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见我不说话,他用脚踹树:“你听见没有,你聋了吗?”我仍旧不理他,他踹得更凶了。本来不想说话,看来一味地退缩就是懦弱。我大声地说:“驴不胜怒,蹄之。”我话刚出口,他就不踢了。瞪大眼睛,愤怒地看着我,我白了他一眼,他紧咬着双唇,大声地对平山堂的方向喊了一声:“赵青,快来。”
没想到他正变声的时候,这声音的危力这么大,他话音未落,从厅里慌慌张张跑出十几个人,跑在前面的男人看见少年在树上慌不迭地说:“我的爷,怎么跑到树上去了。”少年指着我说:“把她拉开,这奴才好大的胆子,竟敢和爷顶嘴。”
真是主多大奴多大,被唤做赵青的,虽然长得白白净净的,也是不讲理的人,晃着身子过来就要拉我,我瞪向他:“敢碰我。”把那男人竟震慑住了。树上的少年骂了句:“蠢材。”从树上跳下来,其实树不算高,而且树很大,不用我让开,他也能下来,非要在我面前使性子,拿爷的款。偏遇上我这个咸淡不进的人。
那少年跳下树,过来就给了我一拳,打得我眼前直冒金星,敢打我,我手里拿着柳枝,想也不想,就抽回去,柳枝虽小,打在他脸上,眼见着起了一道红凛子。
少年可能是横惯的主儿,眼睛起了红线,抽出腰中的配剑对我胸口就是一剑,我忘了柳枝和剑的区别,用柳枝去克剑,看着手中只剩半截的柳枝,手一甩不偏不倚正插到赵青的鼻孔里,我笑着说:“大象来了。”赵青右手一扯将柳枝甩到地上,带着跟班的一哄而上,过来擒我。
少年使个制止的手式,显然他根本没瞧起我,想拿我松松筋骨,他手擎宝剑,一步一步向我逼来,我使出野蛮打法,可怜我这个大家闺秀!(特此声明,大家闺秀不是我自封的,是大娘夸我的。)前两天拉肚子,捂着肚子,皱着眉头往茅厕跑,回来时坐到炕上一动也不动,大娘不相信是我,特地蹒跚着从里屋出来,扭动着小脚:“瑶池是你呀?我还以为是哪个大家闺秀走错门了。你哪不舒服跟大娘说,千万别想不开,你不说话,大娘心里没底。”
我张牙舞爪手脚并用,那少年心狠手辣,剑剑指向我手脚大筋,看他不把我弄个废人,心里不舒服。可能我的形象不雅,少年刚开始紧绷着嘴唇,脸上带着怒气,渐渐地也忍不住乐起来,旁边他那些跟班,也间歇地乐,一会来一声儿,不知道还以为吃饭噎着了。
我管不了,黑猫白猫抓着耗子是好猫,如果姿势好,被他给擒住了,大刑侍候是小,万一给我来个杀人灭口,可不是玩的。由于前两天拉肚子,这种野蛮打法又特别耗体力,我是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眼前看着他是双影,我都不知道该向哪个他进攻。
我向后蹦出一大步,大叫一声:“住手。”少年果真停下来,他不动了,影子合二为一,我趁机喘了两大口气:“你当我会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你拿着剑,我空着手,而且你是堂堂男子汉,我是弱不禁风的小女子。”
他皱着眉头,满脸带着不耐烦:“什么空手入白刃?大爷想要你的命,又不是想跟你过招。”一看他不是武林中人,连空手入白刃什么意思也不懂。我挑着眉头问他:“我抱你家孩子下井了?”他张口结舌:“我还没有成亲,哪来的小孩?”
我脸色阴沉着:“人命关天你知不知道?我犯了罪,自有王法制裁,你凭什么草菅人命?别说你是大爷,就是五爷,万岁爷也不能说杀人就杀人。”
少年瞪着眼睛,用手摸了一下脸上的凛子,看着他眼中燃起熊熊大火,我心一颤一颤地,回头探一下地形,想来个脚底下抹油。看着身后被他那些虎视眈眈的爪牙,扇子面似的把我包围其中,想跑是不可能了。好女不吃眼前亏,我回过头来对着少年屈了一下膝:“打你一条凛子,你杀了我,他也下不去,我给你肉体损失补偿费。”怎么觉得不对味,好象我非礼他一样。
少爷眉目清秀,长得很俊,年纪和我差不多,他眉毛一挑:“大爷就要你的命。”我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就是万恶的旧社会,也不能说要人命就要人命,我给他一树条子,他就惦上我这条命了,你惦着要我的命,我还有什么好话跟他说的,我向前一扑,抱住他的脖子,跟他来个近身相搏,他被我三扭两扭,宝剑扔到一边,我这回是手抓,脚蹬,还来个牙咬。没两下,少年脸上何止是凛子,没挖出两道血沟,是因为我力气不够,反正血丝都冒出来了。
手臂上也被我咬下两块肉,疼着他嗷嗷直叫。可是我终究是女孩子,三下两下被他划到身下,他气得脸然铁青,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双手并拢,卡到我的脖子上,一点点收紧,我觉得什么都在变大,脑袋变大,眼睛变大,舌头变大,我想大喊一声:“住手。”酝酿了两下,也没喊出来,没想到第三下的时候,只听我耳边一声惊雷之声:“住手。”没想到我还能喊出这么嘹亮的声音,我就觉得少年一僵,慌忙松手,快速从我身上跳开。
脖子上陡然轻松,忍不住一阵剧烈的咳嗽。我晃晃荡荡爬起来,见一个玉树临风的身影傲然站在我面前,少年在他旁边抖衣而站。我转身想溜,知道是谁家的孩子,受伤补偿费我也不指望。刚走出两步,一声威严的声音响起:“站住。”
我装做没听见,故意半蹲下身大声咳嗽两声,脚步不停,他仍是不高不低的声音:“站住。”我又大声咳嗽两声,继续走,忽然身前挡住一个身影。我略向后退了退,直起身,一张帅气的脸放大在我面前,笑嘻嘻的:“小魏子。”我最不喜欢这个称呼,我白了他一眼“我认识你吗?”
他用扇子挡住了嘴,在我耳边低声说:“你刚才不是一直在叫五爷吗?”刚才我叫过五爷吗?我苦思冥想,没好意思抓耳挠腮。
“你这丫头,长大也长高了,可是走路的姿势,再加上张牙舞爪的架式一点儿也没变。”我走路姿势是什么样的,我一直用凫凫婷婷形容我走路的姿势,难道不是?
三年不见,和亲王一点儿也没变,还是那副水蛇腰,走起路来三晃。我已经快够到他下巴了,我虽然没有现代的一米六八,也有一米六五。他乡遇故人,如果不是这种情况下相见,我说不定会抱着他欢呼三声,可见到亲人了,现在心情不好,没那份闲情。
和亲王仍旧笑嘻嘻的:“别使性子了,过了头就不好了,四哥正看你呢?回头向他赔个不是,这种大庭广众之下,不要把弓拉得太满了。”我何尝不知道水满则溢,可是我也是人,也有人的尊严,三年来对我不理不睬,我为什么要向他赔不是?
我回过头,乾隆在树下站着,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表情,我走过去,本想在他面前微微屈膝,,没想到后膝弯一麻,膝盖一软直向地跪去,他一把扶起我,我抬起头正对上他那张好象我欠他八大万的脸:“瑶儿膝下有黄金,不用多礼了。”我心里暗骂哪个混蛋,给了我一石子。
我不动声色地挣开他的手,向后退了一步,躬了躬身:“瑶池三年前已葬身瘦西湖底,爷认错人了。”他举步进了平山堂,对和亲王说:“你带人在堂外候着。”和亲王点头称是,对我努了努嘴,我故意装做没看见,乾隆又没说让我进殿,何况他说让和亲王带人在堂外候着。
乾隆进了平山堂,在里面叫我:“瑶儿,进来。”我又不是他女儿,为什么喜欢把我带个儿,比和亲王叫我小魏子还难听。我在外面清了清嗓子:“万岁爷,你不是让和亲王带着人在外面候着吗?难道我不是人?”
和亲王笑起来,连那个和我战争的少年,也咧嘴笑起来,那些侍卫也都是抿着嘴,要乐又不敢乐。乾隆沉声说:“难道朕不是人?”我对和亲王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万岁爷当然不能是人了。”乾隆大喝一声:“大胆。”我赶忙说:“万岁爷是真龙天子,怎么是人?”
和亲子用手抚了抚胸口,长出了一口气:“你这丫头,吓了本王一跳,这里人多嘴杂,虽然外面有侍卫把守,你也不要大吵大嚷的。四哥叫你,你快进去吧,这些年可把他想苦了。”
平山堂很美,是古代文人墨客聚居之地,可是今天我和乾隆在这儿幽会,会不会遭踏了这清雅之地。我蹭进屋,回头看了看和亲王,他对我抬了抬下巴,张开嘴不知道在说什么,一会儿张得大,一会儿张得小,我瞪大眼睛,正在分析。后面忽然伸过一只手,把我拉进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