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看和他好言好语没用,就坐起来和他谈判:“虽然我现在身上没钱,但是我会攒,你放了我,我回宫,每天攒一百两银子,一个月就是三千两,一年就能有三万两,买我这条命总够了吧,现在你不放我也没关系,我一条命和三万两,你看看哪多哪少?”
那汉子说:“姑娘也真能攒,一天就能攒一百两银子。那可不是小数目呀。”我撒谎不眨眼睛:“皇宫里你没我待得久,那里可是遍地是黄金,你没听说过皇宫里都是金砖铺地,我住的屋子也铺几十块,每天我抠一块,一个月就有三十多块。”
那汉子说:“谁知道姑娘说话真假,倒不如我把姑娘卖到窑子里来钱痛快。”
“窑子里?”我大吃一惊,我怎么没想到还有这个途径可以把我换成钱,难道真应了默然那句话,我要成窑姐儿了。我在车里晃着身子,真想大喊一声,我平了平心静了静气,跟他来第二轮谈判:“窑子里,我能值几个钱,千八百的一大关,我手里可是三万,比一千可多多了。”
那汉子淡淡地说:“到手的是钱,谁知道你的承诺是真是假,你还是安静一点,我的心情好,把你卖一个好一点的窑子里,老鸨子好,你也可以少挨一些打,否则凭你性格顽劣,也不能少挨揍。”
他是咸淡不进,我性子上来,真想给他一脚,脚抬了抬,正犹豫该不该落下来,他在前面不冷不淡地说:“想踹我是吗?”吓了我一跳,我以为他后面长了眼睛,往前凑了凑,没见后脚勺还有眼睛,我张开手掌,在他脑后晃了晃,他又嘻嘻乐了两声,我咬咬牙:“你别当我是三岁孩子,跑皇宫里劫人,为了卖到窑子里,你骗谁?皇宫三十六禁,是你轻而易举能进能出的?”
那人道:“我就是在皇宫里把你劫的,也轻而易举逃出宫禁,把你带出来了。”
我冷冷地问:“皇宫里谁是你的内应,谁恨我入骨,要把我卖到青楼。你所作所为,无非是受人指使,可是你不想想,宫里的人说没就没,难道皇上不会查?你能过皇宫三十六禁,就是鸟也会留下影,何况是人?”
那人扬了一下鞭子,马跑起来,我向后一仰,差点从车座上翻过去,他说:“皇宫里别的不多,就是宫女太监多,每日少个十个八个都不会发现,何况你一个杂役宫女?你也太高估你了,皇宫三十六禁是不假,每日进出皇宫的也不是一人两人,有了腰牌,假的也是真的,谁会查?又从哪儿查。你还是老实待着吧,你能狐媚皇上、皇后,如今他们都不在宫里,你还想找谁做你的靠山?”
虽然我没有晕车的习惯,马车的颠簸,还是让我心跳加速,我看着他的背影,一起一伏,我故意刺激他:“我狐媚皇上、皇后?你的主子费力把我弄出宫,无非是怕我抢她一席之地,可是他能把宫里的女人都从皇上身边驱出去,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杨玉环三千宠爱在一身,最后还不是落了个马巍坡自尽的下场?我本无心争宠,率何拿我开刀。”
他微侧回头:“你错就错在太抢眼,皇上为了你,半个月不掀后妃的牌子,一有空儿,就往你那儿跑。我今天把你带出来,其实是救你,凭你包衣奴才出身,犯了众怒,你还想有活路吗?她们现在不想杀你,只想让你离开,你离开了,皇宫才会平静,她们不需要皇上独宠,只想不被遗弃。”
放下车帘,靠在车座上:“不想独宠,只想不被遗弃,可是谁又保谁不被遗弃?现在离开也好,我本无杀虎心,奈何虎有伤人意。”一直盼着出宫,可是一旦出来了,心里又有些失落,想起乾隆临行前对我一拥,心无端痛了一下。
我问:“真要把我卖到窑子里吗?”他道:“我可以找一个好点儿的院子安置你,让你一个弱不禁风的姑娘流落街头,我不放心。”
我真想大声问候他妈,不要脸到他这儿挡住了,把我卖了,还让我领他的情。流落街头不放心,把我卖到窑子里,他就放心了?我血往上涌,身边没有趁手的家伙打人,扯下脚上的鞋,向他脑袋上打去,穿着一双绣鞋,杀伤力不强,在他脑袋上弹了一弹,估计疼不到哪儿,他一伸手抓住鞋,向我甩过来,我咬着牙狠狠地说:“你把我掳出皇宫,我可以不恨你,如果你把我卖入娼门,我不惜和你以命抵命。”
他冷笑着说:“凭你和我以命抵命,你也配?论武功,你十个也白给,论势力你倾其家产能有几文铜钱,何况你娘还不是嫡夫人?”
我一把把车帘子扯落,扔到他身上:“我是不配?但是我堂堂正正做人,不象有些人表面上仁义道德,却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反手一鞭子,向我肩膀打来,我向车里缩了缩身子,他一鞭子手劲够大的,一下子把车顶打了个窟窿,碎木屑落了我满身,我拿一块大的木条,向他身上打去,他又一鞭,把整个车顶打飞了,我拿起落到我身上的木块,向他打去,然后起身扯落前面的帘子,跳出车去抓住他脑后的辫子,狠命向后扯去。
他辫子一甩,险些将我甩下车,我长指甲在他后脖子上开了道口子,他身子一震,将我震得向车下落去,我死命地拽着他的辫子,将他拉了个趑趄,他一只手抓住车辕,一只手抓住我的胳膊,向车上拉去,我宁愿摔死,也不想回到车上,可是不如他的劲大,终究还是被他拽上车。他将我狠狠地摔进车厢里,手指在我手背上一弹,我放开拉他辫子的手,他恨恨地说:“爷我还不想让你死,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否则爷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也不干示弱:“你也不用吓唬我,我连死都不怕,我还能怕什么?”说完起身向他扑去,他吓得身子缩了缩:“你真是个不要命的主儿,好了,算我怕你了,给你买一栋房子,一个婆子侍候你,总行了吧。”
我身子扑出去,没有受力的地方,险些撞到他身上,我右腿回旋勾住车厢,定住身子,我问:“你说话当真?”
他愤愤的甩了一鞭子:“头一次见到你这么难缠的疯丫头。”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战斗终究以我胜利告终,我心满意足地坐回车里,由于刚才冲动,把三面的车帘扯落两面,而且车顶上面是天,坐在车里和坐在外面一样,马车速度快,带着风,我虽然有些困,却不敢睡觉,看看天光已见明,一路浏览风景,他始终背对着我。
我们一路上都有人照应,有送吃送用品的,我最高兴的是给我们换了一辆更漂亮的马车,我可以不用顾忌地吃睡,接应的人都在夜晚,我看不清他们的脸,也懒得看,他和他们几乎不说一句话,偶而遇见我睡着了,他们才交头接耳说一两句,所以我一路上都缩在车里假装睡觉。我怕他明里答应我,暗里对我动手脚。
走了半个月,进了扬州城,一路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那汉子自从和我发生战争后,不和我说话,我也不理他,他果然没有食言,进扬州城的时候,带我进了一座民宅,虽不是深宅大户,房子建得很漂亮,两进的院子,院子里还有一个小花园,和一个凉亭。接出来的一个婆子与一个丫头,跟着我叫我小姐。
我奇怪一路上他并没有向谁提买房子的事,而且古代又没有现代化的通讯工具。从我向他提起要求到现在不过三天时间,他们怎么办得这么快!难道当初他就没有卖我之心,而故意吓唬我。
进了院子面对我的时候,他把青纱又蒙到脸上,婆子和丫头接过我的两个包裹,由于路上和他生气,他把包裹递给我时,让我踹到一边,他没说话,只是露在青纱外的眼睛弯起来。
他跟在我身后,婆子喋喋不休地唠叨着:“原以为还能迟两天,房子还没大收拾好,今儿就到了。少爷住上房,还是小姐住上房?”
他沉着声说:“我不在这儿住,小姐住上房,到时候自有人来送钱粮,你们别的不用操心,只管小心服侍小姐就是了。”那婆子忙不迭地答应着。
进了院子,这里将是我在古代的家,院子四周栽着垂柳,正房三间,挑檐的屋顶,墨色的瓦,这可能就是所说的青瓦吧,现在农村盖房子已经不用这种瓦,多的是一种红瓦,还有的用彩瓦。涂着红油的木窗,雕着花鸟,没有玻璃,上面糊着白纸,给挺立的房子罩上一层神秘的色彩,东西耳房,也是红窗,墨瓦。进了屋子,里面布置很典雅,红木桌椅,桌腿椅腿处都雕着各式图样,擦拭得一尘不染。
一张雕花的小床,挂着湖绿色的帐子,帐子上面绣着花,此时床帐高挑,大红的缎被,叠得整整齐齐,同色的绣花枕头,压在被子下面,从侧面看出绣的花,针脚很细腻。铺着肉红色的单子,上面压着一个红缎垫子,绣着两朵牡丹花。
湖绿色的窗帘,与帐子是同一色系的,表面上看着虽然有些土,却是布置人精心设计的。我心一热,走过去对那汉子福了一福,那汉子叹了一口气,递给我两张银票,我推辞说:“一切的用度,还是我自己挣吧,这些已经感激不尽了。”
他轻笑了一下,戏谑地说:“我忘了你一天能挣一百两!”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头:“以后在这儿,没有人照顾,一切要小心,性子也要改改,不要太烈了,我对你没有恶意,容忍你做的一切,要是遇见坏人,你难免会吃亏。”说完把银票塞给我,又嘱咐婆子几句,转身走了,我送他到院门口:“不论你出于什么心,我对你只有感激。”说完又福了福,他回头看了我一眼,顿了顿,快步走了。
沿着粉墙转到檐下,略站一会儿,虽然已是深秋,江南的气候变化不大,暖洋洋的晒会儿太阳。回屋时,婆子已帮我打好洗澡水,我忙道谢,问了她和丫头的名字,她说她姓刘,丫头叫小草,我说:“那我以后就管你叫刘妈。”她笑笑说:“叫什么都可以,姑娘洗好了,叫我一声。”我点点头,她微笑着带上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