在学长面前跌倒，因为很多人喜欢学长，我就跌出了心机婊的称号。”佟韵佳透过键盘抒发，怕室友过来关心，全程锁著表情，不敢有一丝波动。“我以为这次的迎新事件会让我受到更多的谩骂，却没想到帮我说话的人还不少。”
她上了浮论，把她记得的回应截了下来，传给Being看。
Songtree的文章太长了，Being没有浮论的账号，给网址也没用。佟韵佳没有截，却也没有跳过这篇。
“还有一个人打了篇至少有五千字的文章为我说话，学长也在底下回文，说不要检讨受害者。”佟韵佳唇角勾了下，很快又压了下来。“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突然有股沉冤得雪的感觉。”
Being回：“这么夸张？”
“不夸张。别人是从小被人表白到大，我是从小被人检讨到大。”从长相到成绩，再从成绩到长相，处处都被人用红笔圈起来。“不是所有人都为我讲话，但至少不是所有人都与我为敌。而且我发现室友跟学姐都不敢让我落单，不管什么时候，我身边一定有人，老实说，我真的很感动。”
感动到连指尖都在颤抖。
Being说：“这才是正常的世界，有攻讦，但也有温暖。你之前走丢了，欢迎回来。”
看着“欢迎回来”四个字，佟韵佳笑了。可能笑得太用力，鼻间有点酸。
“我今天听到别人谈这件事，里面有很多都是加油添醋来的，越传越夸张。我相信方同学现在一定很难受，我看她好几次想接近，都被室友跟学姐挡下来了。”佟韵佳深吸一口气，不知道接下来话会不会影响Being对她的看法，但是她实在伪善不了。“我知道被霸凌跟排挤的痛苦，可是我一点都不同情方同学。我没办法帮她说话，最多就是不再说她坏话。”
“别怕。”Being不以为意，还扔了个灿烂的笑脸。“锦上添花人人会，雪中送炭罕人为。我们取中间值，不落井下石就行了。”
还有些惶恐的佟韵佳被安抚到了。
“谢谢你，我觉得好多了。”有人可以听她说这些，真好。佟韵佳心情顿时轻快。“这次事件对我的而言，负面影响不大，我想有一半是因为我爸妈没有到学校来为我出头。其实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他们连问都没有问？虽然我在心里偷偷感谢过上帝让他们没有问。”
剧团正在筹备海外演出，可以预见每天水深火热的情况，然而以她对父母的了解，不可能在她失足滑下山坡，已经夸大到有生命危险的程度还静默无声。
况且她爸爸还在学校任教，不可能错失这么大的消息。
她想问，却又不敢问。
“或许是你的爸爸妈妈怕你在学校难做人。毕竟你一路走来，最无助、最低潮的时候，都是他们陪在你身边的。看你难受，他们应该也很自责。”Being又说：“上次因为爱你，所以出面为你发声；这次也因为爱你，所以为你隐忍下来。”
会跟Being提到这些，单纯只是情感上的抒发而已，殊不知对方真的开启了她另外一道思维。
佟韵佳的手指就搁在键盘上，却敲不下任何一个字。
“让过去的痛苦变成养分，透过难以排解的懊悔让自己变成更好的人，我们受的伤才有意义。”Being继续开解道：“你很努力，但你绝对不是一个人在努力。”
聊了一个多小时，佟韵佳去洗澡了，而在另一头用Being身份偷装知心姐姐的诸葛长斌，才有时间处理小四季的生理需求。
“喵──”
“好好好，爸爸给你开罐头，庆祝妈妈终于对我倘开心房了。”虽然他还披着Being的外衣，却不影响他实打实的喜悦。
请问是佟老师吗？我是诸葛长斌，有件关于韵佳的事，想跟你讨论一下。
什么事？
韵佳被人欺负了，我会帮她处理这件事，但之后不管事情闹得多大，都希望你跟师母不要出面。
韵佳被人欺负了？你说清楚。还有，为什么我不能为自己的女儿出面，要你这个外人处理？
就因为我是外人才好处理。韵佳之前遭受的经历，想必你一定比我清楚，我怕你出面会让韵佳恐慌。当然韵佳跟你求救就另当别论了。
我不可能眼睁睁看我女儿被欺负还闷不吭声，谁知道你想对韵佳做什么。
老师放心，我会保护好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在浮论有账号对吧，我希望你能协助我──
事关佟韵佳，佟闽松再不情愿都会退让。
好爸爸，也同样代表岳父这关不好过。
“没事，关关难过关关过。”诸葛长斌大方地帮小四季开始鲜食包，看它大口吞咽，显然是饿惨了。
安抚好家里的猫皇，诸葛长斌坐回电脑前想处理些搁置的工作，却有两个人前后敲他。
张庭芸：“老大，韵佳跟我说她今天中午吃炒饭，还有想看最近上映的那部日本动画片，你找个机会约她，GoGoGo！”
邱子晴：“快点把人追上手，我从文学院赶到设计大楼很远。”
浮游生物脑洞区──
诸葛长斌：想哭就到我怀里哭吧。
佟韵佳：我终于明白“这时候只要笑就可以了”是什么意思。
大心有话：
押在2018年3月14日23:59分最后一刻跟大家说白色情人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