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二十万大军陈兵列阵于幽州城下,将幽州城围了个严严实实。
幽州军早得消息,一面向其余州府驻军传消息,一面从大营撤军回防,驻守城中。
幽州军号称十万,但要分驻其余州府换防,其实常驻大营的只有四五万之数,撤军回城之后再分驻城中四门防守。
北狄汗王此次挟重兵为两子复仇,来势汹汹,还押着定北侯的“爱子”金不畏。
二王子当初全军覆没,并无消息传出去,而阿古拉等人回大营之后见到万人京观,还当二王子也在其间,回北狄之后报丧,为了平息汗王的怒火,阿古拉还将金不畏献了上去。
金不畏从阿古拉手里到北狄狼主手里,俘虏的待遇从头至尾一样糟糕,唯独一样大改。阿古拉对他还算客气,但汗王一路行军,想起自己死在幽州军手里的两个儿子,便要召人将金不畏拖过来暴打泄愤,无论如何求饶都不能缓解北狄狼主的暴怒。
两军阵前,北狄人将金不畏押出来,站在城头的定北侯乍一眼竟没认出城下的俘虏是谁,那人披头散发穿着件破皮袄子,身上血迹斑斑已然站立不稳,被两名北狄士兵扶着勉强站着。
城下的北狄人扯着嗓子喊:“定北侯,想不想要你儿子的命?想要他的命还不打开城门!”
定北侯怀疑北狄人的脑子大概坏了,随便逮个人来便说是他的儿子,还是身旁的世子提醒:“父亲,那人……不会是大哥吧?”
她将金不畏抵押给阿古拉,难道这人将金不畏转手卖给了亲爹?
果然城下的北狄人捏起金不畏的下巴,将他的头发向两边撩开,以便于定北侯能清楚的看到他的容貌,甚至还有些洋洋得意:“定北侯,你好好看看,这难道不是你侯府长子?”
城上幽州军齐齐看去,果真是大公子金不畏。
定北侯当着所有人的面,又不能说这不是自己的儿子,遂将怒气转向世子,压低了声音骂道:“你干的好事!”
虽然事情是金不语干的,但大敌当前,她可不想跟定北侯闹将起来影响军心,于是乖顺道:“全凭父亲裁决!”
“你快杀了他!”定北侯催促金不语。
金不语颇为不赞同:“父亲,就算大敌当前,你也不能逼我杀手足兄弟吧?我手上可以沾北狄人的血,却不能沾亲兄弟的血,不然传出去旁人怎么看我?”
定北侯转头看向身边站着的几人,柴滔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向来孝顺听话的沈淙洲也默默低下头以示拒绝,连他的亲卫们也齐齐退后,只留他们父子站在垛口处,互相对峙。
金不语这逆子是指望不上了,旁的人也不敢对他名义上的大儿子动手。
定北侯能怎么办呢?
他从亲卫手上拿过弓箭,隔着城墙垛口喊话,是讲给金不畏跟北狄人的,也是讲给城墙上众将士的。
“不畏你听着,本侯虽是你的父亲,但也是幽州一军主帅,不能为了自己的儿子而置幽州城中军民的生死于不顾,你是个好孩子,能体谅父亲的对吧”
金不畏猛烈摇头,眼泪纷纷而下,嘴巴被塞着,只能“呜呜呜”表示:不能!不能体谅!说疼我爱我的是你,想要杀了我的也是你!
城头上的定北侯没能跟长子达成默契,他手指微踡,事已至此更是毫无商量的余地举弓拉箭,在金不畏不可置信的恐惧眼神之中,箭去如流星,直插入他的心脏。
北狄汗王心中发寒,只觉得定北侯疯魔了,大渊都是这么大公无私为国不计代价奉献的边军将士吗?
他禁不住喃喃自语:“汉人不是有句话叫虎毒不食子吗?他竟然亲手射死了自己的儿子……”
他手下诸将也齐齐被定北侯这一箭给射的魂外飞天,议论纷纷。
城头之上,定北侯捂着心脏面现悲色,只差双泪长流来表现他在国家大义与儿女私情之中选择了大义而牺牲了小我“痛失爱子”的悲伤之情,音辞慷慨,声泪俱下道:“不畏我儿,你死得其所,为父……为父……为父一定会为你报仇!”都快难过的说不出话了。
他图谋许久,想置金不畏于死地,没想到北狄汗王给了他这个机会,让他在两军阵前光明正大的对金不畏动了手,还占了大义的名声。
而金不畏双目圆睁,死不瞑目,软软倒在了地上,结束了他年轻而跌宕的一生。
柴滔:“……”
得亏卜柱不在此处,否则以他的大嗓门还不知道要嚷嚷些什么。
沈淙洲瞟了一眼“悲痛万分”的定北侯,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扭头去看城下金不畏的尸体。
金不语心中鄙视,亲自去搀扶“难过”的定北侯,在他耳边小声说:“父亲一箭射死了金不畏,是不是很痛快?”
定北侯有心想要甩开她,可当着其余诸将的面也有点不合适,只能压低了声音骂道:“金不语,你真当我拿你没办法了?”
大战在即,世子也不想与定北侯当着城头上将士的面吵架,只淡淡道:“父亲以前疼爱金不畏是真的,后来想杀他的心也是真的,而且也做到了,还能得万人称颂父亲一心为国。细想想,做父亲的儿子其实也没什么好的。”
——谁稀罕做你的儿子?!
在定北侯面色难看要骂人的时候,她赶忙松开了挽着定北侯的胳膊,将位置让给了杨力:“侯爷心情激动情绪起伏太大,杨护卫扶着点。”
定北侯:“……”
比起随后而来的残酷战争,金不畏的死不过是一朵小小的水花,当时在城头的将士们除了觉得侯爷心狠手黑之外,还不及发别的感慨,很快便面临着没日没夜的攻城之战。
北狄人此行誓要拿下幽州城,由汗王亲自督战,每日架着云梯攻城,而城中将士轮班守城,伤员从城头上擡下去,医帐就地搭建在城墙内不远处,就连舒观云也关了医馆救治伤兵。
城中不少医馆的大夫见此情景,也纷纷停业前来军中效力。
大渊伤兵不少,城外的北狄人更是伤亡惨重,城墙下的死尸积了好几层,没几日便发出腐臭难闻的味道,也无人清理,更激发了北狄人的凶性,非要将幽州这块难啃的骨头啃下来。
攻城之战持续了半个月,金不言忙着组织侯府及别院许多女眷在医帐中做些护理之事照顾伤兵员,忙的昏天黑地,这天却接到府里传来的消息,姚姨娘滑胎了。
“怎么会滑胎?”
半个月前大夫刚刚诊过脉,听说胎儿康健,这才多大功夫就出了岔子?
前来报信的丫头是姚易兰带进府的蔓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肯定是林姨娘捣的鬼,她们姐俩趁着侯府不在府中便对我家姨娘下死手,求大小姐回去主持公道!”
定北侯最近忙于军务,已经许久未曾回府,身边将士环绕,她们也不敢报往军中,只能前来求金不言回府。
金不言挂心弟弟金不语的安危,哪肯安心留在府中管亲爹后院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当即推脱:“这件事情我做不得主,既是父亲的姨娘,等战后报于父亲知道,由父亲查明之后再行处置,我哪有权利管?”唤了身边红梅去请个擅妇科的大夫进府去为姚姨娘诊脉,至于主持公道,她没那么大的本事。
蔓草回去没几天,城头上的喊杀声日夜不停,她这头才从舒观云医帐中出来,林露的帐身丫环清婉也寻了来,挂着一脸的泪珠,上来就报:“大小姐,我家姨娘被人害的滑胎了……”
金不言怀疑流年不利,不利于亲爹的子嗣。
作者有话说:
本章更新延迟,也有红包掉落以示歉意,今晚收工早,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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