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诸葛长斌收到张庭芸提案书时，心情有点复杂。
平台集资。
不过就是签张产品授权书，居然衍生这么多的动荡。倘若他没有听大哥的意见提出签约，等设计完成、比赛结果公布，实际要安排投产时，又有多少争议。
不得不说，诸葛长斌很失望，到底人格有多缺失才会让团队伙伴把他当成吃人不吐骨头的万恶资本家？
他没有展露出情绪，敲著桌子问张庭芸：“阿振呢？”
“他说他不懂，叫我帮他处理就可以了。”张庭芸很紧张，可她不能退缩。“老大，你看一下吧，这是我昨晚熬夜写出来的。我们改用平台集资，不要动用Bluee的经费了。”
在旁绘图的佟韵佳觉得气氛好凝重，仿佛大气重力加倍一般。她赶紧存档，装成摆设，拉长耳朵听。
诸葛长斌没有打开提案书，冷冷地看着张庭芸，掀唇说：“阿振不懂，你就可以随便来了吗？你是糊弄他，还是糊弄我？”
“我是认真的!”张庭芸喊冤。“你先看过我的提案再说吧，一定有可行之处。”
“我就问你两个问题。”诸葛长斌闭眼，疲倦地吁出一口气。“用谁的名义到平台集资？用什么产品集资？”
“当然是用Bluee的名字跟阿振设计的产品啊！”张庭芸理所当然地说。
佟韵佳听了都透心凉了。
她发现张庭芸有个很大的问题，就是太把Bluee当成自己的东西。
或许她是Bluee的老臣，从无到有全程参与，认为自己对Bluee也有一定的话语权，但在真正开创Bluee的人面前这样表现，无疑是一种挑衅。
“产品设计好了吗？测试数足够了吗？成本控制稳了吗？价格订了吗？预计什么时候出货？合作工厂呢？”诸葛长斌在张庭芸的提案书上点了点。“你有足够的资料可以上平台集资吗？光是列出平台集资的优点有什么用。”
“……你都还没看。”张庭芸委屈地说。
诸葛长斌气到都想念佛号了。大哥是对的，公司要先讲规矩再谈情理，先谈情理，后面要把规矩摆出来真的很困难。
“你直接跟我说里面有没有我刚刚问你的东西？”
张庭芸摇头。
诸葛长斌毫不客气地说：“那我为什么要看？”
张庭芸着急地说：“平台集资真的很有用！”
诸葛长斌冷哼一声。“跟生姜治秃头有什么两样？都是说法。”
“真的不行吗？”张庭芸看着自己辛苦收集资料跟成功案例所写出来的提案书，鼻间微酸，抖着声音问：“一定要签授权书吗?”
“我不懂你为什么不让阿振跟我签授权书？”诸葛长斌一直想不透这一点，所有的猜测最后都被自己推翻。“为什么？”
张庭芸原先犹疑不决，不敢说，最后在诸葛长斌无言的盯视下屈服了。“我本来就在想等比赛结果出来后，阿振真的胜出，就让我爸爸推荐他去奥加，然后让他带着设计过去……”
诸葛长斌帮她接下去说：“如果没有得奖，就让Bluee帮他行销跟上市？”
听到这里，佟韵佳差点手滑删掉图档，担忧地偷觑诸葛长斌。
奥加是业界知名的设计龙头，门窄难进，却是一个比学历还好镀金的地方，不管是经济上，还是名声上。
庞显振休学准备比赛，万一没有得奖，设计的作品正式上市发售，也是一条亮晃晃的履历。
诸葛长斌本来打算有没有得奖，为了不让大家的辛苦白费，一定会让这个作品问世，没想到Bluee只是备胎。
以Bluee现在的规模，确实没有办法与奥加比较，没办法给庞显振同等的待遇。奥加是连硬件、软件广告跟室内设计、活动设计都有涉足的公司，跨界合作的机会跟成功率很高，张庭芸会想把他塞进去无可厚非。
但是踩着他的肩膀，怎么看都让人不爽。
诸葛长斌扬起下巴问：“阿振知道吗？”
“我没跟他说，但我想奥加他一定乐意的！”张庭芸这句话也在说服她自己这么做没有错。
“你有问过我乐意吗？”Bluee是他一手打造起来的王国，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一块可以吃的蛋糕，而不是可以培养的种子，他这么甘心？
“我知道这样很对不起你，但你也知道阿振家里条件不好，爷爷跟妈妈都生病，妹妹还要念书，他没有退路。你不一样，就算跟你爸爸闹僵了，你还有两个哥哥。”张庭芸心一横，说：“阿振只有我了！”
诸葛长斌撇过头去，完全不想说话，佟韵佳却在这一片寂静无声中，缓缓地开了口。
“你说阿振只有你了，阿振知道吗？”
浮游生物脑洞区——
诸葛长斌：佟佳氏，我被当盘子了！
佟韵佳：喔，去装菜吧。
佟韵佳一路以来给人的印象就是不爱说话，存在感低，没有人开启话题可以安静一整天。
如今主动开口，一句话就让张庭芸答不出话，下不了台。
诸葛长斌同样讶异，老是受人欺负的佟韵佳攻击性居然这么强。
“你觉得阿振学长家境不好，所以你想帮他，这没问题。诸葛学长跟你有一样的想法，也在做一样的事。”佟韵佳没指望张庭芸给出什么答案，如果她没猜错，张庭芸已经沉溺在拯救庞显振的美梦跟责任中。“但你不能因为诸葛学长家境比较好就认为他吃点亏没关系，没人可以接受你理所当然的糟蹋。”
“我没有糟蹋老大的意思。”张庭芸急忙澄清。“我只是希望阿振有出头的机会。”
佟韵佳摇头，不能接受张庭芸的说法。“花Bluee的钱，用Bluee的人，还要Bluee上平台募集，最后却要带著作品离开Bluee，这不是糟蹋，是什么？”
“是啊，这不是糟蹋，是什么？”诸葛长斌说不心寒是假的。张庭芸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
“可是、可是Bluee创立的时候，阿振出了很多力……”迎上诸葛长斌沉痛的眼光，张庭芸越说越小声，目光也慢慢地垂到地板上。
诸葛长斌冷笑。“我该谢谢你们把公司当成自己的吗？”
张庭芸不敢说话，虽然她看起来很多话想讲。
“阿振学长只喜欢设计，不喜欢俗务，但他不是笨蛋。你觉得他会心安理得地花Bluee的钱，高高兴兴地踩诸葛学长的肩膀进入奥加吗？”佟韵佳只差没有明白表示，所谓的庞显振只剩她一人听起来就像个笑话。“他会接受Bluee的资源，是因为他觉得这行为是互相的，是对等的。你让阿振学长变成小人，这就是你的喜欢吗？太可怕了。”
“我没有，我是想帮阿振，我只是想——”
佟韵佳打断她的话。“你只是在满足你的私欲而已。会开心、满足，会笑着认为这种牺牲是正确的人，只有你。”
张庭芸说不出话来，像喉咙被什么东西勒住一样，脸色也胀红得难看。在旁的诸葛长斌看平常少言的佟韵佳火力全开，虽然讲话的时候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语调跟说着天气真好极其类似，讶异之余，全是不知该和什么人分享的喜悦。
说他像似被保护了，开心到无以复加。谁要听？谁要信？
“我好像说得太重了。”佟韵佳有点后悔，可是说出去的话跟泼出去的水没两样，伤害已经造成，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要再加深伤口了。她偷偷戳了下诸葛长斌，要他善后。“换你说。”
诸葛长斌被这小动作萌得都不生气了，还开出一片花田。
帮他说话，又把他当成自己人递了接力棒过来，起码还有件事让他高兴，原来自己的付出并非全然白费。
“我给你两条路选。”诸葛长斌对着张庭芸说：“一是跟Bluee签约，我们接着把作品完成，二是你跟阿振单独分出去做参赛设计，之前Bluee投入的资源我不追究了，剩下的看你们要贷款、借钱还是平台集资，我都没意见。”
“我跟阿振单独分出去没办法做的！”张庭芸从头跟到现在，知道个人户很难拉到赞助，不打着Bluee的旗帜给人调根红萝卜在前面，根本驱动不了。“老大，就一次，你就帮阿振这一次吧。”
张庭芸急到快哭了，诸葛长斌却不松口，两个选择就是两个选择。
敲门声响起，佟韵佳跑去开门，庞显振像刚起床似的，头发乱糟糟，从门外探头看。他不解地问：“都几点了，你们不吃饭吗？”
诸葛长斌看了下时间，都快一点了。“你们想吃什么？”
“随便，看哪家愿意送就好。”庞显振抓了抓头，再迟钝也感受到了气氛不对，尤其张庭芸一看到他就哭了出来，好像受了什么委屈。他不禁发问：“你们谈得不顺利吗？”
诸葛长斌淡然地说：“还好，就看庭芸怎么选了。”
庞显振：“选什么？哪个平台吗？”
“不是，是我给了——”
“老大！”张庭芸马上跳出来截胡，怕诸葛长斌用词遣字太过犀利。她心虚地跟庞显振说：“老大说签约，不然我们分出去单干。”
庞显振倒是没有太大的情绪，直觉反应。“我们四个人分出去Bluee？”
“是我跟你……”张庭芸头都不敢抬了。
“我跟你？”庞显振皱眉。“是要弃赛了吗？”
佟韵佳觉得张庭芸是要气死了。
“老大，如果像阿振说的，我们四个人分出去Bluee，你觉得可行吗？”张庭芸不死心地又出了新招。
“挂在Bluee的名下，我已经是受惠者了，所以作品我可以按照以往习惯不挂名，但是我们四个分出去，我不可能做白工。”诸葛长斌已经没办法用君子的视野来看这件事了。“到最后你会不会要求我跟韵佳除名？”
张庭芸最后一点心思被挑破了，羞愧的很。
“长斌，我不知道庭芸跟你说什么，但我赞成平台集资是为了促使设计上市。我很现实，没有办法卖出去的设计就不是好作品，设计展得奖只是小目标。”庞显振很难得说出这么长的句子。
诸葛长斌很肯定地说：“你一定饿了。”
只有在血糖不足的情况下，庞显振话才会多。
“以我现在的年纪跟位置，没有好处的事情，我已经不会做了。”诸葛长斌认真地说：“照这个局面，再谈三天三夜也没有结果，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我可以不绑阿振的设计，但还是要签合约，起码消费者从平台预购的数量要签给我吧？”
听到平台集资有戏，张庭芸打起精神来计算，如果预购量有冲出来，庞显振的履历就好看了，而且只是数量授权，不是绑年限。
“这样可以。”张庭芸点头。
“我也可以不挂名。”诸葛长斌突然划下这一刀，大家都傻了。“只要你们答应我一件事。”
张庭芸警戒道：“什么事？”
“阿振要另外跟韵佳签订合约，表示产品的外观设计是韵佳授权的。”
张庭芸迟疑了下，看向庞显振，不用说后者根本无所谓。
诸葛长斌不满地说：“难道你们想连韵佳的设计都带走吗？”
“好吧。我想阿振应该没意见。”之后要当敲门砖，产品能换外观也是好事。张庭芸又提出另外一点。“如果要跟韵佳另外签约，她的名字不能出现在设计者里面，只能用特别合作，可以吗？”
诸葛长斌看向佟韵佳。“你说呢？”
“就签合约吧。”佟韵佳没有踌躇，无法出现在设计群里她并不遗憾。“特别合作就写绵羊角吧，不要用佟韵佳。”
绵羊角是Bluee的签约插画家。
诸葛长斌低头笑了，虽然只是小小的甜，然而掺在苦里冒出来的甜味，却是让人回味再三，努力想保留与挖掘的。
讨论到现在总算有了结论，也能继续设计研发，只是七号小组已经一分为二，以前纯粹的革命情感已然变了味。
浮游生物脑洞区——
诸葛长斌：佟佳氏，我真喜欢你为我大杀四方的样子。
佟韵佳：四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