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一大早,林楠便换上笔挺的西装,披挂齐整后开着红色的MINICOOPER一路奔向黎勇位于石景山区的家。
章鹏揉揉眼睛还没睡醒,隔着屋子就喊:“吗去啊,林大财主?”岂料收到的只是一声沉闷的关门声。
“哎哟,你记忆力衰退啊,广播体操……”那海涛懒洋洋地说,“今天是麻雀婚礼,忘了?”
“靠,还真是。”章鹏一个鲤鱼打挺起来。“那咱们什么时候去啊?”章鹏问。
“十点吧,南城中环假日酒店,不远……”那海涛说着又翻了一个身,再次睡去了。
麻雀黎勇早早地在酒店房间里拿着电话转磨了,他一身西装革履,头发锃亮,一副标准新郎官的样子,妻子海伦更是美丽动人,两人站在一起,仍然是黎勇显得占了莫大的便宜。
林楠到的时候,麻雀黎勇还在房间里转磨,一点没有消停的迹象。
“你丫是不是紧张啊?”林楠笑了一下。
“嗯,可能是有一点吧。”黎勇笑着说,“这不是第一次吗?多少有点紧张,呵呵。”
“废话,你这德性的还能有几次啊。就这一次也是让你占了大便宜的。”林楠也笑。
两人聊着,海伦是聋哑人听不到声音,只是睁着大眼睛看着黎勇,黎勇用手语告诉她:林楠祝我们幸福呢。海伦才羞涩地一笑,那样子堪比倾城。
“哎,雪娟来了啊。”黎勇说着就挥手向着林楠身后走去。林楠循声望去,那是一个白衣女孩。
“来,楠子,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家海伦美术学院的同学,大美女罗雪娟。”黎勇说着引那个女孩来到了林楠面前。“雪娟,这是我们警校的大才子林楠,搞经侦的,高智商犯罪专家,既会写歌又能写小说,现在都不知道是叫他音乐人还是作家好了,呵呵。”黎勇一通吹林楠,而林楠的眼睛却再也没从罗雪娟身上移开过。
那是个怎样的女孩啊……
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那不如用诗歌,如果用一首诗来描绘,那不如用一支歌,如果用一支歌来赞颂,那岂不是要用整个世界的美丽辞藻来堆砌这歌词?如果这样形容有些过火的话,那也可以理解,因为此刻在林楠的眼中和心中,罗雪娟已经成了女神。
“哎,林楠,给你介绍呢,哎,楠子。”黎勇看林楠眼神发直,就拽了林楠一把,“想什么呢?”
“啊……”林楠一下从幻境中醒了过来,马上感到了自己的失礼。“哎,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才想事来着,嗯,你好。”林楠迅速恢复了表情,伸出手来。
“呵呵。”罗雪娟轻轻地笑了一下。“你好。”她浅浅握住了林楠的手。
林楠感到自己在触电,那只手柔若无骨,滑似绸缎,他抬起头看着罗雪娟身后投进的阳光,心想,自己的女神出现了。这时他再次仔细打量起她,罗雪娟穿着雪白的大衣,头发扎成马尾随意飘在身后,一双大眼睛充盈着纯真,礼节性的微笑挂在她脸上,像一轮初升的太阳。
“我常听黎勇说起你,我还看过你写的小说。”罗雪娟调皮地一笑。
“啊?小说。”林楠压抑住得意装作不屑,“嗨,我那哪是什么小说,就是一种日记,你别笑话我。”
“啊?日记。”雪娟又笑了,“哈哈,我明白了,那你的情感经历一定很丰富喽,里面那么多的情感故事。”
“哎,不是不是。”林楠顿觉失言,紧张得脸都红了。“那……那都是胡编的,胡编的,哈哈哈哈。”林楠越说越不自然,笑起来右手放在脑后,竟然是一副中学生的样子。黎勇看在心里,顿时明白了。
林楠怎么也没有想到,在黎勇的婚礼上竟然能邂逅如此美丽可爱的女孩,林楠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心动,仿佛一切不美好都能随着雪娟的一个微笑而烟消云散。而更巧的是,林楠和雪娟今天接触的机会还不少,因为同样未婚的他们,分别是伴郎和伴娘。
章鹏今天穿的还算规矩,在那海涛的苦口婆心下,他才卸下了那个被林楠称为狗链的大金链子。那海涛让章鹏先进去,自己则在饭店门前等李亚男。他默默地站着,一时觉得自己竟像是等候主人的奴仆,便觉得没劲伸手拿烟。
“呦……这是谁家的熊猫啊,怎么没人看着啊。”李亚男挎着一个小包走到了那海涛面前。“怎么,您这是在等我吗?”亚男问。
“呵呵,这可不是在等你吗?”那海涛赔着笑说。
“我没看出来。”亚男瞥了海涛一眼,径直向里面走去。
“哎,等会我啊,嗨……”那海涛拿亚男没辙,只得跟着她走了进去。
饭店礼堂里已经聚了许多亲友,那海涛展眼一看,好家伙,“大头胡铮”、“爱因斯坦”艾维维,还有警校八班的吕征、马鹏等人都已经到了,章鹏这孙子正晃着胳膊做着第七套广播体操,跟一个学妹在那臭贫呢。
“大侠!我操!”马鹏第一个跳了过来。“瞧您丫都胖成什么样儿了。”马鹏笑着给了那海涛一拳。
“操,你丫还说我呢,瞧瞧你那肚子,怎么着,还找我给你撂一跤呢是吧。”那海涛也笑着说。
“怎么着大头,闺女怎么样啊?”那海涛冲一旁的胡铮打招呼,胡铮因为脑袋长的硕大,从警校开始就被冠以了“大头”这个雅号。
“呵呵,闺女好着呢。再大点都能叫你哥了。”胡铮憨憨地笑。
“哎哟,我的天啊。”那海涛大笑,“这什么世道啊,连大头这么憨厚的人都知道损人了!可喜可贺啊,哈哈哈哈。”
大家顿时笑做一团。
“哎哎哎,广播体操,你丫干吗呢?干吗呢?”马鹏说着把章鹏拽了过来。“你丫没事别跟我们师妹套磁啊,小徐,这孙子可是我们这界最大的流氓,从小到大就将祸害姑娘作为己任,你可离他远着点。”马鹏大声说。
一旁的姑娘捂着嘴笑着,冲章鹏挥挥手,走到了其他熟人旁。
“嘿嘿嘿,你丫干吗啊?我这马上就把手机号给要着了,你……你丫没事吧?”章鹏沮丧地小声说。
“傻吧你。”马鹏也小声说,“你知道她男朋友是谁吗?”
“我管是谁呢?我看上的姑娘就得归我,我这荒了好几个月了,你知道吗你,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章鹏怒火中烧。
“她男朋友是陈北,现在正在你后面瞪着你呢。”马鹏冲章鹏使了个眼色,便走到了胡铮旁边。
“我操,真他妈冤家路窄啊……”章鹏感到后脖颈子一阵发凉。他装作无事地回过头,发现他警校时的老冤家陈北正恶狠狠地瞪着他。
“亚男,你听我说。”那海涛一遇到李亚男就立马失去大侠本色,老是让人感觉别别扭扭的。
“我不听,你要是觉得我在你眼前碍事,以后你干什么我都不会管。”李亚男信誓旦旦地说,“但是有一点啊,你以后也别管我做事,咱俩互不干涉。”
“哎哎哎,别啊,我不是那意思……”那海涛还想解释。
这时黎勇走了过来。“哥几个,今天我这有点乱,有照顾不到的,多包涵啊。”黎勇客气道。
“哎哟,新郎官啊,够精神的啊。”那海涛换了表情,笑着站起来。“那不能够,都是哥们千万别客气。”那海涛说。
“那是,打扒队黎探长啊,闹着玩呢,这安排得多好啊。”马鹏也随声附和。
“勇子,恭喜啊。”胡铮也站起身来。
“哎,谢谢兄弟们光临啊。”黎勇抱拳回敬。
“行啊你小子,用了什么迷幻掌勾搭的这么漂亮一姑娘啊,够有手段的啊你。”章鹏哆嗦着站了起来。
“闭嘴。”亚男狠狠地瞥了章鹏一眼,“会说话说啊,不会说话上号儿里学去啊。”
“嘿,我……”章鹏刚想反驳,又被艾维维拦住了。
“行了,广播体操,你以后就练习肢体语言吧,再怎么不会跳舞,也比不会说话强吧,哈哈。”艾维维这么一说,大家都乐了起来。
黎勇也笑。“哎,小蔓怎么没来啊?”黎勇问。
“你傻了吧你,林楠当你伴郎,小蔓还能来吗?”亚男瞪了黎勇一下。“这是她的份子钱,她让我带话,祝你们夫妻恩爱,百年好合。”亚男说着将红包递了过去。
“林楠呢?”亚男问。
“他……”黎勇欲言又止。大家环顾四周,终于找到了舞台上站在罗雪娟身旁的林楠,亚男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行啊,林楠,过渡够快的啊,哼……”亚男一脸不悦,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林楠几乎忘了自己说的是什么,只感觉雪娟一直在向自己笑,笑得是那么单纯、那么可爱、那么清澈、那么动人,似乎世间万物都静止了,耳边只有雪娟的声音,又仿佛身边的人群都可以被忽略,唯有这面前的女子才是整个世界的中心。林楠许久没有这样词不达意了,也许久没有这样乐于表现了,他此时的想法只有一个,接近她,了解她,拥有她……
警察的婚礼往往都是这样飞沙走石,一般人的婚礼来宾大都是点到为止,没有硬着劝酒的,也没有对桌豪饮的,而黎勇的婚礼上,这几十瓶五粮液却都被开了瓶,更有甚者喝完了还在向服务员要酒。也难怪啊,这平日里难得一聚的生死弟兄们,一见面就都豪情满腹,一个个小宇宙都超常地爆发,变不了超级赛亚人的也都头发倒竖,劝酒的、拍胸脯的、怀念过去的,场面那叫一个火爆。这让林楠不禁想起了他师傅说的酒桌三部曲:刚开始是轻声慢语,到中间是豪言壮语,到最后是胡言乱语。直让海伦的亲友们感到恐惧,这也难怪啊,海伦的亲友大都是知识分子,同学们也基本是搞艺术的,哪见过警察聚会的壮烈场面。
黎勇也让这一拨拨同学同事灌得东倒西歪,那脸红得简直就成了一只烤麻雀。而林楠作为伴郎也自然少喝不了,他不但自己喝,还帮着雪娟挡酒,特别是几个有点喝高的同学冲着雪娟问东问西,都被林楠果断地拦下,林楠仿佛能够从雪娟的眼神中,看到一种特殊的光亮。那光亮虽然稍纵即逝,但引得林楠渐渐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操,你大夜里地开灯干吗啊……”林楠睡得迷糊,见那海涛进来一个劲地埋怨。
“大夜里的,现在都九点了!”那海涛摇头说。
“九点?晚上九点早上九点?”林楠迷糊。
“是第二天早上九点!”那海涛高声说,“你丫都快睡了二十个小时了!”
“哎哟我操!”林楠顿时清醒了,一骨碌滚下了床。“今天还有案子呢!坏了坏了,迟到了迟到了!”林楠说着就拿起衣服往外跑。
“哎,我看你丫真是喝大了,今天是星期日!”那海涛摇头。
林楠这才停顿下来。他用手按了按脑袋,还是觉得有点头痛,他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口袋,钱包、手机、手表,嗯,倒是都在。
“你啊,昨天可是现眼了。”那海涛冲着林楠说。
“我?我怎么现眼了?”林楠忙问。
“你小子挡酒哪有那么挡的啊,一杯接一杯的,还帮着那个姑娘挡酒。瞧你最后喝的,都吐人家身上了。”那海涛似笑非笑地说。
“啊!吐人家身上了!吐谁身上了?”林楠大惊。
“那姑娘啊!”那海涛回答。
“靠!”林楠一下跳了起来。
等林楠开车来到雪娟学校的时候,正好是中午下课,午后的美术学院显得安静而优雅,中央花坛簇拥着各色的鲜花,空气中飘逸着淡淡的香味。
看雪娟走出了楼门,林楠再次整了整衣服迎了过去。
“嗯……你好,我是林楠……”林楠一见到雪娟,就感到语言不畅。
“呵呵,我知道,你是大才子林楠啊。”雪娟浅笑着说。
“别别别,我可不是什么才子,我就是一普通小警察,但,但你可是佳人啊,呵呵……”林楠一时紧张,语无伦次,话一出嘴真想给自己一大嘴巴。
“呵呵,你说什么呢,我可不是佳人……”雪娟又笑了。
“那个……那个昨天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酒后无德,吐了你一身。”林楠很是尴尬,用右手挠着后脑。
“嗨,没事没事,我衣服都洗干净了,再说我还得感谢你呢,要不是你为我挡酒,哪至于喝得那么醉啊。”雪娟善解人意。
“呵呵,那还不是应该的。”林楠笑。“那什么,你现在去哪?我送你。”林楠问。
“嗯,不用了,我去的地方远,我自己坐车就行。”雪娟推辞。
“没事没事,我正好下午也没事。”林楠给自己找辙。“车就在那边,来吧。”雪娟犹豫了一下,没再推辞,就跟着林楠走到了车前。
“哎呀,这是你的车啊。”雪娟惊讶,“真漂亮。”
“嗨,一个代步工具。”林楠谦虚道,“请上车,林司机为您服务。”
雪娟笑了一下,上了MINICOOPER的后座。林楠想让雪娟坐在身旁,但见她进了车厢,也就没再说什么。
红色的MINICOOPER行驶在秋色中的林荫道上,漫天的落叶划过车窗,被风吹到或金或红的路旁,午后的阳光洒在雪娟身上,显得宁静而端庄,林楠透过后视镜看着雪娟美丽的脸庞,雪娟察觉到了与林楠四目相望,然后赶忙避开了眼神。
林楠醉了,醉在这城市的秋色中,醉在这美丽女孩的眼神里。林楠打开音响,一首悠扬的歌曲飘满了整个世界。
《风信子的忧伤》
词曲:吕铮
风过后的香味,
叶落时的后悔,
快乐伤悲花谢花开有几回;
梦到梦的结尾,
爱到爱得颓废,
风信子的忧伤谁又能体会;
它不想再飞,有没有放弃的机会,
灰色城市上空尝尽孤单滋味;
却也无所谓,就在阳光下买个醉,
随意漂流不必依靠谁。
歌声悠扬而清澈,林楠自己演唱的样带毫不逊色于专业的歌手,当林楠得瑟地说这首歌是自己所唱的时候,雪娟的眼神里似乎又多了一些惊喜。一个小时的路程竟然这么短,秋天竟然如此美好,林楠依依不舍地将车开到了雪娟的目的地,下车的时候,林楠的心已然陶醉。
“谢谢你,再见。”雪娟仍是那样浅浅地一笑。
“再见……”林楠意犹未尽地目送她。
雪娟没有再回头,径直走进了一个小区。林楠不知怎么想的,也许是情不自禁,竟然跟了上去,似乎想要再和雪娟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嗨,管他呢,男的主动点总是没坏处,林楠想着就往前走。
而就在林楠跟随雪娟走进小区的一瞬间,他惊呆了。
一个男人,确切地说,是一个年轻男人揽过了雪娟的腰,雪娟似乎在和他说笑着,就这么从林楠的眼前走向了远处。
林楠痴痴地愣在了原地,感到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什么东西深深地刺痛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控制了他面前的整个世界,一瞬间,阳光暗淡,秋色清冷,落叶无色,世界旋转。林楠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疲惫占据了身体。
他颤抖着拿出了手机,拨通了黎勇的电话。
“麻雀,你怎么没告诉我雪娟有男朋友啊?”林楠声音几近颤抖。
“我昨天跟你说了,可是你醉了啊。”黎勇在电话那头忙解释,“我从你看雪娟的眼神就知道事儿大了,但你也一直没给我机会说话啊。”
“哎……”林楠深深叹了一口气。“那没事了,我挂了啊……”林楠说。
“哎,别价啊,楠子。”黎勇急忙说,“我本来今天早晨想告诉你两个消息,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呢吗。”
“说,什么消息。”林楠兴致全无。
“呵呵……”黎勇在电话那边笑了。“其实现在也就一个消息了,坏消息你知道了,就是罗雪娟她有男朋友。”黎勇说。
“嗯,剩下一个。”林楠沮丧地说,在他看来,第一个消息已经足以湮灭所有所谓的好消息了。
“第二个是好消息,罗雪娟有一个双胞胎的妹妹,还没有男朋友。”黎勇说。
“什么?双胞胎的妹妹?”林楠清醒了一下。
“是啊,双胞胎的妹妹,和她长得一模一样,也看过你的小说。”黎勇笑着回答。
“真的?她是……”林楠欲言又止。
“哈哈,她有一个更美的名字,叫罗雪晨。”黎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