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故事,大人哭着说,小孩笑着听,什么时候听懂了里面的心酸和残忍,什么时候孩子就长大成人了。
后来的后来,发生了许多事。
有些我想的通,有些我想不通,还有一些,我也不敢回头去想了。
龙哥的爸爸再也没出现过,龙哥奶奶慢慢也老了,在大杂院露面的时间越来越少。龙哥说他想放弃中考,随便找份出力的工作养活奶奶,任谁劝都没用。
最后是丁天瑶红着眼堵在家门口跟他说了半天,龙哥才红着脸点头答应。
再之后,龙哥就经常去她家复习、吃饭,而哑巴丁则跟我大爷轮流承担起送龙哥奶奶去医院输液的任务。
我妈的秘密终于揭晓,原来消失的两天一夜,她跟着别人去面试广告模特。
没想到她没选上,长得不如自己的同学却当选了,这让我妈倍感侮辱。
你可以诋毁她的名声,但绝不能轻视她的美貌。
这个秘密还是后来小有名气的同学在聚会上当作笑话说出来的,我妈听完当场提包走人,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参加任何同学聚会,并且一有机会,就四处散播哪位小明星的坏话。
我收到了小人精张永超的信,他说他在妈妈家乡的新学校名列前茅,终于如愿以偿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同桌。
我收到了小人精张永超的信,他说他在妈妈家乡的新学校名列前茅,终于如愿以偿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同桌。
他还说,他把城里看的漫画凭印象画下来给同班同学看,一次收取五毛到一块,现在他的财富,令我望尘莫及。
对了,我还收到一盒来自南方的喜糖。她笑称我没有机会了,让我以后安心读书,替她听听大学里的数学都讲些什么。
还有,福宝醒来之后,再也没做过奇怪的梦。
当我们问及昏迷时发生了什么时,她总是摇摇头,她丧失了从落水到苏醒间的全部记忆。
我们的妹妹欧阳福宝从一个小预言家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孩子,一个有妈妈疼爱的普通孩子,要知道,现在姑姑可是一刻都不许福宝单独离开她视线的。
今天,爷爷带着我们仨来喂海鸥。
路过栈桥时,一个蹲坐在街边卜卦的老头截住了我们。他目光在我们仨脸上来回流转,神秘兮兮。
“你们仨相生相克,只能活一个。”
下一秒,他从怀里掏出几个劣质护身符。
“但只要买了我的护身符,保你们逢凶化吉。”
那一刻,一切豁然开朗,我忽然明白,那个威胁恐吓了自己快十年的宿命就是一个笑话。
我的爷爷依然抠门,舍不得买小贩兜售的食料,在别人的鄙视中掏出从家里带的长毛馒头分给我们,“都一样,海鸥都爱吃。”
他以为海鸥会上他的当。
我们四个形成一个台风眼,漫天飞舞的海鸥扑向众人,唯独空出我们。
“都说海鸥记忆力很好,今年喂它,明年还会飞回来。”我哥朝空中扔馒头碎,希望能碰巧扔进哪只不开眼的海鸥嘴里,“你说,这些海鸥会不会祖祖辈辈都躲着咱们?”
“这哪是投喂,这简直是谋杀。”我用馒头瞄准一只向我拉屎的海鸥,“说不定明年回来时,嘴里还骂骂咧咧呢。”
福宝和爷爷则站在另一头的礁石上。
她吸着鼻涕,仰头看着海鸥在头顶盘旋鸣叫,煽动翅膀,忽然啊了一声,扯扯爷爷往天上扔馒头的胳膊。
“我想起来了,昏迷的时候,有一个奶奶,一个老奶奶,带着我沿小道一直往回走。”
她眨眨眼,继续回忆。
“那条路静悄悄,黑漆漆的,奶奶怕我害怕,一直拉着我的手,一路都在给我讲故事。末了,我看见前面有光,还听见妈妈在哭,我着急坏了,这时候老奶奶跟我说,‘到了,快回去吧,都盼着你呢。’”
爷爷停下掰馒头的手,抓着塑料袋,不解地望着福宝。
“我问‘奶奶,你不来么?’老奶奶笑着摆摆手。对了,她还让我跟你带句话。”
福宝转向爷爷。
“她说看见了。”
爷爷的表情跟看见馒头的海鸥一样,十分迷茫。
“那个奶奶说,”福宝指指海鸥,“她看见了,海鸥,她最后看见了。”
爷爷抬头看看海鸥,又低头想了想福宝的话,突然间,老泪纵横。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终于等到了一直期待的那个回答。
“爷爷,爷爷你别哭哇,是海鸥挑食,不是你抠门!”
我赶紧从对面礁石上一步跨过来,掏出自己的鼻涕纸给他擦泪。
“就是,别哭哇,是海鸥不识好歹!”我哥也连忙安慰。
可爷爷依然嚎哭不止,引得路人侧目。
“爷爷,我开玩笑的,海鸥明年绝对不会骂骂咧咧地回来。”我拼命拍着他后背,“你别哭了,你一哭,我也想哭了。”
“爷爷,我开玩笑的,海鸥明年绝对不会骂骂咧咧地回来。”我拼命拍着他后背,“你别哭了,你一哭,我也想哭了。”
“就是就是,它们要是敢骂你,我们就帮你骂它。”
爷爷瘫坐在礁石上,又是哭,又是笑,任海浪打湿了裤脚。
初春的大都万物新生,游人如织,来自天南海北的人停下脚步,好奇地望向我们。
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还会想起,海滩的某一块礁石上,伴着漫天飞舞鸣叫的海鸥,哭做一团的爷孙四人。
【全文终】
《欧阳钢柱想不通》这个故事,到这里就完整的结束了。
我自己也没想过,竟会真的写完这样一部作品,毕竟“欧阳钢柱”这个创意最初只是一个随口的玩笑。
作为人生第一部有头有尾的长篇小说,欧阳钢柱势必是不完美的,但也正是这种缺憾和粗糙中蕴含着真情实感,这是再多的打磨与技巧都无法替代的。
作为一个积极的悲观主义者,我曾无数次叩问人类,或者说万物活着究竟为了什么,所有努力,所有付出,所有期待,在百年之后都会化作枯骨和尘土。读了很多书,问了很多人,听了很多故事,得到的答案便是生命毫无意义,或者说,没有与生俱来命定的意义。
所谓活着的意义,是需要你自己去设定和选择的。
喜欢音乐的就追求音乐,喜欢踏实的就安心工作,喜欢孩子的就早日结婚,喜欢自由的就甩开手脚。选择无对错,规则是人定的,你满足无憾,那便是一生圆满。
其实,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这段话是凑字数的,因为不过2000字不能发表,刚才抬头一看已经超了,那就先说到这里吧。
最后,感谢一路陪伴到这里的朋友,感谢你们的耐心和好品味。
《欧阳钢柱想不通》是一部写给普通人的书,也献给每一个不曾放弃自己的普通人。
为自己骄傲吧,因为你真的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