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攻城的第十六天,其余州府的援军到达,幽州城内的守军见此情形士气大振,大开城门里应外合,先锋营诸将一马当先,由卜大将军带领诸子及世子金不语、沈淙洲等杀向敌营,骠骑营、神射营随后而至,步兵营压后,城中驻军倾巢而出,与北狄大军决一死战。
金不语一杆银枪在敌营之中三进三出,卜家三兄弟紧随在侧,组成了一架精密的绞肉机器,他们所到之处犹如切瓜剖菜般头颅乱滚,断肢齐飞,鲜血喷涌,浇灌着地上春草。
城头之上,战鼓震天,万马嘶鸣,连久不上战阵的定北侯都亲自下场,两军混战尸横遍野。
金不语第四次冲入敌营,直奔王帐而去,身后亲卫及卜家兄弟等人紧随在侧,混战之中卜三扯着嗓子问:“世子这是要做什么?”
卜二一记开山斧将扑上来的一名北狄兵剖作两半,气喘吁吁猜测道:“难道是在找北狄狼主?”
大渊太兴十年春,北狄狼主被定北侯世子生擒,所率二十万众死伤大半,手下诸将战死被俘者十之六七,其余残部逃回草原。
其后有幽州密探传回消息,三王子阿古拉闻讯杀了四王子乌力吉及其母,收缴残兵败将,平定各部落的叛军,拥兵自立为帝,成为草原上新一代的狼主。
这都是北狄汗王亲征战败被擒之后数月之间发生的事情,当时汗王并未料到三王子的狠绝果断,被金不语从王帐旁边侍卫们的小帐篷里揪出来还有些狼狈,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兵败。
卜三一斧劈断了王帐的大旗,北狄兵见王旗倒地,军心顿时溃散,失了战意,由是大败。
幽州军大胜,定北侯也多年未曾入朝觐见皇帝,写了奏折命快马入京报喜,欲入京献俘。
与此同时,汗王戴着镣铐被关进军中牢房,世子跟手底下人说:“将二王子送过去,令他们父子团圆。”
自从北狄人围城,二王子便被投入幽州城内大牢,听得外面战鼓响彻,心中暗暗盼望着北狄能胜,哪知等来等去,却在牢房里与汗王相逢,父子俩久别重逢,顿时泪湿满襟。
汗王握着二王子的手不敢置信:“傲恩查,原来你还活着?父汗以为你已经战死了……”可恨大渊人狡诈,事前竟不曾透露半点风声。
“父汗……”傲恩查无语凝噎,经历过一冬的劳作,春天手上的裂口总算是合拢结痂,但心里却崩开了无数道口子,鲜血淋漓,只想问一句:父汗你怎么也落在了大渊人手中?
守卫道:“我们世子爷心善,容你们父子团聚,还不感谢我们世子爷?”
汗王:“……”感谢你八辈祖宗!
幽州之困才解,定北侯忙完军务,将将回府便听说了两妾滑胎之事。
两妾皆哭哭啼啼指责对方狠下杀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儿,直哭的定北侯脑仁疼,只得唤来金不言想让她处置,结果被女儿一句话堵的哑口无言:“父亲房中之事,做女儿的哪好插手?”
一场大战耗费了定北侯的所有精力,起落一个月他连个囫囵觉都没睡过,精神犹如拉满的弓弦,哪里耐烦再去断后宅的官司,再说这些事情从前并未有过,顿时深感烦躁,将两名小妾身边的人都召来审问一遍,找不到蛛丝马迹,便将侍候的人都狠打了一顿板子,再给两名滑胎的小妾胡乱送了一堆首饰,此事便算结了案。
金不言在弟弟房里嘲笑道:“咱们这位爹,真是个糊涂官断得糊涂案,反正大家一起稀里糊涂的过。”
金不语比她看得明白:“侯爷的心可不在后宅之间,他哪里耐烦管这些事情?至于女人跟孩子,反正他现在毫无顾忌可以随时纳妾,纳他十个八个还怕无人生养?”
至于那些将一生指望都系于他身上的女子,不是痴傻可怜就是另有所图,与早年的苏溱溱待遇可是差得远了。
四月初,京中传旨,命定北侯父子入京献俘。
消息传开,独孤默神情便有些不大对头,金不语猜出他心中所想,道:“你是挂念家人,想要回京看看?”
独孤默情绪低落:“我如今还是流犯,如何入得京城。”又打起精神巴巴看着她:“世子爷入京,能否派人去我家中看看?我已许久不曾有过家中消息。”
金不语断然拒绝:“不行!”在对方愕然的眼神之中,她坏笑道:“我派人去你家人未必肯信,不如你改装之后随我入京,自己去探望如何?”
独孤默自谓君子,然而遇见金不语之后,许多人生信条都被她打破,却也知道国家律法大如天,他若无朝廷大赦不能还京,当下道:“不行!我乃朝廷流放的犯人,如何还能回京?”
金不语循循善诱:“此次入京献俘,本世子花名在外,难道就不能带个宠妾丫环了?譬如世子身边有一名美貌妾室,只因生的太过招摇,世子不肯让他见人,便以帷帽出入,谁又知道你会是朝廷流犯呢?”
独孤默大为惊讶:“世子想让我扮作女子?”
金不语轻佻的以一指擡起他的下巴,目光在少年精致的五官之上扫过,戏谑道:“美人儿,不如从了爷如何?”她俯身在少年唇上偷得一吻,向他许诺:“听说上京城中美食遍地,若有美相伴,想来逛起来应该会兴致大增吧?”
独孤默不由有些动摇:“可是……可是上京城中熟人太多,若是被认出来会连累世子。”
金不语道:“难道你就不想见见家人?”
独孤默终于被说动。
定北侯此次入京,除了世子随行,还点了万喻与柴滔陪同,将营中诸事相托于卜柱与秦野,至于沈淙洲他另有要事委派,竟不能随行。
出发前三日,沈淙洲特意来辞行:“义父命我有事出营,到时竟不能来送你,世子入京之后万事小心,谨言慎行!”
金不语如今与沈淙洲维持着表面的客气,一听他不会入京,当即开心不已,笑道:“沈大哥放心,等我从京中回来,定然会为你带礼物的。”
待他出门,即刻便遣黎英出营:“如今暂无战事,北狄内乱,还腾不出手来骚扰边境,侯爷这时候不带着他贴心的义子入京刷个脸熟,好为他将来的升迁做准备,有何事非要派沈淙洲出营去办?我总觉得这事儿说不定跟那些失踪的战俘有关。传我的命令,让秦宝坤派人跟着沈淙洲,看看他去做什么。另外让贾三多注意,这次的战俘也不少,也不知道侯爷会不会故伎重施。”
她心里隐隐不安,总觉得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定北侯藏着很大的秘密。
四月十二,定北侯率领世子及手下两名将军,另有两千多骑兵押送北狄汗王父子及其手下被俘武将入京献俘。
除了俘虏之外,队伍后面还有十多辆大车,捂的严严实实。
世子惫懒,出发之时便钻进了马车,小白龙与小黑被拴在马车后面跟着小跑,车内还有两名丫环橙丝橙苗与穿着女装的独孤默,以及从出发之后就被关进笼中的鹰。
独孤默曾经起意要为鹰起个名字,挑了一堆名字,什么“九霄、长空”之类的,结果最后被世子的“小灰”打败,她还振振有词:“太复杂的它也记不住,就简单上口的才易于训练。再说小白龙小黑小灰,叫起来多顺口啊?”
事实证明,名字起的再好,也得本尊认可,在世子爷接连叫了几日小灰,并且以新鲜肉条作为奖励的训练之下,那只鹰听到“小灰”俩字便凑了过来,亲自认领了这个平平无奇的名字。
两名丫环初次入京,沿途看什么都新鲜,撩起马车窗帘不住往外瞧,见得队伍后面那十多辆大车特别好奇,小声问黎英:“黎大哥,那些车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黎英想想便有了答案:“应该是侯爷给皇帝陛下跟朝中各位交好的大臣送的礼物吧。”
定北侯久在边疆,每年到得年底都要往京中送礼,听说他与朝中的赵阁老交好,而赵氏如今有一位贵妃在宫里颇为受宠,黎英又忍不住补了一句:“应该还有送给贵妃的礼物。”
橙丝微微惊讶:“这得多少银子啊?”
逗的金不语直乐:“侯爷送礼的都没有心疼,你个小丫头倒替他心疼了?”她忽尔顿住,想到一件事情。
“阿英,朝廷军饷都是有数的,你说侯爷每年都往京中送礼,且价值不菲,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银子?”
黎英反应过来:“属下派人给秦宝坤传话,让他想办法去查。”
想要调查定北侯的灰色收入,还是有点难度的。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三更,补昨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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