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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沈府后,沈婠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

    之前见到览古那般郑重的表情,霜雪心里就有几分担忧,如今见自家姑娘出来了这么久,还一副神色飘忽的模样,霜雪不禁开口问道:“大姑娘,王爷可是与您说了什么?”

    沈婠摇摇头,“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而已,给我倒杯茶吧。”

    她不过是在想,像裴明泽那样的人到底会喜欢上什么样的姑娘?她在回来的路上,不停地想着上一世有关闲王的消息,印象中太后娘娘曾给闲王指过好几次婚,可最终都没有成。而这一世,裴明泽却已经有心上人了。

    方才裴明泽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时,她几乎可以从他的眼眸里看到自己的影子,也有那么一瞬间,沈婠觉得裴明泽在说的人是自己。

    但是,沈婠下一刻就果断地否定了。

    “啊……”忽然霜雪轻叫出声,“大姑娘,茶烫着呢。”

    沈婠这才反应过来,手指也微微烫得有些发红。她连忙缩回了手,郭嬷嬷捧来一盆冷水,细细地擦拭着发红的手指头。沈婠讪笑道:“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一时没有注意到。”

    过了几日,沈婠从宁心堂给老夫人请安回来后,刚坐下不久,轻羽便走了过来,手里是一封信。轻羽道:“大姑娘,是容大夫让人送来的信。”

    沈婠先是一愣,而后方是一笑,“嗯,我知道了。”

    这信肯定不是容铭的,以先生的懒性子,他才不会提笔写信呢。与其写信还倒不如让阿潭过来传话。想起前几日裴明泽借先生之名把自己叫了过去,今日估摸着也是这样。

    果不其然,信封上是容铭的字,而信笺上就成了裴明泽的字。

    沈婠眼里含了笑意。

    轻羽也笑道:“大姑娘乐成这样,可是容大夫与您说了什么好消息?”

    沈婠摸了摸唇角,“有么?”

    轻羽道:“大姑娘眼睛都在笑哩。”

    沈婠嗔她一眼,“别在这儿愣着,出去吧。等我回了信,你再转交给先生。”轻羽出去后,沈婠才开始认真看起手上的信。

    信很短,裴明泽只写了两事,一是问通常而言,姑娘家会喜欢清淡一些还是口味重一些的菜肴。二是说再过些时日兰华寺里的桃花就要开了。

    沈婠歪头一想,估摸着是裴明泽是想要揣摩他喜欢的姑娘的口味。不过这问题倒也难答,她又不是她,怎知她喜欢什么。

    沈婠提笔回信——

    婠婠不知王爷的心上人喜欢什么口味,每个人的喜好不一样,如婠婠的四妹妹喜欢清淡的,而婠婠却喜欢味儿重一些的。

    连着半个月,沈婠几乎是每一天都会收到裴明泽打着容铭的名义送过来的信,且每一回裴明泽都在信里莫名其妙地问一些姑娘家的喜好,偶尔还会说一些家常,比如——兴许是厨娘没睡醒的缘故,今日白粥的味道不及前日的香。

    渐渐的,裴明泽的信越来越长,他甚至可以滔滔不绝地在信里写他一整天做了什么,包括他早中晚所用的吃食分别是什么……

    以至于让沈婠隐隐有种她与裴明泽同住一屋檐下之感,沈婠是无论怎么想也想不到表面温润的裴明泽内里竟然会藏了一个话唠。

    沈妙在这段时日里消瘦了不少。她半夜里总是梦靥,梦见坤哥儿五孔流着血,阴恻恻地看着自己,凄惨地哭道:“姐姐,你为什么要杀死我。”

    沈妙心里很是害怕。

    若是以前她还能去和母亲说一说,可现在沈妙知道母亲不像以前那样了,且如今雨澜走了,她身边剩下的丫环都不是贴心的,尤其是新来的应嬷嬷,沈妙知道是母亲特地派来看住她的。

    她有一回恰好听到了母亲吩咐应嬷嬷,“二姑娘年纪小,心性不定,你多看着她,若有什么不妥之处,便立马来禀告我。”

    沈妙十分不好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连平日里想给裴渊写封信也不成。应嬷嬷一发现,便会立马告诉母亲。不过须臾,母亲就会语重心长地与她说,今日不同往日,在出嫁之前,事事都要谨慎为上。

    沈妙很是挂念裴渊温柔的眼神。

    在沈府里待得越久,沈妙就越觉得自己像是外人。祖母厌恶她,父亲不疼她,母亲也不像以前那样了,就连平日里常常跟在自己身后的沈莲,如今也不过来了。前几日,沈妙还看到沈莲眼巴巴地跟在沈婠和沈菱身后,左一句大姐姐右一句四妹妹的,听得沈妙忿忿不平的。

    而且这几日,母亲看她的目光里总有一丝丝的怨恨。沈妙知道的,弟弟的生辰快到了。

    可她又也不知该做些什么,整个人不知所措得很。沈妙只好将所有不甘和怨恨转移到沈婠身上,如此一来,她一直紧绷着的心口方是好受了一些。

    她心想,都是沈婠的不好,如果沈婠死了,祖母也会疼她了,父亲和母亲也不会如此待她。

    沈妙在夜里偷偷地起来,她仍然是不死心,她想给裴渊写信。

    今日应嬷嬷身子不适,沈妙亲眼见到应嬷嬷早早地去歇下了,如今她身边只剩下一个竹兰。竹兰和雨澜一同进府的,不过平日里沈妙比较亲近雨澜,雨澜走后,竹兰也被提拔成了一等丫环。

    沈妙暗中应允了竹兰不少好处。

    竹兰虽是受了夏氏的吩咐,但她也知自己到底还是二姑娘的丫环,等二姑娘嫁进平南侯府时,自己也是要跟着过去的。所以当沈妙把一封写好的信交托给竹兰时,竹兰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很快的,裴渊回了信。

    裴渊在信中约沈妙五日后在兰华寺里相见,并告诉沈妙能以坤哥儿为由与夏氏提起。

    沈妙收到信后,喜不自胜。

    她先是按照裴渊吩咐烧了信笺,而后红着眼眶前去与夏氏道:“妙儿过几日想去兰华寺为弟弟烧一炷香,还请母亲应允。”

    夏氏心里纵然对女儿有所埋怨,可她始终是自己的女儿,这些日子以来沈妙不好受,夏氏心里也不好受,手面是肉,手心也是肉呀。

    她摸了摸沈妙的头,只道:“也好,过几日我与你一块去。”

    去兰华寺的那一日,微微有些起风,看起来似乎快要下雨。夏氏望了望外边的天色,本想着改日再去的,可沈妙十分坚定,嘴里道:“母亲,妙儿想给弟弟烧香,不然心中难安。”

    夏氏见沈妙如此坚持,微微叹息,“也罢,我们早去早回。”

    到了兰华寺后,沈妙倒也是诚心诚意地给坤哥儿烧了香,一脸的虔诚。之后,沈妙趁夏氏与住持说话时,佯作肚子不适,悄悄地溜了出去。

    今日应嬷嬷并没有跟来,所以沈妙很容易就甩掉了竹兰。

    裴渊今日一身墨蓝长袍,独自一人立于桃树之下,沈妙第一眼就见到了裴渊。裴渊朝她微微一笑,沈妙顿时觉得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委屈和不甘都值得了。

    能嫁给裴郎,受点苦又有什么。

    桃林里十分安静,只能听到风拂过的声音,沈妙笑靥绽开,迈着小步伐走向裴渊。她轻轻地唤了一声“裴郎”。

    裴渊亦是柔情款款地回了她一声“妙儿”。

    随后,裴渊牵住了沈妙的手。

    沈妙的脸颊上顿时升起一抹红晕来。裴渊温和地问道:“你今日来见我之事,可有人晓得?”

    沈妙道:“没有,裴郎在信中说不要告诉其他人,我连身边的丫环也没有告诉。”

    有了前车之鉴,裴渊不得不再仔细问道:“你母亲可有识破你?”

    沈妙道:“没有,我说要出来如厕,母亲当时正和住持说话,也是应允了的。跟着我出来的竹兰也被我甩开了。”

    “信笺也烧掉了么?可有人见过那封信?”

    沈妙答道:“信笺已是烧掉了,我亲眼见着的,除了我之外,也没有其他人见过那封信。”

    裴渊面上的笑意愈发温和,他道:“那今日就没有人知道我们二人在此处相会了,来,妙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定会喜欢。”

    沈妙欣喜地道:“什么地方?”

    裴渊笑道:“你闭着眼,不许睁开眼来,等到了我再告诉你。”

    沈妙从善如流,她闭上眼睛,“好了,”微微一顿,“裴郎,我看不见……”

    裴渊轻轻地一刮沈妙的鼻子,“怕什么,不是有我么?我牵着你走。”

    沈妙心如鹿撞。

    “嗯,妙儿不怕。”她只觉自个儿像是踩在云端上一样,飘飘然的,裴郎的手温暖得那般不可思议,让她忘记了所有不痛快。

    蓦地,手上的温暖消失,裴渊的声音响起,“还不能睁眼。”

    “嗯。”沈妙满怀期待地道:“这儿似乎有些大风……”

    裴渊含笑道:“是呀,不过景色很美。妙儿,你再往前走一步。”

    “好……”话音未落,沈妙双脚腾地一空,她还来不及发出叫声,砰咚地一下,剧痛传遍了四肢百骸,最后映入她眼帘里的是一脸冷漠到极致的裴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