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习惯先反省自己的佟韵佳难免感到羞耻，误认对方的性别还反过来责怪人家，一时间心虚得不像话，默默地低下头来抠手指，耳朵红通通、热烫烫的。
还好理智没有离家出走得太久，不一会儿就意识过来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佟韵佳蹙眉，半试探地说：“为什么我误会的时候，你没有纠正我？还……”随她起舞，伪娘装得看不出破绽来。
诸葛长斌低头，默默一笑。
不晓得佟韵佳有没有发现她已经会对他显露情緖了，已经开始相信他，把他划进她的范围里。
“一开始没否认是因为我想只是工作上的关系，是男是女无所谓，后来不解释是我发现如果我是女的，你比较自在一点。”他浅笑地说了这句话，怕她有压力，还把这句话半藏进了敲桌子的声音里。
佟韵佳才刚冒出头的勇气又熄了。
不是她脆弱，而是她太了解自己，诸葛长斌一下就点出核心。她会下意识把Being当作大姐姐，说穿了就是保护机制作祟。
“如、如果……”她还没办法把诸葛长斌跟Being融合在一起，但好说歹说，无论在网络上或是现实里，他确实是除了爸妈以外，最熟悉她的人。
同样也是她最熟悉的人。
不须要那么害怕。
“嗯？如果什么？”诸葛长斌歪头等著，明显可见期待。
佟韵佳揪紧裤子，咽了下慌张，才说：“如果没有……没有苏佑勤，你打算瞒我多久？”
“这我还没想好，但没打算瞒你一辈子。”知道这个答案不能满足佟韵佳，她现在可不能再受气了，要是超过临界点，前期努力尽数白费。诸葛长斌明白，所以又多解释了些。“这种事总要等时机成熟才好说吧？在你没有办法把诸葛长斌划进朋友圈里之前，我不敢贸然行动，想一步一步把你套进来，让你安心，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提早抖了出来。”
佟韵佳直搓手，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生平第一次被人这样对待，思绪能不乱吗？
“你气我吗？”诸葛长斌明白了当地问。“你真气我就说吧，说了我才好道歉。”
“上菜！”师母突然在这时候蹦了出来，一手一个白色深底瓷盘，吓得诸葛长斌立刻接了过去。
“老师怎么放心让你自己端菜出来？”还贪心一次上齐，光这瓷盘都不知道多重了。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要是觉得重就不会端啦，猜来猜去跟装可怜讨抱抱都不是我的风格。”师母眯眼看他。“还是你喜欢这种的？”
诸葛长斌假笑回应。“并没有。”
“嗯哼。”师母未加表态，转头对佟韵佳说：“这小子很会说话，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就吃东西。”
诸葛长斌这才发现上桌的食材满是甲壳类，还有带壳的玉米笋跟栗子。
“师母，我们不是同一国的吗？”
“谁跟你同一国？我是女的。”师母眼带鄙视，对佟韵佳笑了下就回厨房去了。
诸葛长斌再无奈也只能笑。
不过师母有她的张良计，他有他的过墙梯。这问题还难不倒他。
诸葛长斌倾身说：“不然这样吧，你要是生气就先吃蛤蜊，能原谅我就先吃虾子，需要时间再想想，你就先吃饭。”
佟韵佳也觉得这方法化解了不少尴尬，小小地塞了口饭。
“好，那我们先不谈这个。”诸葛长斌浅笑带过话题，却打着不让佟韵佳把心思放在这里的打算。又开了个更烧脑的话题。“你想过图源怎么流出去的吗？”
佟韵佳怔愣，实诚地说：“没有。除了庭芸学姐外，二年级的我都不熟，我也不知道苏佑勤怎么拿到我的图。”
诸葛长斌蹙眉深思，又问：“看他完稿用色跟你差很多，应该是拿到草稿或线稿才对。除了我以外，你还有把图给谁看吗？”
佟韵佳想了想，摇头。“没有。”
“你电脑有设密码吗？”
佟韵佳略带心虚地回：“没有。”
“这么说来，你的室友跟进过你寝室的人都有嫌疑。”仰天叹了口气，诸葛长斌揉着鼻梁说：“虽然这么讲不太礼貌，回去多提防一下身边的人，尤其跟你同系的那个。她男朋友不就是二年级的张泽凯吗？”
佟韵佳直觉不是涂伶莤，却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有什么就说吧。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除了隐私、隐疾这些暂时难以开口的话外，还有什么不能不讲的？尤其这还是僭伏在我们身边的危机，就算只是一、两分的猜测，都可以说出来。”诸葛长斌看出她的游疑，下一步计划就是让佟韵佳能自然地脱口跟他说心里话，当然不可能让她这条小鱼儿溜走了。
佟韵佳低头剥虾子，虽然给不说话的自己找了点事做，却挡不了诸葛长斌炽热的视线，连剥了两只，实在受不了宛若凝结般的空气，她只好退让了。
“我觉得……涂伶莤不是那样的人。”虽然她喜欢诸葛长斌喜欢到接近脑残的程度。“她很仗义，一根肠子通到底，如果对我有意见，不是当场骂出来，就是不愿与我来往，不可能盗图，也不可能在事发后一点心虚的表现都没有。不是涂伶莤。”
“抱歉，是我话说重了。”诸葛长斌坦然承认错误，没有恼羞，反而有些欣喜。“你回去还是尽量小心，电脑记得设密码，然后隐藏资料夹，离开电脑前记得把档案都关掉，清除记录。”
“嗯。”佟韵佳同样觉得这么做保险，也就没嫌他啰嗦。
“欸欸欸，你看，那不是诸葛学长跟佟韵佳吗？他们出来约会喔？”
突然一道声音传了过来，就算压低嗓门了，佟韵佳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头更不敢抬了，拿着汤匙像在炖饭上作画一样，挥来挥去，掩饰紧张。
“他们是合作伙伴，一起吃饭很正常呀。你想跟诸葛学长吃饭，不然你去投稿Bluee呀。”
“我哪会画画呀？只是没想到佟韵佳是绵羊角，我很喜欢她的作品耶，还以为她是很温暖的人。”
佟韵佳头更低了，鼓著腮帮子，有点儿委屈。
反正这点情绪回头就消化掉了，没什么。
“她说错了。”诸葛长斌倾身靠近她，用气声说：“你很温暖，不然不会帮涂伶莤说话。”
不带任何质疑地帮涂伶莤说话，相信以对方的品格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你又知道了？画反映的是内心，而不是外在吧？诸葛长斌就在那里，上去认识他呀。”
“我才不敢……”
“不敢就别说话，要是你努力过后失败还算有点资格嫉妒佟韵佳。”
“你到底是谁的朋友啦？”
“就事论事，因为我对诸葛长斌没感觉。你冷静冷静吧，我真的觉得佟韵佳很可怜。”
佟韵笑抿唇，无奈地笑了下。
“真觉得自己可怜呀？”诸葛长斌问，语气有点小委屈。
“……没有。”觉得自己可怜只会成天沉浸在这个世界对不起我的负面情绪里，那真的是吃饱撑著。“我只是讶异有人对你没感觉。”
“有什么好奇怪的。”诸葛长斌云淡风轻地说：“我眼前不就一个吗？”
浮游生物脑洞区──
诸葛长斌：你就是五十步笑百步。
佟韵佳：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