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附近隐密又足够舒适的地方，诸葛长斌只想到一处，便是老师开设的无菜单料理餐厅“秘境”。
老师这时候还在学校，诸葛长斌之后拨电话给甫回国的师母，商借一下场地。
碍于老师工作职务的关系，“秘境”平常日只有开放晚上，假日才全天营业。师母知道他的来意，未有多问，搭著计程车就来开门。
“你们先坐一下，冷气刚开，有点闷，稍微忍一忍吧。”师母从住处赶来，再快都比不过从学校走过来的他们，一来马上开灯、开电扇冷气。“长斌通知得太临时了，材料还没送来呢。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招待你们吃的啊，稍等。”
佟闽松看她为了他们突如其来的造访而忙进忙出，实在过意不起，连忙说：“不用麻烦了，我们坐一下就走，打扰你已经够不好意思了，别忙。”
“不行。”师母闻言回头，推了下她脸上厚重的眼镜。佟家夫妇对这名个子不高又充满艺术气息的人有第一眼好感，多半这副与女儿差不了几分的眼镜也有几成功劳。“虽然情况临时，好歹也是长斌第一次见家长。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这个做师母的勉强算是半个妈，一定要好好招待你们。”
要不是场合太过微妙，诸葛长斌真的会笑出来。师母的思考逻辑很难以常理判断，跟她说话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吃了闷亏，好似那里不对却又无从反驳起。
佟韵佳默默地退了一步，想把自己藏起来。她知道言语拥有无穷尽的力量，可以带人顷刻间上山下海，也认为自己在这方面的承受能力对比同年龄的人来说好上不少，殊不知师母这番话转眼间就把她打的七零八落。
什么见家长……这八字会不会撇太快了？她有点慌。
要不是诸葛长斌当着他们的面打电话，一路上走来也没见他拿手机发过讯息，不然真的怀疑他跟师母串通好了，要来接招跟出招。
“叔叔、阿姨，请坐。”诸葛长斌帮两位拉开椅子，微笑说：“我去帮你们倒点水。”
正所谓出手不打笑脸人，张郁娟再生气顶多就板著一张脸，说不出什么难听话，况且走了一小段路，最开始的气愤起码消化了有两三成，也没倔著脾气，死活不坐诸葛长斌示好所拉出来的椅子。
情绪最外放的张郁娟都坐下了，佟闽松跟佟韵佳自然没多纠结。
“老公，你怎么看？”张郁娟压低声音，就怕正在吧台后切柠檬片的诸葛长斌听见。“你想到拒绝他的办法了吗？”
“还没呢。”佟闽松头疼的要命，对着妻女苦笑说：“小乖都满十八，到了可以交男朋友的年纪了，说她太小不适合谈恋爱根本说不过去。再往远一点说，没谈过恋爱，不趁年轻又没什么钱的时候栽点跟头，根本不知道平衡自己喜欢跟自己适合的对象——”
张郁娟掐了他一把，极为不悦。“谁跟你说这个！”
“哎呦。”佟闽松呼疼，委屈地倒了眉毛。“我很认真，这也是我纠结的地方。问个现实点的问题，诸葛长斌跟苏佑勤同时追求小乖，你直觉那个比较好？”
佟韵佳打了个冷颤。
“你举这什么烂例子？把苏佑勤算进来完全是保送诸葛长斌啊！”张郁娟都快被他气死了，但也明白他的难处，毕竟她也想不出办法让诸葛长斌里女儿远一点。
禁止女儿跟对方往来根本不切实际，限于工作上的交流更不可能。
张郁娟只好问：“小乖，你喜欢诸葛长斌吗？”
本来就乱成一团浆糊的佟韵佳哪里回答得了，打直了背，脊椎像一节一节被拉了起来，僵硬的很。
仔细想想，喜欢跟不喜欢拿来定义她对诸葛长斌的感觉似乎太极端了。
她只能说：“我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他还没消化他是Being的事情呢，考虑不了那么远。
有种被趁虚而入的感觉。佟韵佳抿紧唇，说不上好坏。
“叔叔、阿姨。”诸葛长斌知道他们背着他说话，过来之前先喊了声，脸上表情收拾的很好，不躁不进，也没什么心慌感。
年纪轻轻就这样，佟闽松难免觉得棘手。
“先喝点水。”诸葛长斌将加了柠檬跟薄荷的水个别放到他们面前，最后坐到佟韵佳旁边。
当他转头对佟韵佳微笑时，张郁娟随即拉长了脸。
“我不同意你跟韵佳在一起，你太不安全了。”从他的长相到他可能会带来的麻烦通通都是问题。
诸葛长斌有些为难。“阿姨，我想你误会了，我跟韵佳没有在一起。”
张郁娟错愕后露出讪然，但也不需要佟闽松解围， 诸葛长斌便先架了台阶让她款款而下。
“是我单方面追求韵佳。她不仅没有答应，甚至还捕捉不太到我的好感。”诸葛长斌苦笑，可一看到佟韵佳一脸“怪我啰”又不禁笑了出来。“我本想徐徐图之，一步一步来，只是发生这些事，我不清楚表态似乎不行了。”
他这番话让张郁娟实在难接，难道要她像个泼妇一样，中邪地重复“不行，我不准你喜欢我女儿”吗？
光想就觉得傻。
“请喝茶。”师母端了四壶现泡的菜叶，走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沿路直线抖过来。
诸葛长斌闻声回头，立刻上前帮忙，接过来时，不免皱眉碎嘴。“怎么不喊我？端这么重的东西，万一受伤怎么办？忘了你的手多重要了吗？”
“行啦、行啦，小朋友唠唠叨叨。你放心，我不会跟你老师说。”师母嘟嘴，来到佟家父母面前。“饮料还没煮，只好泡茶请你们喝。还有些手工饼干，我大嫂做的，你们先吃，我再去削点水果。”
“不用麻烦了，这样就好。”佟闽松连忙摆手，半站起来，实在很不好意思。
“没事，正常待客之道。”师母拍拍诸葛长斌。“你们聊，不用管我。长斌，好好招呼人家。”
“我会的。”诸葛长斌应下，等师母回厨房才说。“师母是很纯粹直接的人，但也因为她的个性，以前没少被欺负，听老师说刚认识师母时，她的状况不是很好，却莫名地吸引他。老师没有强迫师母变得世故，反而事事顺着她来，为了浊世中保护她这种难得的个性，老师可以说费了很大的心思。”
佟闽松跟张郁娟听着不觉得那里奇怪，反倒对他口中的老师多了不少好奇，直到听见诸葛长斌接下来的话，才双双变了脸色。
“所以我会努力保护韵佳，让她保持她喜欢又自由的样子，做她喜欢的事，不用在意别人眼光。”
佟韵佳默默绞紧手指，低头，耳朵觉得热。
老师跟师母站在一起，给人的第一眼印象根本不像一对。但就外型而言，老师真的优秀太多，气质优雅，睿智沉静，很难跟师母这种几乎不受限制的艺术家连接在一起。
然而亲眼过看见两人互动的模样，又被他们无形之中散发出来的恩爱与甜腻秀了一脸恩爱，互视的眼神足以融化冰山。
佟韵佳没有触动是假的，只是当时这一丝情绪波动就像蜻蜓掠过水面，几秒涟漪而已，是诸葛长斌现在提了出来，才知道那几秒涟漪已经在心里刻成壁画。
张郁娟用手肘顶了下丈夫，要他说点什么。
“咳——”佟闽松清了下嗓子，两手支在桌上，手指搭成塔，认真地看着他：“叔叔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叔叔请说。”
“为什么是韵佳？”佟闽松抿了下唇，微往后靠。“我知道我女儿很优秀，然而在世俗的眼光里，她并不起眼，而你恰恰相反。你怎么会喜欢上韵佳？甚至在引发一连串问题后，反而更加坚定，甚至流露出非她不可的感觉。为什么是韵佳？”
佟韵佳屏息。
她发现自己很紧张，更有不敢看、不敢听的害怕。
浮游生物脑洞区——
诸葛长斌：我会保护你，愿你不再受别人影响。
佟韵佳：……
诸葛长斌：佟佳氏，你这时候应该要说句话。
佟韵佳：什么话？
诸葛长斌：我只受你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