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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门上为坤哥儿而立的白灵幡前不久才收下来,如今又要挂上沈妙的灵幡。

    沈府里的丫环仆役皆是心慌慌的,这半年来沈府实在邪门,一个接一个地死,尤其是二姑娘,明明昨个儿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俏姑娘,今日就摔得血肉模糊了,尸身搬回来时,好生渗人。

    那天夏氏迟迟不见沈妙,便打发了何嬷嬷出去寻找。过了很久也没见何嬷嬷踪影,夏氏以为沈妙贪玩,正在心里恼着时,何嬷嬷就一脸惨白地奔来,随之而来的被白布裹着的沈妙。

    住持念了声“阿弥陀佛”。

    夏氏浑身一抖,当场就晕了过去。

    夏氏做了个梦,她梦见自己的坤儿向妙儿索命,在高高的山崖下,狠狠地推了妙儿下去,血液四溅。夏氏被惊醒,腾地从榻上坐起。

    “我的妙儿呢?”

    何嬷嬷哭着道:“夫人节哀呀。”

    夏氏颤了颤,她呢喃道:“不是梦,不是梦,冤……冤孽呀!咳……咳咳……”

    蓦然,夏氏咳得厉害。

    何嬷嬷赶紧拍了拍夏氏的背,“夫人节哀,莫要伤了身子,府里大小事宜还等着夫人料理,还有二姑娘的……丧事。二姑娘失足坠崖,夫人也要让二姑娘体体面面地走呀。”

    夏氏抽泣着,许是前阵子哭太多了,如今是连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

    夏氏原先对沈妙心里是有几分怨恨的,如今沈妙一去,夏氏心里也只剩下哀戚和挂念。她甚至不顾沈州的反对,在沈府为沈妙办了个风风光光的丧事,也不说沈妙是坠崖而死,只说突然暴毙。

    平南侯府得知沈妙暴毙时,也派了人前来吊唁。

    沈婠当时正在一旁与沈莲还有沈菱一起烧着纸钱,平南侯府的人过来时,沈莲悄悄地说了一声,“世子……不,是裴公子过来了。”

    沈婠擡眼一望,刚好撞上了裴渊别有深意的目光。

    裴渊一脸悲戚地向沈妙烧了一炷香,之后又与夏氏说了些话,说话时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沈婠身上。沈莲发现了,她撇了撇嘴,嘴里很是含糊地嘀咕了一声。

    沈婠给身旁的霜雪示意了个眼神。

    霜雪会意,立马扶起了沈婠。沈婠低声道:“两位妹妹,我去如厕。”

    沈妙坠崖而死的消息传回来时,沈婠心中极是诧异。上一世沈妙活得比她还要长,而这一世她还没及笄,人就已是去了,且还是在兰华寺上坠崖的。

    沈婠只觉沈妙的死颇有蹊跷。

    兰华寺的那一处极是偏僻,沈妙再看不开也不会无端端跑去那儿,更别说这一世她已经和裴渊定亲了,她怎么可能舍得去坠崖。

    她下意识地觉得沈妙的死与裴渊脱不了干系,且裴渊的确有动机杀死沈妙。沈婠知晓裴渊欲要像上一世那般,先娶她再折磨她。可这一世皇帝却给他和沈妙赐了婚,如今沈妙一死,待丧期一过,平南侯府若是向皇帝再请求赐婚,指不定婚事就会落到她头上来。

    “大姑娘,您不是要去如厕么?茅厕不在这边。”

    沈婠摇摇头,“不,我出来喘口气。”

    蓦然,一道声音响起,“大姑娘请留步。”

    沈婠停下步伐转过身来,是裴渊。只见他叹了口气,一脸伤悲地道:“她……去的实在突然,大姑娘节哀。”

    沈婠也轻叹一声,“裴公子也节哀,明明前些时日还是活蹦乱跳的二妹妹,这会却无声无息地躺在棺木里。”

    裴渊面不改色地道:“世事无常。”

    沈婠轻声道:“唉,若是二妹妹小心一些,也不会失足坠崖了。”

    裴渊附和道:“是呀,二姑娘怎么如此不小心。崖边这般危险,岂是玩耍之地。”

    沈婠欠欠身,“多谢公子前来吊唁,婠婠也该回去了。”

    果然,沈妙的死跟裴渊有关。夏氏为了沈妙的体面,对外一致称是暴毙,晓得沈妙坠崖而死的只有沈府里的人,且夏氏是再三吩咐不能说漏嘴的。而方才她小小试探一番,裴渊便自然而然地接上,一点惊诧也没有。

    霜雪说:“大姑娘,您是不是怀疑二姑娘的死与裴公子有关?”

    沈婠颔首。

    看来她是猜对了。下一步,裴渊是要等丧期过后便去向皇帝请旨吧,这么一来,反倒还能让他落得个情深意重的名声。

    之前坤哥儿的死,夏氏仍是未完全恢复过来。如今又痛失女儿,夏氏忽然间觉得人生没有了盼头。前来吊唁的人不少,娘家里也来人,年老的父亲母亲都在劝慰自己,可夏氏依然提不起精神来,就连见到兰姨娘,夏氏心里竟然也恨不起来了。

    她麻木地与吊唁的人说话,又麻木地送走他们。

    红胭忧心忡忡地道:“夫人,吃点东西吧。不然这么下去,您的身子迟早吃不消呀。”

    何嬷嬷也道:“是呀,夫人。您得吃些东西。不然大少爷和二姑娘在九泉之下也会不安心。夫人,身子要紧。”

    夏氏淡道:“坤儿走了,妙儿也走了,我以后还能指靠什么。”

    何嬷嬷道:“夫人,您还是我们沈府的当家主母。孩子没了,再生一个。即便是生不出来,夫人还能让姨娘生,无论如何,孩子都得唤您一声母亲。”何嬷嬷压低声音,“夫人,要弄死一个姨娘也是眨眼间的功夫。夫人快些打起精神来,这几日夫人您没瞧到,兰姨娘那狐媚子总缠着大爷呢。”

    夏氏要是以往听到这些,心中定有嫉恨,可如今也不知为何,她是一点恨意也提不起来。

    夏氏说:“我乏了,你们都出去吧,我要好好地歇一歇。”

    自从上回沈州与夏氏小吵了一架后,沈州就很少过来夏氏这边。不过日子一久,沈州倒也忘了自己是因什么与夏氏争吵的,只在心里觉得夏氏行事愈发不稳妥了。

    沈妙的死,沈州更多的是埋怨夏氏。

    那天天色不好,眼看就是要下大暴雨,可偏偏夏氏还非得把女儿带去兰华寺烧香。若不是夏氏执意如此,沈妙此刻还是活蹦乱跳的。

    不过沈妙的死,于沈州而言,痛心没有,更多的是惋惜。锦衣玉食养着的女儿,就等着攀门好亲事来助自己平步青云。如今好亲事攀上了,人却没有了。

    沈州听到沈妙坠崖而死后,第一反应是糟糕,和平南侯府的亲事没了,第二反应是要不要挑个日子去平南侯府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换个人选,他沈州也不止沈妙这个女儿。

    沈州过来茹苑和夏氏一道用晚饭。

    夏氏仍是冷冷淡淡的,且这段时日因伤心过度的缘故,显得更是苍老了。沈州颇是反胃,也没了用饭的心思。

    他刚刚从兰姨娘那儿过来,兰姨娘自从碧姨娘死后,性子也变得寡淡了,整日穿着素服,屋里还点着檀香,身子虽然仍是年轻鲜美,但对着久了,沈州心里也厌烦。

    所以今日沈州才会想过来夏氏这儿,没想到这儿更让他厌烦。

    沈州的目光放到正在布菜的红胭身上。

    夏氏与沈州多年夫妻,沈州目光里的含义,夏氏一看就明白。女儿去了,她伤心透顶,可她的夫婿不仅仅没有伤心,而且还在女儿头七不到就对自己身边的丫环起了这样龌龊的心思。

    夏氏的神情瞬间变得很冷。

    她觉得自己好累。

    从嫁进沈府后,她就没有一天是不累的。先是唐氏,然后是各种狂蜂浪蝶,接着又是兰姨娘,碧姨娘,还有沈州在外面的莺莺燕燕的,她斗了半辈子,最后得到了什么?儿子死了,女儿也死了,通通都死了!

    晚饭过后,夏氏似是想通了什么,她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她温和地道:“老爷,妾身给您沏杯茶。”

    沈州以为夏氏服软了,便“嗯”了一声。

    夏氏端来茶后,把屋里的丫环都屏退了,她道:“老爷今夜在妾身这儿歇着?这些时日,老爷都在妹妹那儿,妾身心里好生失落。”

    沈州道:“也好。”

    夏氏又轻声道:“妾身晓得老爷喜欢红胭,等再过些时候,便把红胭擡成姨娘,老爷意下如何?”

    沈州微喜,只道:“这事夫人你拿主意便好。”

    夏氏温婉一笑,“老爷您喝喝,看看妾身的茶艺如何。”

    沈州心情高兴,嘴里喝的是什么自然也不会计较,他夸赞道:“好,很好。”

    夏氏低声道:“时候不早了,老爷,我们歇了吧。”

    半夜时分,夏氏从榻上坐起。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沈州,他睡得很沉很沉。夏氏知道的,此刻便是天塌下来了,他也不会被吵醒。

    她在茶里下了迷药。

    她真的累了,不想再斗下去了,唐氏也好沈婠也好什么都好,她如今只想要回自己的坤儿和妙儿。可她的坤儿和妙儿再也回不来了。

    既然如此,干脆她带着他们的父亲一起去地府陪他们。

    夏氏拿起烛台,轻轻地点燃了枣红的幔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