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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陆瑾言分别坐在大厅的两头,中间隔着一层一层的书架,但通过其中两个书架之间的狭窄通道,我们还是可以毫无阻碍地看见对方。

    我发誓我绝对不是故意挑的这个位置!

    而在我看书的过程里,有道目光似乎始终若有似无地停驻在我身上。好几次我擡头去看,却发现陆瑾言安安静静地看着书,姿态闲适,神情平和。

    于是我本该纳闷的心情又无端变得微妙起来。

    我在想,陆瑾言还真是和我身边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是因为年纪和阅历吗?他看起来总是于平和中显露出那么几分灼灼光华,明明只是坐在那里看书,也格外引人注目。

    下午我没课,所以早早地就来图书馆了,而眼看着到了吃饭的时间,我见他没动身,于是也坐着没动。

    所以当他走到我面前,问我是否要返校时,我下意识地问他:“你不吃饭啊?”

    他挑眉,“你请我?”

    “请就请啊!”我特别豪气地说。

    我们去上回遇见的那家餐厅吃了饭,服务员拿着菜单恭候在旁时,我还特别有经验地把上次吃的那几道菜都报了出来,信誓旦旦地以一副地主之谊的姿态表示我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我还指着菜单上的肥鹅肝特别高贵地吐出一句:“Lefoiegras,s’ilvousplat.”

    服务员一脸茫然地问我:“不好意思,请问您说什么?”

    这次我用中文转述了一遍:“肥鹅肝,谢谢。”

    眼看着我这么熟人熟事的,陆瑾言就把点菜的资格让给了我,我又像模像样地挑了几样看起来还不错的,然后就大功告成。

    服务员走后,我看见他又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忍不住问了句:“干嘛摆出一副想笑又不笑的样子?”

    他抿了一口西柚水,修长优美的手指在蔚蓝色的透明玻璃杯上投影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没什么,就是觉得会说法语的人很高端,能和祝嘉小姐共进晚餐,真是与有荣焉。”

    我顿时涨红了脸,虚荣心无限爆棚。

    而直到结账的时候,当我跃跃欲试地想要朝柜台走时,陆瑾言忽然阻止了我,含笑从钱夹里摸出一张卡,递给服务员。

    片刻之后,服务员从柜台回来,恭恭敬敬地把卡还给了他。

    陆瑾言对我说:“走吧。”

    我疑惑地看着他,“这就完了?不用给钱?”

    他低低地笑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对我说:“我上班的地方就在这附近,每天都是在这里用餐的,直接刷卡就好。”

    “可是说好我请客的啊!”

    他但笑不语。

    我默默跟上他的步伐,想起自己刚才那副地主的神气样,忽然间就羞愧起来。

    大概是看出我沉默得有些异常,走在步行街上,陆瑾言转过头来问我:“怎么了?”

    我严肃地望着他,“有铁锤吗?想不想看人当众表演胸口碎大石?”

    陆瑾言倏地笑起来,眼神里蕴满笑意,甚至朝我伸出手来,似乎是想摸摸我的头。

    我下意识地偏了偏脑袋。

    下一刻,他眼神一顿,那只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然后松了松衬衣领口的第一颗金属钮扣,动作自然,神情坦荡。

    我瞬间觉得自己脑补太多,竟然以为他会摸我的头=_=、

    接下来,我先是以吃饱了太撑为借口,和他在市中心生生走了四条街。

    再然后,我又以经过满记怎能不吃甜品为由,拖着他进去坐了半个多小时。

    我跟个话唠似的唠唠叨叨地讲着自己在学校的那堆破事,而陆瑾言听得很认真,偶尔微笑,神情专注。

    我甚至好几次提到了陈寒,翻来覆去把这几天和沈姿的争执抱怨给他听,最终在他了悟的眼神里露出一个可怜巴巴的眼神,“陆医生,有没有什么治愈相思病的良方啊?”

    他姿态闲适地往椅子上一靠,淡淡地点头,“有。”

    我兴致勃勃地凑过去,“说来听听?”

    “少看点言情小说,摒弃没营养的偶像剧,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

    我忍了,黑着张脸,对着我的榴莲班戟疯狂地施行戳叉大法——无他,但求这气味赶紧弥漫出来,熏死我对面的无良心理医生。

    可是他竟然在这样的气味里神情自若,一点不受影响,我简直郁闷。想我和陈寒去校外步行街吃甜品的那些日子,可是从来不敢点跟榴莲沾边的东西,因为陈寒受不了这味儿。

    结果陆瑾言居然如此淡定!

    最后,淡定先生擡腕看了眼手表,对我宣布说:“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学校了。”

    我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

    这一刻我才明白,在学校里的我已经孤独到只能和思媛说话的地步了,我是多么渴望除了思媛以外,还能找到一个可以听我说话、陪我分享心事的人。

    所以我挑中了好不容易与我有了交集的陆瑾言,一个星期以来都掰着指头数着见面的日子。

    我觉得这样的自己十分荒唐可笑。

    我居然把一片丹心寄托在一个跟我并不熟知的陌生人身上,简直还不如一片丹心照夜壶!

    大概是他也察觉到了我那十分外露的失落,无可奈何地露出一抹笑容,“走吧,我送你。”

    “诶?又送?”

    “顺路。”

    “噢,那好……”我又有点喜滋滋的了。

    我觉得这样不太妥当啊,我怎么会变得这么容易满足?

    可怜的孤独患者,只要短暂地脱离孤独的状态,就能够开心起来。

    我一门心思地想着自己这奇怪的病症,却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像我们C大那种偏僻的新校区,明明坐落在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三环以外,这位看上去对市中心熟悉得就跟地主似的先生又怎么会顺路呢?

    以他的条件,无论如何不会是住在三环以外的人。

    不过我雀跃的心情已经让我忽略掉了这些,只顾着开心去了。

    一路上我滔滔不绝地说着学校的趣事,把这辈子的搞笑功力都用上了。当车终于停在我的宿舍楼下时,我才停了下来。

    糟糕,我的心情又开始不好了。

    我真的非常非常非常不想踏进那个寝室,非常非常非常憎恨每晚陈寒长陈寒短的沈姿。

    我几乎是有些急切地问陆瑾言:“你明天还会去图书馆吗?”

    我猜我满脸都写着“我渴望听到肯定的回答”,所以陆瑾言才会笑出了声,然后不紧不慢地摇摇头,“明天不去了。”

    我的星星眼瞬间熄灭了光芒。

    而下一刻,我看见他打开我面前的小柜子,从一只玻璃罐里拿出了一颗草莓大福,递给我。

    “明天不去图书馆了,上了一个星期的班,想放松一下。”

    我一点也不开心地接过了草莓大福,心不在焉地剥开了糖纸,把大福塞进嘴里。

    “我不是个会娱乐的人,所以,有什么好的提议吗?”他的声音非常低沉悦耳,回荡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动人,“如果你也有空,不妨教教我怎么放松吧。”

    前一刻还无滋无味的草莓大福瞬间甜起来。

    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我绽放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好!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就在我欢快地下车欲走时,陆瑾言忽然叫住我:“祝嘉!”

    “啊?”我又转过身来,却顿时越过他的车看见了站在对面的面包店门口的陈寒,立马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