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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内心所思,你的神无不知晓。今天,你的灵魂足为自己的清算人。【14】(此句典出《古兰经》17章14节,原句为:“你读你的本子吧!今天,你已足为自己的清算人。”)我不需要见证人。你没有聆听你的灵魂,反去听从你的愤恨与暴怒。

    ——雷托皇帝致言一忏悔者,摘自《口述史》

    以下为雷托皇帝治下第3508年的帝国状况评估报告,摘自《维尔贝克删节本》。原件藏于贝尼·杰瑟里特教团的圣殿档案馆。经对照显示,所删内容不减损该报告的基本准确性。

    以本圣团及其永存之姐妹会的名义,兹声明本报告已认定为真实可信,且具备入载《圣殿编年史》的价值。

    奇诺伊和陶索科两位修女已从厄拉科斯星安全返回,她们的报告证实了一宗年代久远的悬案,即雷托皇帝治下第2116年于帝堡失踪的九名历史学家确系遭到处决。报告称,九人均于致昏之后,由其自著书籍所燃火堆焚身而亡。此情状与当时帝国上下的传言完全相符。据判断,该说法出自雷托皇帝本人。

    奇诺伊和陶索科带回的一份手写见证笔录载有以下情节:其时有史学界同行向雷托皇帝求问九人下落,雷托皇帝答道:

    “他们因虚言妄语而自取灭亡。但无心之过不会引我震怒,你等不必畏惧。我并不爱炮制殉道者。殉道者常在人类事务上点缀戏剧性事件,而戏剧性正是我的一个捕食目标。唯有堆砌谎言且以此为傲者该当怵惧战栗。退下,此事不得再提。”

    该手写笔录的内在证据显示其记录人系2116年任雷托皇帝总管的艾考尼克。

    请注意雷托皇帝使用了“捕食”一词。鉴于圣母赛亚克萨的相关观点认为神帝在自然意义上自视为捕食者,此一现象尤其值得深思。

    在雷托皇帝偶一为之的出行中,奇诺伊修女应邀与鱼言士一同随行。其间她奉召与御辇并行,在小跑中同雷托皇帝有一场对话。交谈内容汇报如下:

    雷托皇帝说:“走在这条皇家大道上,我有时会感觉自己好像正在城墙上抵御入侵者。”

    奇诺伊修女说:“这里不会有人袭击您,陛下。”

    雷托皇帝说:“你们贝尼·杰瑟里特就从四面八方围攻我。甚至现在,你还在想法子收买我的鱼言士。”

    奇诺伊修女表示自己本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神帝只是刹住御辇,目光越过她,看了看自己的扈从。她说扈从们立即止步,原地待命,恭敬地与神帝保持一段距离,他们训练有素,对神帝绝对服从。

    雷托皇帝说:“我手下有一批人会向我提供方方面面的情报。不要否认我的指责。”

    奇诺伊修女说:“我不否认。”

    雷托皇帝看着她说:“别担心你的性命。我还指望你把我的话传到圣殿去。”

    奇诺伊修女称,她能看出雷托皇帝已掌握自己的所有情况,包括她肩负着什么使命,包括她接受过专门的口述记忆训练,以及其他的一切。“他就像圣母。”她说,“在他面前我什么也瞒不住。”

    接下来雷托皇帝命令她:“朝我的节庆城望过去,告诉我你见到了什么。”

    奇诺伊修女望向奥恩城,说道:“我看见了远处的城市,在晨曦中显得很美。右侧是您的森林,郁郁葱葱,我能花上一整天去描述。城市的左侧和四周是您仆役的房子和花园。一些人家看上去很富有,还有一些看上去很贫穷。”

    雷托皇帝说:“我们已经把这片景观弄乱了!树木凌乱不堪,还有房子、花园……这样的景观不可能出现让你欣喜若狂的未知事物。”

    因先前得到过雷托皇帝的保证,奇诺伊修女大胆问道:“陛下果真希望看到未知事物吗?”

    雷托皇帝说:“身处这样的景观之中不会有外在的精神自由。你看不出来吗?你在这儿没有与人共享的开放空间。一切都是封闭的——房门、门闩、门锁!”

    奇诺伊修女问:“人类不再需要任何隐私和保护了吗?”

    雷托皇帝说:“回去告诉你的姐妹我要重现外在的景观。像这样的景观只能使人转向内心去寻找任何可能存在的精神自由,而大部分人类并不具备如此强大的力量。”

    奇诺伊修女说:“我会如实复述陛下所言。”

    雷托皇帝说:“务必如此。再通知你的贝尼·杰瑟里特姐妹,她们应该最清楚为获取特殊禀赋而进行育种的危险性,还有寻求特定遗传目标的危险性。”

    奇诺伊修女认为,这明显是指雷托皇帝之父保罗·厄崔迪。请别忘记,我们的育种计划提早一代培育出了魁萨茨·哈德拉克。保罗·厄崔迪在成为弗雷曼人领袖即穆阿迪布的过程中,摆脱了我们的控制。毋庸置疑,这是一位将圣母之力及其他能力集于一身的男性,人类依然在为这些能力付出惨重代价。如雷托皇帝所言:

    “你们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结果。你们得到了我,一张无法捉摸的百搭牌。而我得到了赛欧娜。”

    雷托皇帝拒绝解释他为何提到其总管之女赛欧娜。此事目前已在调查中。

    圣殿关切之其他事宜,我方调查人员提供相关信息如下:

    鱼言士

    雷托皇帝的女子军团已选出参加厄拉科斯十年庆的代表。每支星球驻军将各派三名代表。(名单详见附表。)按惯例,入选者中无成年男性,甚至鱼言士军官的配偶亦无资格参与。本报告期内鱼言士配偶名单几无变化。我们增补了若干新人,宗谱信息凡有的均已列出。请注意仅有两人带星号标志,系邓肯·艾达荷死灵的后裔。关于我们对雷托皇帝在育种计划中使用死灵的猜测,尚无新情况可补充。

    本期间我们尝试在鱼言士与贝尼·杰瑟里特之间结盟的努力均未成功。雷托皇帝继续扩大某些驻军的规模。他仍在强化鱼言士的非军事性任务,同时弱化其军事性任务。此举结果符合预期,即增强了当地民众对鱼言士驻军的敬慕与感恩之心。(规模已有扩大的驻军详见附表。)

    (编者按:与我方有关的仅限贝尼·杰瑟里特、伊克斯人和特莱拉人的母星驻军。驻宇航公会监察人员数量无增加。)

    祭司

    除附录所列少数自然死亡与人员交替之外,无重大变化。受命主持宗教仪式的鱼言士军官及鱼言士的配偶依然少之又少,其权力也遭削弱,因为厄拉科斯星不断向他们施压,要求其在采取任何重要行动之前均须请示。圣母赛亚克萨等人认为,鱼言士的宗教职能正在逐渐向外移交。

    育种计划

    雷托皇帝仅提及赛欧娜但未予解释,还提及我们在他父亲身上所遭遇的失败,除此之外,我方对其育种计划的长期监视活动尚无其他重要发现。有证据表明雷托皇帝的计划存在一定的随机性,其言语中对遗传目标所表明的态度亦可视作进一步的证明,但我们不能肯定他是否对奇诺伊修女吐露真言。需要提请注意的是,他曾屡屡说谎或无预警大幅更改计划。

    雷托皇帝继续禁止我们参与其育种计划。他安插在本地鱼言士驻军中的监察人员依然严密监视着我方安排的生育活动,凡未经其认可的均遭“剔除”。在本报告期内,我们是在这一极严厉监管措施下维持现有圣母人数的。我方的抗议没有得到答复。奇诺伊修女就此直截了当地向雷托皇帝发问,他的回答是:

    “你们要知足感恩。”

    我们在这句话里读出了应有的警告之意,故已向雷托皇帝递交了一封措辞得体的致谢函。

    财务状况

    圣殿仍然维持必要的清偿能力,但相关措施不可松懈。事实上,为预防清偿能力减弱,下一报告期将出台若干新措施。其中包括削减仪式上的美琅脂用量及提高我方常规服务的收费。接下来四个报告期我们拟将大家族女性学费提高一倍。诸位现在当就涨价计划准备相应的辩解理由以应对质疑。

    雷托皇帝已拒绝我方就增加美琅脂配额所提出的申请,且未给出理由。

    我方同宇联商会的关系依然基础牢固。宇联商会已在上一报告期上马“星宝石”项目并为此组建了区域同业联盟,我方为该项目贡献咨询和谈判能力且已获得可观回报。该项目持续创造的利润应能弥补我方在杰第主星的投资损失且有盈余。该笔投资已作为坏账勾销。

    大家族

    三十一个前大家族在本报告期内均蒙受了经济灾难。其中仅六家设法守住了小家族地位。(详见附表。)过去千年来已显露的总体趋势仍在延续,即昔日的大家族正在逐渐消亡。需要注意的是,免于灭顶之灾的六个家族均为宇联商会的巨额投资者,其中五家深度参与了“星宝石”项目;另外一家则持有多样化投资组合,包括对卡拉丹古董鲸皮业务的大额投入。

    (本期内我方以减少鲸皮存货为代价,将庞迪米储备增加了近一倍。此决策的依据将在下一期重新评估。)

    家庭生活

    如我方调查人员在过去两千年里所观察到的,家庭生活的同质化现象依然呈现有增无减的态势。例外者应如诸位所料,包括:宇航公会、鱼言士、皇家官员、特莱拉易容变脸者(他们几经努力却仍无生育能力),当然,还有我们自己。

    值得注意的是,无论哪个星球,民众的家庭状况都日渐趋同,这种现象不应视为巧合。据我们观察,雷托皇帝的庞大规划已初露端倪。诚然,如今条件最差的家庭也能丰衣足食,但日常生活氛围已变得越来越死气沉沉。

    还须提请诸位注意的是,约八代人之前我们曾向圣殿汇报过雷托皇帝的一句陈述:

    “我是帝国内仅存的奇观。”

    圣母赛亚克萨针对这种趋势提出了理论上的解释,该解释已为我们中许多人逐渐接受。圣母赛亚克萨依据“水利专制”这一概念来阐释雷托皇帝的动机。正如诸位所知,民众生活只有普遍完全依赖某种物质或条件,且这种物质或条件又为相对少数的中央集权势力所控制,才有所谓“水利专制”生存的土壤。“水利专制”起源于引流灌溉技术的应用:该技术可促进区域人口增长,当人口数达到一定规模,而且其生死存亡已对水源形成绝对依赖,“水利专制”便应运而生。只要切断水源,即可导致民众大批死亡。

    这一现象在人类历史进程中频频出现,不仅限于水资源和耕地出产,还涉及石油、煤炭等通过管网或其他配送网控制的碳氢燃料。曾有一段时期,如迷宫般广为分布的电网是输送电力的唯一渠道,故而连这种能源也沦为了“水利专制”的工具。

    圣母赛亚克萨提出,雷托皇帝正在炮制一个空前依赖美琅脂的帝国。值得注意的是,我们可以把衰老称为一种疾病,而美琅脂就是其对症之良药,尽管只能缓解病情而无法根治。圣母赛亚克萨还提出,雷托皇帝甚至会散播一种唯有美琅脂才能抑制的新病症。这种猜测虽显牵强,但也不能完全排除。更有悖常理之事也曾发生过,我们不应忽视梅毒在人类早期历史中所扮演的角色。

    运输体系和宇航公会

    曾为厄拉科斯星独有的三态运输体系(步行靠浮空托盘载运重物,航空运输靠扑翼飞机,星际运输靠宇航公会运输船)开始盛行于越来越多的帝国星球。伊克斯星是一个主要的例外。

    我们认为,之所以出现上述现象,部分是因为一成不变的静态生活在各星渐成主导,还有部分原因是,源自厄拉科斯星的运输体系自然会成为各星竞相效仿的样板。伊克斯式事物所招致的普遍反感亦对这一趋势的形成起到了不可低估的作用。

    另外,鱼言士为减轻维护社会秩序的工作量,也在积极推进这套运输体系的普及。

    宇航公会方面,这一趋势导致其领航员对美琅脂产生绝对依赖。有鉴于此,我们正密切关注宇航公会与伊克斯人就领航员预知力的机械替代品所开展的研发合作。若失去美琅脂,又没有其他预测远航机航线的方法,每一次超光速航行都可能变成一场灾难。尽管我们对该合作项目并不十分乐观,但成功的可能性总是存在的,在条件允许时我们会提交相关报告。

    神帝

    除体长略有增加外,我们在雷托皇帝的身体特征方面几乎未注意到其他变化。雷托皇帝厌水的传闻尚未得到证实,但在沙丘时代水确曾用作拦阻沙虫的屏障,弗雷曼人也曾用致命之水杀死小沙虫来制造狂欢时服用的香料萃取物,这两点在我们的档案里均有据可查。

    大量证据显示雷托皇帝加强了对伊克斯星的监视,很可能是因为宇航公会与伊克斯人的合作项目。该项目如获成功必将削弱他对帝国的统治。

    他与伊克斯星仍保持业务往来,主要是订购御辇的更换配件。

    特莱拉人向雷托皇帝交付了邓肯·艾达荷的新死灵。故可确认前任死灵已经死亡,但其死因尚不可知。需要强调的是,以前确有迹象表明雷托皇帝亲手杀死过若干死灵。

    有越来越多的证据显示雷托皇帝在使用计算机。倘若他的确在违反自己颁布的禁律以及芭特勒圣战禁令,那么我们就能凭借已掌握的证据向其施压,甚至可能迫使其接受我方酝酿已久的某些合作项目。夺回育种计划的自主权依然是我方极其关切的一个问题。我们将继续就此开展调查,但应牢记以下警告:

    正如此前每一份报告所述,我们必须面对雷托皇帝的预知能力。毫无疑问,他所拥有的远超任何祖先的预知能力仍是其实施政治控制的主要依靠。

    我们不能与之对抗!

    我们相信,他能提前很长时间预知到我方采取的每一项重要行动。因此,我方应采取如下行为准则:我们绝不有意威胁其人身安全;其宏大计划凡我们可识别的,也绝不有意加以破坏。我们将对他采用一如既往的措辞:

    “只要我们对您有威胁,请通知我们,我们会停止。”

    以及:

    “请与我们分享您的宏大计划,我们或能效力。”

    本期内他未就这两个问题给予新的答复。

    伊克斯人

    除了宇航公会与伊克斯人的合作项目之外,几乎没有重要事项需要报告。伊克斯人将向雷托皇帝宫廷派驻一个名叫赫娃·诺里的新任大使,系马尔基的侄女,而马尔基曾作为神帝的好友而广为人知。继任大使为何敲定赫娃·诺里原因不明,但有少量证据显示生育此人有其特殊目的,也许正是为了培养伊克斯人的宫廷代表。有理由相信马尔基也是体现官方意志的基因设计产物。

    我们将继续开展调查。

    保留地弗雷曼人

    这批由荣耀一时的勇士退化而来的遗民继续充当我们打探厄拉科斯星的可靠情报源。这也是我们下一报告期的一项主要预算支出,因为他们多次要求增加报酬,而我们没有反对的底气。

    有趣的是,尽管他们的生活与其祖先几无相似之处,但他们表演的弗雷曼宗教仪式及模仿古弗雷曼人行为方式的能力,均无可挑剔。我们将此归功于鱼言士在弗雷曼人训练中所施加的影响。

    特莱拉人

    我们不指望邓肯·艾达荷的新死灵会带来任何意外。特莱拉人曾尝试篡改原型的细胞性质和心智,至今仍在领受雷托皇帝的严厉惩罚。

    特莱拉人日前派特使再度劝诱我方接受一项合作,其冠冕堂皇的目标是创建一个不需要男性的纯女性社会。基于种种显而易见的原因,尤其是我们认为特莱拉人的一切都不值得信任,故按惯例婉拒了这项提议。我方参加十年庆的使团会向雷托皇帝详细汇报此事。

    圣母赛亚克萨、伊托布、玛穆卢特、埃克奈科斯克、阿克莉-谨上

    听上去也许很奇怪,类似于你在我日记中读到的那种激烈斗争,有时对于当事人却是无影无形的。当事人能目睹多少,相当程度上取决于其心灵深处的

    一只沙鹰滑过雷托身边的窗口,距离塔壁仅几个翼长。它的注意力被帝堡底部的阴影所吸引。雷托知道那里时有小动物出没。他的目光越过沙鹰的飞行轨迹,影影绰绰能望见地平线上横亘着一列云团。

    对于他内心的古代弗雷曼人而言,这真是难以置信哪:厄拉科斯星上竟然有云,有雨,甚至有开阔的水面。

    雷托提醒在自己心里发声的那些人:将沙丘星改造成绿色厄拉科斯星的活动,自我统治之初就一直在义无反顾地推行着,如今幸存的只有这最后一片沙漠——我的沙厉尔了。

    很少有人认识到地理对历史的影响,雷托想。人们往往更关注历史对地理的影响。

    是谁拥有这条河流?这道苍翠的山谷?这座半岛?这颗星球?

    谁也不拥有。

    内拉继续登楼,两眼紧盯着上方梯阶。雷托的思维又转回到了她身上。

    在很多方面,她都是我迄今为止最得力的助手。我是她的神。她无条件地崇拜我。即使我开玩笑地攻击她的信念,她也只当是考验。她知道自己能通过任何考验。

    雷托派内拉潜入叛党,命令她任何事都要服从赛欧娜,她对此毫无异议。偶尔心中产生动摇,甚至禁不住将这种动摇诉诸言语,她仍能依靠自己的思想恢复信念……严格地说,之前都是如此。然而最新消息表明,内拉现在需要“圣尊”的帮助才能重拾内心的力量。

    雷托回忆起与内拉的第一场谈话,那女人因急于取悦神帝而浑身发抖。

    “就算赛欧娜派你来杀我,你也必须服从。绝不可让她知道你效忠于我。”

    “没人杀得了您,主人。”

    “但你必须服从赛欧娜。”

    “定当如此,主人。这是您的命令。”

    “任何事都必须服从她。”

    “遵命,主人。”

    又一次考验。内拉对我的考验毫无异议。她把考验只当成跳蚤叮咬。是主人下的命令,内拉必然服从。我不能让任何事改变这种关系。

    在古代,她能成为一位杰出的夏道特,雷托想。这就是他赐给内拉晶牙匕的原因之一,这是一把泰布穴地存留下来的真货,曾经属于斯第尔格的某个妻子。内拉的晶牙匕总是插在长袍遮住的刀鞘中,更像是护身符而非武器。他采用原始仪式赐刀给内拉,让他颇感意外的是,这仪式唤醒了自己本以为永远埋葬了的情感。

    “此乃夏胡鲁之齿。”

    他伸出覆盖着银色皮肤的双手,把刀递过去。

    “接下这把刀,你将成为过去和未来的一部分。倘若玷污这把刀,过去将拒绝给你未来。”

    内拉接过刀,又接下刀鞘。

    “取指血。”雷托命令。

    内拉依令而行。

    “收刀入鞘。拔刀必见血。”

    内拉再次照做。

    目睹着内拉登楼的三维影像,雷托沉浸在古老的仪式里,心中顿生感伤。若非严格遵照弗雷曼人的老规矩使用,晶牙匕会变得越来越脆弱而不中用。到内拉生命终结之时此刀尚可维持外形不变,但它的寿命绝不会比内拉的长多少。

    我已经抛弃了一部分过去。

    真悲哀啊,昔日的夏道特变成了如今的鱼言士。而一把真正的晶牙匕也沦为主人提升仆人忠诚度的工具。他知道有人认为鱼言士实际上是女祭司——对于那个贝尼·杰瑟里特的看法,雷托自有回答。

    “他创造了另一种宗教。”那个贝尼·杰瑟里特说。

    胡说!我并没有创造宗教。我就是宗教!

    内拉走进塔顶圣堂,站定在距雷托的御辇三步远处,恭顺而得体地垂下目光。

    雷托仍深陷在回忆里,这时他说:“看着我,女人!”

    她抬起头。

    “我创造了一种神圣的亵渎!”他说,“这种基于我身体创立的宗教让我恶心!”

    “是,主人。”

    内拉柔软的脸颊上镀了一层金光,她用一对绿眼睛凝视着他,没有疑问,没有理解,都不需要。

    假使我派她去摘星星,她也会照办,并全力以赴。她认为我又在考验她。我真的相信她总有一天会惹我发火。

    “这该死的宗教应当和我一起终结!”雷托喊道,“我为什么要把宗教释放到人民中去?宗教的腐坏是自内而外的——帝国如此,个人如此!全都一样。”

    “是,主人。”

    “宗教创造像你这样的激进分子和狂热分子!”

    “谢主人。”

    雷托的佯怒没有持续多久,转眼就沉入了他的记忆深处。内拉的信念裹着坚硬的外壳,怎么砸也留不下一个凹点。

    “托普利通过莫尼奥给我打过报告。”雷托说,“谈谈这个托普利。”

    “托普利是条虫子。”

    “你跟叛党不就是这么叫我的吗?”

    “我一切听命于主人。”

    一针见血!

    “这么说托普利不值得培养?”雷托问。

    “赛欧娜对他的评价很中肯:太没脑子。他向口风不紧的人泄密,把自己暴露出来。科巴特一开口,赛欧娜就确证了托普利是卧底。”

    人人都这么说,连莫尼奥都不例外,雷托想,托普利不是一个合格的卧底。

    这种众口一词让雷托感到好笑。他略施小计搅浑的水在自己眼里却清澈无比。而演员们依然在按脚本演出。

    “赛欧娜没怀疑你吗?”雷托问。

    “我有脑子。”

    “知道我为什么召见你吗?”

    “为了考验我的信念。”

    啊,内拉,关于考验,你真是无知啊。

    “我需要你对赛欧娜的评价。我要从你的表情和动作里看出你的评价,从你的声音里听见你的评价。”雷托说,“她准备好了吗?”

    “鱼言士需要这么一个人,主人。为什么您要冒失去她的风险?”

    “勉强不来,不能让她失去我最珍视的那部分。”雷托说,“她必须完好无损地归顺我。”

    内拉垂下目光。“遵命,主人。”

    雷托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对于自己不理解的事物,内拉一律抛出这个标准回答。

    “她经受得住考验吗,内拉?”

    “就主人所说的考验……”内拉抬眼望向雷托的面孔,耸耸肩说,“我不知道,主人。当然,她很厉害。她是唯一逃出狼口的人。可她满脑子都是仇恨。”

    “一点不奇怪。告诉我,内拉,她会怎么处理从我这儿偷去的东西?”

    “那些他们说记录着‘您的圣言’的书册,托普利没有向您汇报过吗?”

    多奇怪,她只凭语调就能表达出引号的效果来,雷托想。他简略地说了说。

    “是的,是的。伊克斯人拿了一份副本,不久宇航公会和姐妹会也都会卖力地研究起来。”

    “那些书册是什么,主人?”

    “是我对臣民们说的话。我希望人们读到它。我想知道赛欧娜对她偷的帝堡图纸说过什么。”

    “她说您帝堡的地窖里囤着大批美琅脂,主人,那些图纸能提供线索。”

    “图纸里没有线索。她会挖地道吗?”

    “她正在寻找合适的伊克斯装备。”

    “伊克斯人不会给她的。”

    “真有那么一批香料吗,主人?”

    “是的。”

    “有传言说您是怎么保卫香料的,主人。如果有人企图窃取您的美琅脂,整个厄拉科斯星都会遭到毁灭。这是真的吗?”

    “是的。而且帝国也会土崩瓦解。无人能够幸免——宇航公会、姐妹会、伊克斯人、特莱拉人,甚至鱼言士,都不例外。”

    她战栗着说:“我决不让赛欧娜来夺取您的香料。”

    “内拉!我命令过你任何事都要服从赛欧娜。你就是这么来效忠我的吗?”

    “主人?”她在雷托的怒气中呆立着,信念几近崩塌,这副样子雷托从未领教过。这是他制造的危机,知道必会怎样化解。慢慢地,内拉松了口气。他能看见她的思想已经成型,仿佛在他面前排出了几个发光的字。

    终极考验!

    “你要回到赛欧娜身边,誓死保卫她。”雷托说,“这是我安排给你,而你也接受了的任务。为什么选中你、为什么让你佩着一把斯第尔格家族的刀,这就是原因。”

    她把右手伸向藏在长袍底下的晶牙匕。

    真是百试百灵啊,雷托想,一件武器能将一个人圈入预设的行为模式之中。

    他饶有兴致地盯着内拉僵直的身躯。她的两眼除了崇拜之外空无一物。

    极端的浮夸专制主义……我厌恶它!

    “退下!”他喝道。

    内拉转身迅速离开了“圣尊”。

    这样做值得吗?雷托不禁疑惑起来。

    不过内拉带来了他想了解的情况。内拉重新树立起了信念,而且清晰地向雷托揭示了某种事实,某种他无法在赛欧娜淡去的影像中看清的事实。内拉的直觉是可以信赖的。

    赛欧娜已经达到我期望的临爆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