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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喂……请找-川先生……好的。”

  我拿话筒的手有点发抖。时间过得很慢,我好像等了许久。

  “喂,我是-川。”-

  川的声音怎么变得这样了?我真怀疑是找错了人哩。

  “你好。我是阿瞳。”

  对方愣了一下,说道:“是你呀!”

  在话筒里传出了喘气的声音:“我一直担心你的伤势,不知怎么样呢?”

  “总之,我还活着。”

  “这太好了。你好像很健康哩-……现在你在什么地方?”

  “就在你公司的对面。”

  “什么?是吗?那么你到我们这个大厦的顶层来吧。那里有一个咖啡厅。等一会儿我马上就来。”

  “你方便吗?”

  “唔,我现在正开会哩。”

  “这样不好吧?”

  “我回去宣布散会就行了。”

  他又恢复以前那个自信的样子。

  我放下电话,松了一口气。我心里的石头放下了。

  在打电话之前,我一直忐忑不安,虽然我尽量控制自己,但还是没有办法不紧张。

  暑假已经开始,而且过了几个星期。

  我每天的生活都是老一套;做假期作业,跑步训练,睡懒觉,熬夜……

  我已经能够走路如常,有时还和邦子结伴到新宿和六本木去逛街和游玩,不过天气暑热逼人。这不是散步的好季节。因此这两三天我都呆在家里。只是今天因为阴天凉快,我才出门来的。

  不过到外面来一转,又最汗流浃背了。如果到他的公司去,那倒是一件乐事。

  我走进公司大厦,乘坐电梯到顶层去。那个咖啡厅的气氛叫人心情舒畅,而且十分宽敞。

  里面放着好几张桌子,互相间隔很远,使人感到有点浪费空间。我找了一个太阳晒不到而又能够望见门外的座位坐下,一个身穿潇洒制服的姑娘走过来问道:

  “您要些什么吗?”

  “唔,有桔子汁吗?”

  “好的。”

  这个气氛反倒使我感到拘谨畏缩……难道这里总是这么空闲的吗?

  无论哪一张桌上都没有菜谱之类的东西。它一点也不像营业性的商店,而是好像一个宽敞的客厅。

  我想:将来我出来工作,如果也是这样的单位就好了。……就在我喝着桔子汁胡恩乱想时,我觉得有人走进来了。我抬头细看,那是一个比-川年轻得多的,挺多只有三十岁的男人。

  当我和他的目光相遇时,他好像不好意思地把眼光避开。我觉得他的神情有点怪。

  接着,他在稍远的另一张桌子旁坐下,拿出一个记事本。不过他的眼睛却在看着我。

  他那翻弄记事本的样子显然也是故作姿态的。

  他究竟是谁?一在这样的大热天,他竟然整整齐齐地穿着上下一套的西装,还端端正正地打着领结。当然各有所好,不过我并不喜欢这副派头。在大热天里衣着应适可而止,也不必太正规了。这是人之常情。但池这个西装笔挺、道貌岸然的样子,却叫人产生反感。

  “你好!”

  随着一声招呼,-川已经快步来到我跟前,坐在我的对面。

  “真不好意思。”

  我说道。在那个穿制服的女侍者面前,我不敢表现得过分亲热。

  “我一直为你担心哩。”-

  川说道。他一口气喝下侍者送来的咖啡,没有加糖。

  “你的腿伤怎样?”

  “走路还得拖着点走。”

  “不能完全好吗?”

  “我想在暑假期间是可以完全好的。”

  “是吗?”-

  川叹了一口气。

  我可担心你再也不能跑步呢。”

  “你怎么样?你没有麻烦事吧?”

  “我吗?”

  “你的汽车弄脏了吧?”

  “唔……”我把车子送到一家认识的修理厂去,说是自己受伤弄脏的。总之,没有事!”

  接着-川注视着我问道:

  “你真的这样为我担心吗?”

  “可是……如果因为我而使你丢了饭碗,我就太不好意思啦。”-

  川笑了一下,说道:

  “我还以为你把我恨透了呢……说实在的,我心里真不是滋味呢。”

  “是我自己干的蠢事。”

  “不。”-川摇摇头,“因为我当时想做那样的事,所以你才受伤的。当时我很烦躁,在公司里遇到了不如意的事情……结果使你受伤了,这是我的过错。”

  “事情已经过去了。”

  我微笑道。

  “你这样说,我心里就更加难过了。”

  接着是一阵沉默。

  我本来想告诉他:学校原先是要给我停学处分的(我想故意夸大其词),学校里的人给我扣上了放荡少女的大帽子。但是看到他那副内疚样子,我想就算了吧,反正事情已经过去。

  “今天你不用上学吗?”-

  川刚说出口,我就扑味地笑了。

  “呀,对啦,放暑假了啊!”-

  川也想起来,跟着我笑了。

  “你没有暑假吗?”

  “请假一两天是可以的。”

  “你这个骨干分子可不容易当哩。”

  “实际上我每天一上班便觉得腻烦。你看那些百货公司,每天关门以后多么清闲,而且还有假期……但我们这里却不是百货公司呀!”

  “你命该如此!”

  “我只有羡慕别人的份儿。”-

  川笑道。

  “我的腿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能去旅行啊。”

  “大概是的。”-

  川停了一会儿又说道:

  “你给我保守秘密。我很感谢你。”

  “如果说出来我也不好办。”

  “你找了一个什么样的借因呢?”

  “也没有什么……我就是按照你教我的那样说。”

  “你父母亲大发脾气了吧?”

  “我已经习惯于挨骂了。但是受伤以后,我反而少挨骂了。”

  “对不起,真叫我不好意思。”-

  川摇摇头说道。

  “算了吧,过去的事就把它忘了吧。”

  我手里摆玩着已经喝空了的桔子汁杯子。

  “再来一杯怎么样?”

  “唔,不,够了。不如……”

  “不如什么?”

  “有时候……我们还能见面吗?”

  “我已经尝够苦头了。”

  “别再开车兜风了。”

  “完全赞成!”-川微笑道,“不过……现在正放暑假,我的孩子都在家,我不像以前那样自由自在了。”

  “那就不要勉强啦。”

  “谢谢……我和你谈话可以解除疲劳哩。”

  “那么我成了挨摩师啦。”我笑了,“再见,我以后再给你打电话。”

  “好哇,我等你的电话。我大体上每天都来公司上班。”-川站起身来。我送你下去。”

  我也站起来,轻轻拖着右腿往前走。我故意装模作样给-川看。

  “你行吗?我给你叫一辆出租汽车好吗?”

  “不用了。走走路对腿有好处。”

  正当我要走出咖啡厅晚一我们然回头一望我看见刚才那个年轻人又在盯着我。他见我回过头来立即把眼光躲开。

  “你认识那个人吗?”

  我一面向电梯走去一面问-川。

  “什么?……哦,那个家伙是我们公司的人。你问他干什么?”

  “我总觉他在贼溜溜地盯着我……”

  “那是因为很少有你这样年轻的姑娘来这里。”-

  川笑着答道。

  真的是这样吗?但是我觉得那年青人的眼光并非出于好奇。

  电梯来了,我随即走进去。电梯里只有我和-川两人。我们默默无言。电梯在半路并没有停留,一直下到一楼去。

  我觉得很沉闷,这是我和他两人在一起时从没有过的感觉。我觉得十分压抑,好像周围的墙壁都向我挤压而来。当然这是一种错觉。但不知怎的。我总觉得好像缺氧般地难受-

  川搭拉着脑袋,下巴几乎贴在胸口,他的手紧捏着我的肩头,捏得我发疼。我觉得自己的耳畔响起了他心脏的跳动声——当然这只是几秒的时间。

  电梯停住了。我离开了他的怀抱。

  电梯门打开了,但我们俩谁也没有打算迈步出去。

  外面的大厅空无一人,没有人过来乘坐电梯。

  电梯门又关上了-川的指头按着顶层的键钮。

  电梯又开始缓缓上升……

  到了八月中旬,我的腿伤已基本上不疼了,我已经可以在我家附近的河堤上短时间地练跑步了。

  不过我仍然运动不足,所以还不能像过去那样跑步。我的训练时间只限于天气凉快的清晨以及太阳下山后天色尚未昏暗的时间。

  在我养伤的这段时间里,我长胖了。所以出点汗也不是坏事。

  开始恢复练跑的两三天。我感到很吃力,但逐渐地我又习惯了。

  暑假只剩下两个星期。在假期里,我很少看书学习,现在可不能再游游荡荡了。因为我刚刚停止反省不久哩。

  家里还是老样子。爸爸和妈妈的离婚谈判,由于远隔东京和札幌两地。所以一直没有什么进展。我想:如果没有法院判决,给果将会怎样呢?我实在不愿意看到他们双方争执不下,互揭短处。

  我本来是最讨厌办事拖泥带水和含含糊糊的。但现在我却希望保持现在这种不清不楚的状态。也许快刀砍乱麻是小孩子的幼稚办法,而含糊不清却是大人解决问题的上策,它可以使双方都少受伤害。

  有一天,黄昏时候吹起了凉风,于是我提前到河堤上去跑步。

  “阿瞳!”

  有人在河堤下叫我。

  “姐姐!”

  我答着向姐姐挥手。

  “你已经开始练跑啦。”

  姐姐已经在家里换上便装走出来了。

  “姐姐,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呀?”

  我停下脚步,用卷在额上的毛巾擦汗。

  “我今天半休。”

  “什么?啊,休息半天,是吗?”

  我从堤顶跑下去,和姐姐一起散步。

  “你继续跑步吧。”姐姐说道,“我只是来看看你的。”

  “我已经跑完,正打算回家。”我气喘吁吁地说,“妈妈回家了吗?”

  “不知道。我出来的时候她还没有回来。”

  我们信步走向回家的公路。

  “札幌的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我问道。

  “不清楚。反正和她直接谈也不解决问题。”

  “就这样拖着吗?”

  “不会的。如果爸爸不打算放弃那个女人,那么……”

  “她已经生下孩子了吧?”

  “好像是的……我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爸爸真的打算离开我们,和那个女人住在一起吗?”

  “怎么说呢?按照妈妈的说法,爸爸是被那个女人勾引过去了。不过……爸爸也不是小孩子啦,一个巴掌拍不响嘛。”

  “是啊。”

  “特别是那个女人,更要考虑到小孩子的前途啊。她一定会拼命争夺的。这是理所当然的呀。”

  我看了姐姐一眼,觉得姐姐变了报多。姐姐本来是一个不知人间痛苦的天真烂漫的姑娘,现在竟然也这样考虑问题了。这么说来,今年夏天姐姐独自到外地作了三日游,应该是一个革命性的行动了……

  “姐姐你也应该来一点体育运动呢,这样就不至于老是闹贫血躺下了。”

  “你别老是说不吉利的话!”

  姐姐笑道。

  我家已经在望。这时我停下来说道:

  “那不是邦子吗?……邦子!”

  邦子正骑着自行车在我家门前兜圈。

  “阿瞳!”

  邦子也看见我了。她蹬着自行车飞快过来,一直到我跟前才嘶的一声来个急刹车。

  我猜想她一定有什么急事。她已经满头大汗了。

  “怎么啦,邦子?”

  “不得了呀!”邦子的声音也变了,“真知子她……”

  “真知子怎么啦?”

  “她刺杀了横谷老师!”

  “什么?”

  “他想双双殉情自杀哩。他也用刀捅了自己。”

  “结果……结果怎么样?”

  “他们两个都受了重伤。他们被发现晚了,抢救也晚了……”

  我吓呆了。

  “可是真知子……她不是已经完全想通了吗?”

  “我过去也是这样想的。”邦子点点头,“但现在看来并非这样。大家都以为他已经忘记了往事,不料这时她却来一个大爆发。恐怕横谷老师也是大出意料之外吧。”

  “他们在什么地方……”

  “在横谷老师的家里啊。老师的太太带着孩子们回乡下去了,只有老师一个人在家呆几天。真知子好像对情况掌握得一清二楚呢。”

  横谷老师想支开老婆孩子,独自玩乐一番,于是把真知子招到家里来。他的这个想法是可以理解的。不料……

  “阿瞳。”姐姐说道,“你到医院去探望一下吧。”

  “好的。我马上去换衣服。我这副样子可不能出门去。”

  “好的,我等你!”

  邦子说道。

  妈妈还没有回来。我让邦子在起居室稍等片刻,急忙洗了一个淋浴,换上了姐姐给我拿来的衣服。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我走进起居室,看见姐姐正在接电话。

  “……喂……是吗?……唔,知道了……邦子小姐也在这里……好的,我这就转告她。”

  姐姐放下了电话。

  “姐姐,怎么啦?”

  “你又要换衣服了。”姐姐说道,“邦子小姐,是你家里打来的电话。你家里叫你先回去……”

  邦子莫名其妙地站起来。

  姐姐眼睛望着地下说道:

  “电话里说他们两个人都死了!”

  我和邦子一时都不知所措,呆呆地站着。

  虽然姐姐说的无疑是事实,但我们还是无法马上接受。

  太阳下山了,起居室突然暗起来。

  在姐姐的催促下,邦子好容易才移步出去。我慢慢地坐在沙发上。

  “真是太惨了!”

  姐姐在喃喃自语。

  我抬头望着姐姐问道:

  “你说的是谁?”

  “大家都是——横谷老师、真知子。还有老师的太太和孩子们。真知子的父母也是。”

  我默默地低下了头。

  姐姐继续喃喃自语:

  “一次恋爱竟然会造成这样大的悲剧吗?”

  我双手掩脸,无言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