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砰……
一阵敲门声把沉思中的怡娴拉回到现实中。
“……谁啊?”
“怡娴,是我。”
门外传来的是熟悉的尤胜的声音。事先并没有接到他的电话说要过来,突然就这么不声不响出现在家门口的尤胜,着实把怡娴吓了一跳。门一开,先看到的是尤胜的满脸倦容,似乎连说话都懒得再张嘴,点了个头就整个人摇摇晃晃地跌进门来,一头扎到床上再没动静。
“尤胜,你还好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脸色这么差?又发烧了?”
“没有,别担心,身体没怎么样,就是头疼心累,不得不去应酬了几个不想见到的人,烦得要死还得装着笑脸,郁闷得不想跟人说话,只好一直吃东西,所以好像有点儿吃撑了,有点儿丢人。不许笑我!”
“好,好,不笑!胃疼得难受吗?有没有吃药?”
“嗯,吃了,在来的路上顺便买了点儿药吃,现在感觉好一些了,真想睡一觉,不过只能呆一会儿,待会儿四点钟还得去趟办公室。”
因为急着赶过来,车开得很快,尤胜本来打理得好好的头型被风吹得乱七八糟,怡娴坐在旁边用手梳整着那头蓬乱的发。尤胜没打领带,但浑身上下似乎是经过精心选择搭配出来的,看起来就绝不是随便哪里都能买到的合体西服配上粉紫色的衬衫,显得清俊又帅气。
“是去见什么重要人物吗?你老板?难得见你穿得这么正式啊。”
“差不多了,是我父亲,突然打电话来说要一起吃午饭,所以才穿成这样,因为约在他公司见面。”
怡娴点了点头,感觉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一闪而过,没费心去探究,只是顺着尤胜的话想了想,突然发觉好像到现在为止,两人之间还从没有相互谈论过自己的家庭。怡娴犹豫了起来,不知道是应该顺着话茬问问尤胜的家庭状况还是应该礼尚往来地先谈谈自己的家人。
初恋的时候,曾经憧憬着与那个男人同组家庭、共度余生,对两人的未来充满信心,然而也许正是因为这份憧憬破灭得过于惨痛,伤口到现在也未合痂,轻轻戳刺便会露出猩红的血肉,又或者是因为心境的变化,随着年龄的增长自然而然变得现实而冷硬,怡娴再也不会同小女孩儿一般甜蜜地幻想甚至计划与某个男人可能存在的那个将来,而这样的态度产生的直接后果便是怡娴不会再跟交往对象谈起自己的家庭,也不会再去过问对方的家庭,因为恋爱其实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只要彼此都把对方放进心里,眼中只有他就可以了,其余的所有一切都不过是附加条件而已。
蓦然回首,心中总是感觉一片苦涩,不是不想结婚,也不是厌恶婚姻,只是真心觉得没有必要结婚,所以每次都借口现在的生活很充实,洋洋洒洒论述一通,结论是自己不需要改变也不想改变,这样似是而非的论调其实不过是想让自己的借口听起来更高深更个性,让人无法轻易反驳而已。
男女相遇之后,一起度过一段幸福时光,带给彼此一丝安慰,为对方消除心中的某种空虚,这就可以了,足够了,且不去管那幸福会持续多久,安慰能否一直奏效,填满了这种空虚会不会又跑出另一种空虚,此时此景此人在自己眼前已是全部,不去想将来,更没必要让任何外人,哪怕亲如父母,来介入彼此之间。
尤胜和怡娴并肩靠在床头依偎在一起,尤胜合拢双手把怡娴的手包在掌心,似乎有什么想说,又似乎在犹豫些什么。怡娴靠着他肩膀,只是静静地等着尤胜开口,因为她知道,尤胜肯定也有着与自己相同的顾虑,这种心有灵犀的默契感觉很好很贴心,可同时正是因为心有灵犀的居然是这种想法,让怡娴心中不由低低泛起一股伤感和悲凉。
尤胜用拇指轻轻地在怡娴纤长白皙的双手间摩挲着,终于开始缓慢而艰难地对怡娴讲述起自己的家世,一字一句的讲述方式和恐怕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沉重阴郁的口气让怡娴了解到这些事藏在他心里有多深,压在他心头有多重,而他愿意开口告诉自己这些事又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大韩民国差不多每个公民都如雷贯耳的超级大财团的董事长是自己的亲舅舅,而自己的父亲也是该集团下属分支机构的总经理。怡娴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露声色地认真倾听着尤胜的述说,内心却掀起滔天巨浪,惊诧得直想掐掐自己看是不是真的,极力地平复着内心的起伏,怡娴在尤胜叙述的空当开口问道:
“你家那么厉害,你还自己出来工作,你也很强嘛!”
尤胜犹豫半天才下定决心进行的艰难叙述,却只得到了这么一个似乎完全没受什么影响的无关答话,怡娴的善解人意让他简直感动得无以复加,伸手把怡娴拉到自己身上,在她的额头、鼻尖、眼皮上印下细密如雨的轻吻。
怡娴被尤胜的行动吓了一跳,虽然并不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激动,但也欣然接受了尤胜感激的礼物,尤胜细碎的吻不断散落在怡娴的额、眉间、脸颊、耳畔,气息越来越热,他对怡娴的颈有执著的偏爱,渐渐的本来温柔的舔吻变成了激情的啮咬,突然他一把抓住了怡娴的肩膀,把她稍微推离了自己,然后把头埋在她颈侧,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
怡娴低头看着正努力平复呼吸的尤胜,顽皮地抬起膝盖在尤胜敏感的腿间轻轻顶了一顶。
“喂!申怡娴!”
“干吗?干吗这么厉害,我怎么了?”
尤胜一把抓住了怡娴胆敢挑逗自己的罪魁祸首,倏地往旁边一拉,怡娴尖叫一声摔倒在地板上,尤胜迅速欺身上去压住她。
“喂,光天化日调戏良家妇女啊你?”
“哼,对胆敢火上加油的人就是要施以这样的惩罚!”
“火?哪儿着火了?我都不知道耶,咱们赶紧逃吧!”
想从尤胜身下逃出的怡娴挣扎着用手在尤胜的肩膀上使劲推着,于是两人半真半假地进行了一番搏斗。
“啊!君子动口不动手!反对暴力!”
“哇,你居然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看看我这伤痕累累的身体,不知是谁欺负谁?这样吧,我是小人,你是女子,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们俩刚好凑一对儿,般配得很。”
不一会儿,闹成一团的两个人,都发丝凌乱,衣衫不整。喘息初定,怡娴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尤胜也随着怡娴的目光看向那个滴滴答答走着的时钟上,时针已经一步步地逼近“3”这个数字。
“现在开始的话好像时间不够……”
尤胜失望地嘟哝了一句,怡娴在一旁赶紧附和着说:“就是啊,肯定来不及的。”
“也不一定,从这里开车到江南区三十分钟应该差不多够了吧?”
尤胜努力找着借口,看向怡娴的眼中闪过期冀的光,似乎想从她那里得到一丝希望。
“不可能,三十分钟绝对到不了江南!而且!你敢给我飙车过去就试试看!”
怡娴的回答如同兜头冷水一般浇熄了尤胜刚刚燃起的一线希望,尤胜轻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这么久都没见了……”
尤胜的声音里流露出丝丝失望,上次时装秀结束后只是匆匆地见了一面,根本没说什么话,而最后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约会——就是见面后在一起待上一整段时间——也要追溯到喝醉后在宾馆里休息的那次,而这,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前的事情了。
“唉,而且吧……就算有时间也不行。”
“耶?为什么?”
“因为,我……我现在是生理期。”
一瞬间,尤胜所有的力气都随着这句话消失了,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下子就从怡娴的身上溜了下来。
尤胜殷殷切切地告诉怡娴自己一定会再来电话,可又嘱咐她别等得太晚,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想让怡娴怎么办。也许只是想跟她多说两句而已,跟怡娴告别后尤胜开车前往自己经纪人的办公室,独自回到家里。怡娴坐在床上,望着自己乱成一团的房间感到一阵无力,干脆走到了窗边欣赏起外面明媚的春光,来个眼不见心不烦,于是连着抽了两支烟,渐渐的似乎有一团混乱模糊的东西飘了过来,填满了自己的头脑,心神就此开始有些混乱,神思也有些恍惚,无论如何努力想把起伏的情绪压下去,都怎么也无法镇定下来。
突然间觉得尤胜是那么遥不可及,那些夜晚时仿佛触手可及的星光其实可能只是千万年前的残留光影,有时想起他就如同想起一个陌生人一般,似乎这样一个让自己牵肠挂肚到不能自已的男人从没有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他仅仅是一个在电视里微笑着的明星,处在与电视机前的自己完全不同的异空间里,由于那支广告的关系,尤胜渐渐开始红起来,渐渐开始接拍其他的广告、参加更大的服装秀,他的演艺事业逐步步入了正轨,仅仅是这些就已经让怡娴充分体会到自己与尤胜完全不同的生活圈之间难以掩盖的距离,再加上国内最大财团世家的公子这样显赫而危险的家庭背景。
越想越深的怡娴突然觉得自己寒酸又卑下,甚至开始觉得恐慌,因为虽然两人相互喜欢,但除此之外自己并没有任何值得夸耀的背景,本身不过是二十八岁的一个以写剧本为生的硕士研究生,大学也不是什么著名学府,出生在一个中产阶级家庭,是家里的老二,上有哥哥下有弟弟,虽然直到现在为止自己从来不会认为自己的条件不如他人,可尤胜的话却突然之间让一种自卑感钻了空子,觉得自己淹没在茫茫人海中无所依傍,渺小又卑微的压抑无助深深地嵌入了身体之中。如果尤胜此时突然开口向自己求婚的话,当然会惊喜万分,说不定会感动得珠泪涟涟,但更可以肯定的是对自己的不信任,除了感情上的不相上下,自己似乎再无优势,并不想做飞上枝头的麻雀,自己似乎配不上这个男人。
怡娴突然一下子从漫无边际的神游中清醒过来,结婚……仅仅是知道了这个男人的家庭背景和家族成员而已,居然就直奔结婚这种避之唯恐不及的事情联想而去,自己竟然是如此急切吗?认识尤胜只有短短的不到两个月时间,如果怡娴和尤胜两人是通过相亲认识的,那么也许两个月的时间已足够让他们达到谈婚论嫁的阶段,甚至可能此时两家父母已经见过面开始商量婚期了,可事实是,两人并不是通过相亲认识的,甚至连交往都不是那么正式,什么以结婚为前提更是连想都没想过,想起来就觉得无奈和好笑,两人好像已经把恋人之间应该做的所有事情都做了,甚至冷战吵架,但直到现在似乎都没有正式宣布——无论是对别人还是自己——申怡娴和尤胜是恋人。我们真的是在谈恋爱吗?
不知是无意还是心照不宣,尤胜和怡娴一直对这个问题采取避而不谈的态度。无从得知尤胜是如何看待两人关系的,怡娴却明确地知道自己已经陷下去了,不可自拔地陷入对这个男人的迷恋。
然而怡娴从来没有向尤胜提出过交往的建议,也从未听尤胜向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在过去的无数次对两人关系进行反省思考时,怡娴常常觉得最符合两人关系的定义似乎应该是性伴侣,但比起性伴侣,两人之间似乎又有着一种更难以割舍的、心理层面的纽带关系,这样的话又似乎更倾向于朋友,那么就是有性关系的朋友?
不过是尤胜的一番话,就让自己如此投入地开始掂量自己的条件,甚至想到了结婚,并因此开始思考两人之间的关系,想给自己定个名分似的,怡娴转念之后便觉得这样的自己相当可笑。也许尤胜根本没多想什么,只是单纯想解释一下中午的饭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已,真够夸张,怡娴自嘲地评价着自己。
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怡娴随手翻起了桌上的时尚杂志。因为之前并不在意时装方面的资讯,所以看得很少,就算看也从来都是走马观花扫一眼,而且只看女装,现在仔细看看发现尤胜似乎已经真的开始走红,很多杂志上都登有他的照片,虽然他离那种红透半边天的当红炸子鸡还有一段距离,但照现在这种势头发展下去的话,应该只是时间的问题。
其实即使不是什么大腕儿明星,稍微想想尤胜平常的生活——被随意拿来作代步工具的新款车是出了名的高“贵”,浑身上下的名牌正品也绝对不是普通模特能负担得了的,可以不假思索就在特级宾馆投宿,熟练而习惯,而且自己一人在江南区一带住——自己早就应该想到他一定出身非富即贵,为什么一直没有发现呢?或者只是不愿知道所以根本视而不见?
也许有的女人在听到尤胜的那番话后,会偷笑自己钓到了金龟婿,为尤胜话里可能包含的那种无论如何也不想放手的坚决意味而沾沾自喜,但怡娴却为此感到不安,不愿自己和他的感情之间夹杂过多现实因素,不想被人看作是为了这个男人优越的家庭环境、光明的前途才抓住这个男人不放的,而且自己的自尊心绝不允许自己这么做,她使劲地甩了甩头。
为了抛开心中的这些烦闷,怡娴命令自己把心神集中到掉落在地板的剧本上,自己已经错过了三月底的编剧公开招募会,抓紧完成作品的话还来得及参加四月、五月、六月的招募会。
原本的计划是在上半年无论如何都要完成一篇长篇剧本,然后拿到编剧公开招募会上参赛,除此之外再和研究生院的学长学姐或者本科的学弟学妹们一起合作一部商业电影,但终究计划不如变化快,因为参加了《减肥套餐》的演出,又做了一些其他杂七杂八这样那样的工作,所以计划中的事情一件也没完成。
不!又在找借口了,其实就是因为自己深陷在与尤胜相处的甜蜜时光中,根本无暇也无心他顾,所以才一直拖着没有完成自己的计划。
而这段时间,尤胜还是一步一个脚印地踏实进行着自己的工作,也取得很多不错的成果,与他相比,自己的生活显得那样不充实,虚度光阴到连最初最基本的任务都没有完成。
刚刚睡醒的黑人轻快地踩过散落在地上的纸,雄仔紧跟在黑人身后,看着一前一后在地板上移动的胖乎乎的小毛球,怡娴禁不住轻笑出声。这两只可爱得让人无法不疼爱的小猫咪每次从自己身边经过的时候,都会带给自己一份舒心,一份少有的宁静温馨,是最贴心的宁馨儿。
怡娴张开双手仰躺在地板上。本来剧本写作就进入瓶颈陷入了僵局,再加上尤胜那番出乎意料的家世表白,使得怡娴脑子里涨满得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东西,无以名状的烦闷攀到顶点又无从发泄,怡娴躺在那里,长长地大喊了一声“啊——”,似乎想借此把笼在心头的消沉躁动一口气抓出来扔到十万八千里之外。
好像有很长时间都没有到电影院看过电影了,而且自从上次参加了尤胜的时装表演之后就再也没正式外出过,于是怡娴决定出门逛逛,说做就做,站起来到房间里打开衣橱,挑了半天,选定了出门要穿的内衣和外套后就走到浴室打开喷头冲了个凉,也许是猜到怡娴要外出又也许是口渴了想喝水,两只小猫一直在浴室门外用小爪子抓着门,还“喵喵”地叫个不停。
怡娴快快地化了个淡妆,穿好衣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把散落在地板上的剧本整理好装进手提包里,就径直向门口走去,黑人和雄仔表现了强烈的依依不舍,期待主人能把自己带出去一起逛逛似的一直跟到了门口,怡娴朝猫咪们挥了挥手,安抚了两句便把门关上了。
眼前是一片灿烂的春光,真真的春和景明,沿着墙角蔓延而上的连翘露出了迷人的笑靥,满眼都是盛放的樱花,一阵清风拂过,漫天飞扬起柔和粉嫩的樱花瓣,果然如书中所说般浪漫凄美,刺眼的白灼光线让怡娴有些后悔没把太阳眼镜带出来,无奈只得用手遮在额上,稍稍缓解一下过于灿烂的阳光的热情,怡娴悠闲地漫步着,放任自己沉浸在春意洋洋的感受中。
穿过小区里曲折悠长的小路,终于来到了大街上,怡娴随意上了一辆公共汽车,坐在车窗边,闲闲地看着接踵而过的车辆。
在这种阳光明媚的春日里,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怡娴构思着自己的新剧本,那些发生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的温馨爱情故事已经被人写滥了,自己也没兴趣去为那些无缘无故却死去活来的爱情无病呻吟,那么,如果发生的不是爱情故事而是诡异惊悚的杀人事件呢?听起来似乎不错,也许会有趣得多,怡娴边想边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背景设计成发生了一起每个人都在怀疑的事故,这到底是一个蓄意已久的残忍谋杀还是一场原因明确的简单事故呢?于是由于这个事件,男女主人公相遇认识,而后共同调查,寻找真相,当然为了照顾大众情绪及商业化的需要,肯定会安排他们在过程中上演一段浪漫的爱情,但这不是重点,与爱情同时发生的还有男女之间的彼此猜疑、互相试探,阴谋与爱情、被爱还是被杀,人性中难以克服无法挣脱的阴暗孤独和与之共生的对光明美好的向往追求之间的矛盾挣扎,这才是重头戏,当然最后会查找出真凶,真凶是谁,为什么犯罪只是为了故事的完整,最后交代一下就行,对了,一定要注意标明,这个故事里无论男女主人公中的哪一个都绝不能是警察或私家侦探之类的恶俗设定。
沉湎于剧本构思的怡娴压根儿不记得自己下定决心出门是为了到影院去看电影,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不由得一阵倦意袭来,怡娴靠在座位上打起了盹儿,公共汽车逐渐靠近市区中心,车上的人越来越多,怡娴睡醒睁眼一看,发现已经是下班高峰期了,路中央的出租车和私家车艰难地挤在一起,动弹不得,偶尔移动一下,却是走路也超得过的速度,再看自己坐的那辆公共汽车像在嘲笑那些龟伏在旁边的同类一般,稍一转向便飞快驶进了公交汽车专用通道。
怡娴在明洞附近下了车,放慢了脚步,远远看着不知是去年年底还是今年年初建成的以年轻人为主要消费对象的购物中心,旁边那座年代久远的大型百货商店正在搞促销活动,挂出了大大的横幅,大批人潮涌进挤出。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去年以这家百货商店为背景拍摄的某个恐怖电影中的镜头,因为这部电影,大家才知道原来这家百货商店里有那么多镜子,怡娴很喜欢这部电影出人意料的结局。
回想着这部电影里的经典镜头,怡娴走了进去。由于最近国内经济低迷不振,没什么大收入的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光顾百货商店了。
怡娴坐电梯直接到了最顶层,打算由上而下地逛逛商场,大厦里播放的轻快音乐中突然夹杂进了手机的铃声,熟悉的音乐让怡娴意识到那是自己的手机,赶紧打开手提包拿出手机来,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尤胜的电话号码。
“喂,你开完会了?”
“周围声音好像很嘈杂,是在外面吗?”
“嗯,在家挺闷的,想换换心情就出来逛逛了,现在在明洞。”
“明洞啊?我这边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本来想和你见一面的……”
“那你到明洞这边来吧,我等你,对了,现在是高峰期,我看到路上堵得厉害,你就别开车了,坐地铁过来吧。”
话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之后,怡娴突然想起让尤胜这样的明星坐地铁过来似乎有些不太现实。
“那……我……”
“啊!对了,你瞧我这脑子,都忘了,你坐地铁不太方便吧。”
“嗯,是有点儿,要不这样吧,你到我这边来,我在押股洞,附近好像有地铁站,宝贝儿,对不起,辛苦你了,过来好吗?”
“好啊!反正出都出来了,就一起见个面吃顿饭呗!我到了给你打电话。”
本想好好逛逛商场的,尤胜一通电话就打乱了计划,怡娴坐着扶手电梯下到地下一层,朝着地铁的方向走去。因为是下班时间,地铁里沙丁鱼罐头一样挤得满满当当都是人,怡娴使尽全力好不容易挤进车厢,扶都没扶地站了一路,到站后又拼死拼活才杀出重围,一下车就长长出了口气。
给尤胜打了电话,两人约定在乐天街见面。夜幕低垂,汉城又开始了它的夜夜笙歌,怡娴来到约定地点后重新给尤胜打了一通电话,然后就站在附近的快餐店门口,暗暗地观察着来来往往,亲昵地或牵着手或搂着腰或抱住肩的各式各样的情侣们。
因为这是汉城有名的富人区,人们的装扮和其他地方相比明显时髦前卫得多,和洪大附近迪厅旁的人群一样,虽然千奇百怪各有不同,但似乎又有着一种奇妙的、说不清的共同点,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精英气质或富贵气?怡娴正睁大眼睛新奇地看着别处很少见到的那种穿着前卫、打扮怪异的女孩儿们,突然身后有人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转身一看,尤胜还穿着下午的那套衣服,但戴上了一副几乎看不出颜色的太阳眼镜,正低头看着自己,见到尤胜脸上那副似乎写着“我是大明星”字样的太阳眼镜,怡娴禁不住哈哈笑出声来,又想起自己现在见的这个人好像确实是一个演艺明星,就越发止不住笑。
尤胜佯怒地瞪了她一眼,却也没绷住,自己笑了起来,望着排起长龙的车队,担心地看了看怡娴问道:“走了这么远脚疼吗?要不我们找个什么地方歇歇,还能再坚持一下吗?”怡娴点了点头,男人温柔地拉起怡娴的手,朝正前方走去。
“你怎么过来的?怎么没见你的车呢?”
“我把它放公司停车场了,待会儿吃完饭再过去取。”
怡娴轻轻点了点头。不知是不是带了太阳眼镜的缘故,又或许是因为周围环境变化了的缘故,比起上一次在购物广场门口见面时,尤胜似乎有了很大不同。等信号灯的时候,尤胜松开怡娴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从上到下仔细地把怡娴端详了一番,如果是其他男人这样做的话,怡娴肯定觉得像被视线非礼了一样不舒服,可是现在却很享受尤胜专心注视自己的感觉。
“不错,今天真漂亮!”
“那是,我有不漂亮的时候吗?”
“你每天都很漂亮,不过我的意思是说你今天看起来特别不一样,很美。”
说着话,信号灯换了颜色,尤胜又拉起怡娴的手。
两人来到了一条相对于乐天街来说,显得有些清幽的小街,尽管街上的行人和那边一样都是满脸疲惫,但是,根本不关心擦身而过的那些人群的这两个人,只是牵着手在这里漫步,也有几分浪漫的感觉。
尤胜和怡娴走进了一家日本餐厅,那里的装饰一看就是高级饭店,暧昧不明的优雅灯光,干净得仿佛刚刚铺上的精美桌布,静静流淌着悠扬音乐。低头看了一眼餐厅的菜单,发现这里似乎不是传统的日本餐厅,反而更像是东西合璧的那种流行餐馆。尤胜点了餐之后,摘下了太阳眼镜。
“今天和经纪人见面怎么样?”
“挺顺利的,就是谈了谈这几天的工作安排,还谈了一下电视剧拍摄的问题。”
“等等,电视剧?”
“对啊!我也觉得太突然了,吓了一大跳,毕竟以前只拍过《减肥套餐》这一部电影而已,几乎算是毫无经验,现在却突然被告诉说要去演几十集的电视剧。”
怡娴点了点头,也许是因为对尤胜的广告造成的轰动太过满意的缘故吧。
因为一大早开始就一直在外奔走,尤胜一脸疲惫:
“胃好些了没有?又再难受了吗?”
“哦!本来还有点儿不舒服,结果刚才一看到你,就马上好了,怡娴你真是灵丹妙药啊!”
服务员端来了小菜。怡娴尝了尝,忍不住暗自咂舌,果然是高档餐厅,就是不一样,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吃这么地道美味的日本菜了。
看着怡娴吃得津津有味,尤胜不住微笑:“仔细想想,这好像是我们俩第一次单独正式在外面吃饭。”
“还真的耶,我们平常都在家或随便买点儿什么吃。”
怡娴说完,抿了一口红酒,味道醇厚而且口感酸甜,感觉很不错。
“我决定以后要常常和你一起去光线比较昏暗的地方,这样的灯光下,你看起来特别动人。”
这个男人为什么今天总是夸自己漂亮呢?其实今天自己没刻意打扮,和平常差不多,他这种异常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呢?怡娴猜测着,把身体往桌子前凑了凑,伸出食指冲尤胜勾了勾,示意他靠近些,然后伏在尤胜耳边低语起来:
“虽然不知你今天拼命称赞我的企图是什么,不过我还是听得很开心啦!但是,必须告诉你,无论你再怎么称赞也没用,因为我生理期的时候是坚决不做爱的。”
听完这话,尤胜突然爆发出一阵清朗的笑声,引来了餐厅其他客人的注目。
“呵呵,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啊?难道我平常给你的印象那么好色吗?”
“耶?难道不是吗?总之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否则干吗平常不说,今天却从刚才见面起就张口一个漂亮,闭口一个动人地夸我啊?”
“既然是难得夸你,你就更应该欣然接受啊。”
“……嗯?企图转移话题哦,这么一本正经,是不是被我看破了心思才故作严肃啊?”
尤胜一听,马上就把嘴闭上了,抬头发现服务生正端着菜往这边走来,怡娴也收起玩笑的样子,抿紧了双唇,心里忐忑是不是刚才自己的话太过分惹他生气或者太聒噪让他烦了,不住偷眼瞄他。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就是初恋失败之后,怡娴逐渐染上了这么个坏毛病:不再轻易相信别人的话,哪怕是真心的称赞。令人厌恶的疑心病。
这种病此时又发作了,寻根究底地想知道男人话中是否另有深意,所以才忍不住一直质疑,现在好了,他不说话了,怎么办好呢?突然道歉好像有些不太合适,于是怡娴也选择了沉默。
也许尤胜并不太在意怡娴刚才所说的话,至少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不愉快的表情,不一会儿就开始了另一个话题,之后的晚餐时光还是很和谐温馨的,尤胜刷卡结账后,两人离开饭店,在柔暖的春风中牵着手散步,享受难得的悠闲时光。
怡娴知道刚才那顿饭肯定所费不赀,有点儿不好意思,于是提议说:“找个地方喝一杯怎么样?”
“我倒是很想啦,但因为待会儿还得开车,所以可能不行。”
怡娴听罢点了点头,又开始在胡猜乱想他是不是还在为刚才的话生气。
三百年都不夸自己一句,连那次精心打扮时都没意思意思说一句今天好漂亮,今天却一反常态,夸个没完,任谁都会疑心的,对不对?所以不能怪自己多想。怡娴在心里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尤胜的身上。
“反正不远,要不到我家去坐坐吧!”
“去你家?”
“嗯,把车放在公司那边有点儿不太方便,我不放心,影响也不好,干脆我们过去把车取了,然后去我家休息休息,就在附近,开车没多长时间就到了。”
怡娴默默地点了点头,益发疑惑,因为平时总是尤胜跑到怡娴家去,这还是他第一次带怡娴到自己家去,怡娴望着戴着太阳眼镜看不清眼神的尤胜,猜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尤胜把车停在公寓的停车场,到超市简单地买了点儿酒和下酒菜,拉着怡娴的手进了屋里。
怡娴暗暗想象独身男人住的房子,肯定和自己家差不多,一个单间,或者比自己的房间稍为大一点,但肯定又脏又乱。可是进门一看,着实吓了一大跳,差不多一百二十平米的大房子,独立的厨房、客厅,还有好几个房间,怡娴站在玄关那里,开始觉得局促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你自己一个人住这儿吗?”
“嗯,就我自己,放心吧,不会突然蹦出个什么女人的,除了你之外。”
玄关再往里是两侧的小房间,然后是厨房和客厅,再进去就是卧室了,当怡娴看到尤胜的卧室时,简直惊呆了,不过想想也是应该的,父亲是资产过亿的大企业的总经理,母亲则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财团家的大小姐,他们的儿子如果住在自己那样的小公寓才真是不可思议呢。
从进到这间对单身男人来说有点儿大得离谱的公寓后,怡娴就只是颇感尴尬地站在客厅中间,没找地方坐下也没再往里走,不知为什么紧张起来,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好。
“站那儿干吗?我都够不着你,过来啊!我带你参观一下我家。”
尤胜一把拉起呆呆站着的怡娴,在屋里逛起来。他先把怡娴带到自己的卧室里,似乎很得意自己房间内的布置品位。尤胜的卧室就如家居杂志中常出现的经典卧房一样,宽敞的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无比的KINGSIZE双人床,床的两侧是精致的床头柜,尤胜走过去把手机、钱包还有钥匙等随身杂物放在了其中一张床头柜上。
摘下的太阳眼镜则放在了卧室卫生间里的矮柜上,上面还整齐地摆放着一些像是梳子啊、男用化妆品之类的生活用品,怡娴扫了一眼摆在上面的瓶瓶罐罐,东西很简单,只是一些如紧肤水、润肤露、刮胡水、发胶之类的东西,看来尤胜的皮肤是天生丽质,另一侧墙的拐角处放着一个室内用大盆景,现在正蓬勃地疯长,吐露的新叶给房间里增添了些许绿意。
“你穿那身是不是不舒服,要不把我衣服借给你?你想换就换上,我衣服很舒服的哦。”
把怡娴带到家里的尤胜像急着要展现自己宝贝的孩子似的,难以掩饰自己兴奋的情绪,迫不及待地把怡娴领到了卧室旁边的衣帽间里。
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满满一屋的衣服和鞋帽饰品,尤胜在衣帽间里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了一条宽松的长裤和一件看起来棉质很好的长袖衬衫递给了怡娴,自己则抱着自己要换的衣服回到卧室。怡娴接过尤胜递过来的衣服,裤子是可以用腰间的带子调节腰围的那种,衬衫手感果然很好,没看牌子,怡娴很快换好衣服,找了个空衣架把自己换下的衣服挂好,之后缓缓地在房间中绕了一圈,欣赏了一下尤胜挂了满柜的衣服。
“还没换好吗?这么慢?哎?你在屋里转悠什么呢?”
见怡娴呆在衣帽间很久没有出来,尤胜推开一条门缝,探头进来看了看在房间里溜达的怡娴,怡娴回头看着这满屋的衣服说:“我在找有没有可以偷走的衣服。”
“偷走干吗?你又不能穿。”尤胜笑着回答,一边上下打量起怡娴来。怡娴穿着裤腿挽了几挽还是拖到地板的裤子,身上衬衫也显得宽大得能装下两个她。
“来!我们喝酒吧!”
怡娴回忆起第一次把尤胜带回家的情景,把原本只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暴露给他人,这行为本身就隐含着更深一层的含义。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怡娴环视了一下整个公寓,脑海里浮现出自己狭小杂乱的房间和在其中度过的多年单身生活。
“除了卧室和衣帽间,另外那两个房间是干什么的?”
“一个杂物间,装点儿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另外一个空着,算是客房吧。”
“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间怕不怕啊?要不要我搬过来陪你?”
“真的?太好了,那我一会儿把杂物间收拾收拾,腾出空来你就可以把东西放进去了。”
怡娴本来只是无心地说上一句玩笑话,可尤胜的反应却认真得像是马上就想把搬家的日期定下来一样。怡娴对他的兴高采烈沉默不语,尤胜在她身边“呼”地坐了下来,对她的态度没什么反应,很自然地换了个话题,没再接着刚才说下去。
尤胜拿来两个高脚杯,倒上了葡萄酒,用刀切开一小块奶酪,送到怡娴嘴边:
“怡娴,你要不然买部车吧,以后我忙的时候,你来我家也方便点儿。”
“说得好容易,哪来那么多钱啊?而且就算咬牙买了一部也养不起啊,现在养车的费用也不少呢。”
“那要不我买一部给你?”
“哎呀!一听就是现在赚钱了,开始拽了不是?小明星,还是算了吧,等你变成什么国际巨星住比佛利山庄的时候我再考虑吧!再说还没怎么就动不动送车的,搞得好像是你把我包养了似的。”
尤胜听后只好笑了笑,也许是因为过于安静,气氛显得有些尴尬。尤胜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可噼里啪啦调了一阵台后发现找不到想看的电视,就又把电视关了,起身打开了音响,音响突然蹦出的震耳欲聋的欢快舞曲让怡娴抬头瞪了尤胜一眼,尤胜连忙在旁边的CD架里翻出一张换进去,一阵优雅的钢琴声缓缓流出。
“这还差不多,喝红酒应该是配这样的音乐才对吧。”
一丝笑意涌上怡娴的嘴角,可以想象如果是在怡娴家的话,肯定就只能用啤酒杯喝红酒了,可尤胜这里竟然有这样高级的酒杯,看着那晶莹剔透的杯体,突然想到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顶级水晶酒杯?不知道自己手里这个杯子是不是以万为单位计价的,想着想着怡娴举起酒杯,冲着灯光仔细研究起来。看着血一般的酒液在杯中随着自己手的轻轻晃动而在灯光下荡漾出潋滟而诡异的红色,像是被蛊惑了似的起身,随着音乐开始水波起伏般摇摆着自己的身体,媚而不妖。尤胜也举着酒杯随之起身缓步靠近怡娴,用没拿酒杯的那只手搂住了怡娴蛇一般扭动的腰,两人的身体靠得越来越近。
“我好像有点儿明白为什么有的男人那么喜欢让女人穿自己的衣服了。”
尤胜低下头靠在怡娴的肩膀上,蹭着她的耳垂在她耳边低语。温柔的低语,多情的目光让本来就沉浸在这样的情调中的怡娴心醉神迷,像暴晒在夏日灼热阳光下的冰淇淋一样软倒在尤胜怀里。
尤胜原本老老实实扶在怡娴腰上的手慢慢地滑到了对怡娴来说过于肥大的衣服里,摩挲着手下光滑细嫩的肌肤,他举起酒杯含了一口酒,慢慢低下头找到了怡娴的唇把酒哺了进去,双唇碰触的瞬间,怡娴感到一阵眩晕,禁不住闭上了眼睛。
当尤胜的嘴唇离开时,怡娴原本就水嫩的双唇更是艳丽润泽,多了几分情色的味道,没来得及咽下的酒顺着唇角流下,滑出一道明显湿痕后淌到下颌,蜿蜒过那尖削的曲线,一路直下到起伏的山丘。怡娴迷离的眼因为湿凉的酒液在身体上滑过的奇异感受而暂时恢复了清明,她推拒着尤胜火热的唇舌挑逗,如同受到惊吓的兔子一般,企图从尤胜越来越紧的拥抱中脱身出来。尤胜哪容得她逃走?反而愈加使力把她圈在自己双臂间,用湿软火烫的唇舌和坚硬的牙齿触碰着怡娴细嫩的肌肤,从胸到颈,从颈到下颌,都满布着或红或青的吻痕和湿湿的唾液痕迹,之后再一次压上了已经无力反抗的怡娴的唇。
危险!
一个红色警告从被吻得几乎缺氧的怡娴的脑海中闪过,再不阻止他,这焚身欲火估计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紧搂着怡娴的尤胜喘息着把头靠在怡娴肩上,几乎把她揉进怀里才甘心似的,用已经低哑得不像话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怡娴,你快点阻止我,再这样下去我肯定会控制不住硬要了你。”和他紧贴在一起的怡娴感觉到了尤胜身体的火热,怡娴伸出手来,却没有把尤胜推开,而是滑下去隔着衣服握住了他,用自己温热的唇滑过尤胜的耳垂,在他的喉结处啮咬起来。
“这样的阻止可以吗?”
怡娴柔腻诱惑地低声问道。
“……你自己点的火你可要负责灭!我的专用灭火器小姐!”
两人相互瞪视了一会儿,忍不住笑起来,笑了没几声,尤胜忽然放开怡娴,转身离开。
“喝多了,我去洗手间。”
尴尬的尤胜随便放下酒杯,想快点儿离开客厅。
怡娴一把抓住尤胜的胳膊,把他拉到沙发上。
“干吗急着走?都着火了不怕烧死吗?”
坐在沙发上的尤胜注意到自己身体的变化,表情更为尴尬,身旁的怡娴脸上闪过一丝恶作剧的笑容。
……尤胜牵起怡娴的手走到浴室,尤胜手忙脚乱在浴室的柜子里翻出一把新牙刷,撕开包装,递给了怡娴。怡娴刷完牙正漱着口,尤胜在身后一把搂住了她,温热的手掌伸进她空空荡荡的衣服中。
“喂,还不满足啊?又发情?”
怡娴用手肘捅了捅尤胜的小腹,尤胜夸张地惨叫一声坐到了浴室的地板上,怡娴理都不理他,自顾自漱好口,转身准备从横在浴室的尤胜身上跨过去的时候,尤胜一把抱住了怡娴的大腿。
“快放开我,你这裤子的裤带有些松了,再拽就掉了。”
“松就松吧,反正那也是我的裤子,没关系的,我巴不得它再松一点掉下来。”
“哦?这么想看我跳脱衣舞啊,要不要满足你这个愿望呢?”
“哇!怡娴我错了!千万不行!!你想让我冲冷水澡冻死吗?”
不敢再占便宜,尤胜松开了怡娴的腿,却又突然跳起身来搂住她在她脸上一阵狂吻。
男人这次学乖了,从背后轻轻搂着怡娴,手缓缓伸进她的上衣,在她细嫩的肌肤上游移,怡娴闭着眼睛享受着这种不带侵略情欲的爱抚。
耳边不断地回响起一阵阵的陌生的呻吟,很像家里的黑人和雄仔在高兴的时候从喉咙里发出的呼噜呼噜声。
就像小时候,在大白天睡着懒觉,而早饭的香味不时地挑逗着嗅觉,既想多在床上赖一会儿,又受不了诱惑想起身时那种似梦非梦的感觉,怡娴回想着尤胜欲望的味道,蛇一般地溜进了被窝中。
这样一种从爱抚到爱抚,由爱抚开始再由爱抚结束的美妙历程,反而显得更为浓密震撼,兴奋的感觉从脊髓冲上后脑,蔓延到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没放过任何一个细胞。
沉浸在爱与被爱的喜悦中的怡娴,意识到这个男人仅仅是把自己抱在怀里就可以给自己这样一份无与伦比的安心宁适,这是不是就是幸福的味道呢?突然间,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占据了她的心。
怎么办?已经离不开他,想一个人独占他!绝不想和他分手!
睁开眼睛看看身边的这个男人,也许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尽量享受此时的幸福,尽量地延长这种幸福的时光。
翻来覆去的怡娴弄醒了尤胜,他迷迷糊糊地嘟囔着:“怡娴宝贝儿!睡醒啦?再睡会儿!”怡娴心想,为什么男人都这么喜欢叫自己的女人宝贝儿呢?但是,此时被男人如此呼唤的怡娴,却因为这个称呼而感到突如其来的喜悦。
怡娴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偎进了尤胜的怀中,感受着他的体温。
“尤胜,胜……胜……胜……”
“嗯?!”
怡娴把头贴在男人胸口,倾听每一次男人从鼻间哼出尾音轻柔的回答时胸腔发出的共鸣声,一次又一次的呼唤,男人一次又一次地回应,不厌其烦,突然,男人也翻身钻到被窝中,寻找到女人那温热的唇,狠狠地吻了上去。
“唉,真不想起床。”
“嗯!……”
“真希望能就这么待着,一整天,不!一个星期,十天……”
“又做梦,肚子饿的话怎么办?”
听到怡娴现实冷静大煞风景的回答,尤胜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个女人怎么就不懂得欣赏自己的浪漫情话呢?
“肚子饿了?”
“有点儿。”
“那我去给你做饭?”
“真的?真的吗?你会做饭吗?”
根本就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明显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竟然会做饭,而且还要做给自己吃,怡娴惊讶得从床上坐了起来。
“冲你这么期待的样子,今天就好好露两手给你看看,一会儿别把舌头都吃下去哦!”
“啊!太好了!”
怡娴高兴得在被窝中举起双手欢呼着,尤胜看着仅仅是因为这样就欢欣雀跃的怡娴,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柔软而坚定的情绪,只想为她做得更多,希望可以更多地看到她为自己绽放的笑容,仿佛从中获取了能量,尤胜低头在怡娴脸上留下一个温馨的吻后,起床朝厨房走去。怡娴也掀开被子站起来,享受着房间内温暖的阳光。
“胜!尤胜!!!小胜子!”
听到怡娴不断变换声调的呼唤声,尤胜转过头来看着怡娴。
“今天天气很不错啊!!去!把和阳台相通的那个门给我打开!”
“哦,不给饭吃还这么使唤人,果然是地主啊!”
话语里似乎带着抱怨,可是脸上却堆满了微笑,边说话边往窗户边走去,轻轻地把门打开一道缝,屋外清新的空气就倏地一下闯进了房间中,暖洋洋的春风掀起了纯白的纱质窗帘。
“这样静静地坐着,风吹过脸庞,让我感觉自己就像电影里面的女主角一样。”
听到这话的尤胜,走回到怡娴身边,屈起手指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又转身出了房间。阳光是温暖的,被子是柔软的,想象着不一会儿就会从厨房传出的那阵温柔的饭香,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怡娴缩回被窝,闭眼偷笑着,甜蜜地品味着此刻洋溢在心头直要涌出来的名为幸福的感觉。
丁冬,丁冬丁冬——
突然,门外响起了悦耳的门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