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校长经过那么多大风大浪，突然一个烂锅甩过来，也是接得措手不及。
但是校长不能怂！
他在众人的目光中站了起来，缓步走到台前，从任课老师手中接过麦克风，先清了清嗓子，略微沙哑地道：“苏同学跟诸葛同学所说的内容，相信大家都看得很清楚了。公道自在人心，无需旁人多说，但请记得一件事，即便你们心里面已经有了对错，我们都没有权利判处或惩罚别人。知道就够了。”
记者朋友举手提问：“虽然公道自在人心，还是想请问一下校长觉得谁抄袭的可能性比较大？”
“这个问题就交给周老师处理，我不予置评，以免影响周老师的判断。”校长笑着把锅甩了回去。
“周老师有什么看法呢？”记者立刻转向。
任课老师笑的脸都要僵了，很想关上门来自己处理这件事，可是在场这么多人过来就是为了得到确切的答案，这时含糊带过很容易引起公愤。
正所谓我裤子都脱了，你给我看这个，不摆明找打吗？
“身为老师，我可以接受学生犯错，但不能接受学生刻意犯错，更不想污蔑学生的清白，伤害他们的自尊，这件事情要慎重对待。”任课老师正一边说一边着急地想办法。就算她心里已经有了偏爱的答案，另一方也有爱护他的家人朋友，没有一个强而有力的办法证明孰是孰非，后患无穷。
“我们不想听这种模拟两可的答案，请学校给出明确说法，不要息事宁人。若学校无法公正、公平、公开处理一件事，如何让其他学生信任当他们遇到事情时，学校是能给予帮助的？”记者的声音清楚地传遍试听教室每个角落，更引起许多学生共鸣。
“对啊，要是我被污蔑，学校叫我装作没事发生，我一定找媒体爆料。”
“之前迎新的事学校也没有说什么。这么说起来，之前迎新陷害佟韵佳的人不就跟苏佑勤同班吗，他们该不会是串通好的吧？”
“你说诸葛长斌请记者过来是不是担心学校吃案啊？”
“一定是，没看到佟韵佳的爸妈连律师都请来了吗？”
后方学生说的话没经过遮掩，全让前排的学校高层听得一清二楚，这话要是传出去，不仅会影响招生，还会影响学校排名。
教务长举手，建议道：“我觉得得开校务会议讨论这件事，并加强学生对智慧财产的重视。”
“抱歉，打岔一下。”佟闵松说话了，语气威严得让人生畏。“请问教务长，校务会议要检讨谁呢？没有确定的人事物，这场校务会议跟校长致辞有什么两样？”
“对啊，有什么两样？”
“教务长满贼的耶，这样就可以规避评鉴了吧。啧啧。”
后面的猜测越来越阴谋论，校长立刻跳出来澄清。“我们一定会给这件事圆满的结果。周老师，这是发生在你班级上的事情，如何处理，你心里应该有了章程才对。你请双方准备资料，个别报告后，又要如何评断呢？”
任课老师左右为难，每想一个方法就暗自否定一个方法，面对这么多人的审视，左右为难。她说：“刚才佟同学跟苏同学都有提供他们创作的资料，不可否认诸葛同学这里拿出来的内容比较全面，但公司行号为了建档与追溯，本来资料就比较齐全。一般同学在准备作业时，并不会特别记录各阶段。”
虽然这时候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诸葛长斌，听到任课老师有超出预期的看法跟发言，佟韵佳还是不由自主地向他投去求助的眼光，细声问：“该怎么办？老师好像不相信我们，会不会最后变成我们恶意陷害苏佑勤？”
“不会，除非周老师想弄臭自己的名声。”诸葛长斌安抚道：“她不过有些考量而已，见招拆招，别怕。”
然而不是每个人都有诸葛长斌的信心。
“所以周老师的意思是指苏佑勤没有抄袭吗？那你又要如何解释这两张近乎相同的作品呢？巧合吗？我相信在场各位没有人能认可你的说法！”记者大声指出问题所在。“还是周老师想包庇苏同学？”
苏佑勤听到事情可能有转机，激动地抬起头来。
其他人同样激动，可全都是负面情绪。
“周老师是什么意思啊？”
“搞什么东西呀？有种叫苏佑勤也把原始档拿出来啊！”
“一看就知道是苏佑勤的问题，老师有没有眼睛呀？难道她真的想包庇苏佑勤吗？”
“靠！商品设计系好黑暗喔，太可怕了！”
佟闽松直接站了起来，冷脸看向周老师，毫不客气地说：“周老师是认真的吗？你不觉得苏佑勤有问题，所以问题是出在我女儿身上吗？还是认为我女儿之前在迎新吃过一次亏，为了学校风气和谐，再吃亏一次没关系？你到底把我女儿当什么了？”
教务长脸色丕变，更加阴暗难看。“周老师，你什么意思？”
“请大家冷静一点，然而诚如我方才所说，不想污蔑学生清白，抄袭一事在大幅度曝光之后，对未出社会的学生是非常大的伤害。我只是希望能用最公平的方式来评定。”任课老师心里也急，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慌，一慌场面就更糟糕了。
她走到控制台，放出佟韵佳跟苏佑勤的作品对照图，扬声道：“这两张近乎相同的图档，一定有张母图，只要判定母图来源就能确定责任方。我现在想做的就是确定母图来源，也正在想办法确定母图来源。”
“哼，难道我女儿提供的原始档还不足以证明是母图吗？你护航也护得太明显了。”张郁娟看不下去，跟着加入战局。
佟韵佳听见母亲的声音，知道这件事如果没有个让她满意的答案，今天任课老师跟苏佑勤别想走出这间视听教室了。
“我不是护航，我是希望这件事可以做到让大部分的人都无法再睁眼说瞎话。就算几率很低，你们都没想过这张母图有可能既不来自佟同学，也不来自苏同学，而是来自网络图库吗？”任课老师闭眼深呼吸，隔了几秒钟才沉声说：“如果可以，我想让让其中一位同学亲口承认犯行。”
“周老师，你会不会太理想主义了？”校长并不觉得此举可行，反而显得任课老师死鸭子嘴硬。要是两边都死咬着自己没抄袭，这件事不就永远是个悬案？到时候武德大学就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了。
“我不否认，但为人师表不就应该尽量做到公正、公平吗？”现在最棘手的就是如何执行这个理想。
诸葛长斌就在这裹足不前的当口下，举起了他的手。“我有个想法，老师不妨参考一下。”
“你说。”任课老师正需要渠道排解，什么方法对她来说都是好事。
“无论能不能画出一模一样的图，绘者在笔法、风格、熟练度上都不会变化太多。我们直接拿绘图板过来就请佟同学跟苏同学现场绘图，谁才是这张图真正的绘者，或者都不是，不就显而易见了？”
“这个方法好！”
“对啊，当场让他们画图就可以啦。”
“你说他们两个会不会有人今天刚好手痛啊？就跟没实力的歌手唱现场就说自己感冒一样。”
“哈哈哈，很有可能哦。你猜谁刚好手痛？”
任课老师也觉得这方法可行，立刻拍板定案，让助理马上去办公室拿绘图板过来。
十分钟后，任课老师打开绘图软件，开新档案。“你们谁要先来？”
佟韵佳见苏佑勤没有动作，便在诸葛长斌的鼓励下，身先士卒。
在业界已有一定资历，佟韵佳可说相当熟悉绘图软件，对照任课老师开出来让她比对的图档，花不到五分钟就勾勒出草图来，过程没有停顿，顺畅地完成了线稿。
前后花不到二十分钟，与原图相似高达百分之百。
佟韵佳画好后，不发一语，低头走了下来。
“干得好。”诸葛长斌在她耳边赞叹。“你的实力就是最好的证据。佟佳氏，你很棒。”
“……谢谢。”佟韵佳耳朵有点发烫，不晓得是因为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作画，还是因为他在耳边细语呢喃。
或者是因为他的身份让她无所适从。
任课老师将佟韵佳现场画的图存档成JPG，再次开了空白档案。“现在请苏同学上来。”
苏佑勤根本站不起来，脸色惨白难看，浑身颤抖著。
“苏同学请上来。”任课老师又喊了一次。
感觉到所有人都看向他，鄙视的、憎恶的、厌烦的视线都让苏佑勤几近崩溃。
“苏同学，麻烦上来。”任课老师看他神色畏缩，心里已然有底。“如果你画不出来，就表示这张图不是你的手笔，我可以确定是你抄袭佟同学，而不是佟同学抄袭你。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终于有了确定的答案，还是一拍两瞪眼的结果，再放下高悬的心后，就是审视苏佑勤背后的恶意。
为什么要陷害佟韵佳？
她才大一，能在这间学校得罪谁？除了受到诸葛长斌的注视外，并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苏佑勤又不是女的，没道理因为嫉妒而去攻击佟韵佳。
究竟是为什么？
事已至此，不可能关上门来自己处理，任课老师只好当众问他原由。
“我这么做，还不是因为你！”苏佑勤见逃不过，索性抖了出来，双眼赤红地瞪向诸葛长斌。“全是因为你！都是你不好！”
“哇靠，男版的求而不得吗？”
“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活的同性恋耶。所以是苏佑勤爱不到诸葛长斌又不忍心伤害他，所以攻击无辜的佟韵佳吗？也太狗血了吧。”
佟韵佳瞪大双眼看着气到发抖的苏佑勤，脑子想的跟现场观众十之八九一样，中的全是嫉妒的流弹。
“我哪里不好，你倒是说清楚啊。”诸葛长斌嗤了声，特别不屑。
只见苏佑勤站到诸葛长斌面前，凝视坐着的他，不甘地问：“你还记得汪欣怡吗？”
诸葛长斌沉默了。
就在苏佑勤掀唇想刺他几句，诸葛长斌率先抬起头来，冷然且不带感情地反问。
“然后呢？”
浮游生物脑洞区——
诸葛长斌：佟佳氏，你是最棒的。
佟韵佳：你是最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