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里扬修正自己言行的方式有点用力，前两天还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同事们遇到他该躲还是会躲。
第三、四天有人觉得他的攻击力似乎降低了一些，到了第五天整个礼拜都要过去的时候，午餐时间蔓雅捧了食物，坐着自己的滑轮椅一路噜到他旁边，“你干嘛，被客户骂？”
陈里扬摇头。
“不是被骂啊……失恋？”
还是摇头。
“那你发生什么事？你安静到大家都有点怕。”
“这样啊？”陈里扬忍不住笑了，“我讲话也怕，不讲话也怕，大家怎么这么煎熬。”
“大概是你活力用不完业绩又很好，多少提高大家的自我要求吧……随便啦我也不知道。”蔓雅耸肩，“所以你最近怎么了？”
“嗯──就觉得自己应该入境随俗一点，”他一边翻著盘子里的水饺，“一直当异类不是办法。”
“……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吗？”
“也不用特别有人跟我说什么啊，”陈里扬意有所指地看了一圈办公室，“对我来说很难不感觉到。”
“哎，你不要太介意。”她一脸悲悯，大概是一种摆着“原来你一直都知道大家觉得尴尬啊”的表情，“大家也不是有意的，毕竟你也知道我们不是很能，咳，随时明白你的感受。”
“可是你们视讯的时候都很好交流耶，怎么电话跟面对面就特别僵硬？”
“因为是对着镜头啊，尴尬程度差很多好不好。”
“……我也不是很明白这种感受。”他面对镜头才觉得浑身不对劲好吗！
蔓雅咯咯笑了，“好吧，我的‘当面社交活力’用得差不多了，你如果还想聊天的话晚上再视讯。”
“嗯，谢啦。”
下周上班的时候，大概是感觉到他改善的诚意，大家躲他躲得没那么明显了，可能是整个公司的工作压力都稍微降了下来，主管的脸色也从严肃的样子微妙地缓和了一点。
反正陈里扬电话照接、东西照订，只差不会接到廖廷又偶尔打来的关心case的电话，除此之外也没什么不一样。
当他午餐也吃腻了第一台贩卖机的全部食物之后，他大概知道自己步上正轨了。
不管是上班可以成功地无表情却带着关心的语气讲电话，还是用新买的手机跟同事疯狂线上聊天却不看彼此一眼，反正该做的他还是做得到的──连廖廷又来定期访视的时候，都特别表示他让人觉得很亲切了。
陈里扬有些骄傲地想，其实自己也不是适应不了嘛。
他悠闲地整理今天的来电状况记录，时间差不多要准备下班，主管倒是一通电话要他进办公室。
“你会机车？”
“……请问什么事吗？”
于是主管开了墙上的萤幕，开了一份电子公告出来。
大抵是公司行销部门要推观光活动，特定期间有机车载客游古城的服务──而这个特定期间长达三个月。
“公司其他两人会骑车，太少。”主管一脸愁容，“你从二十一世纪来，会骑，请支援。”
“呃……但我现在没有车。”
“公司有。”主管还真从壁柜里摸出机车钥匙拎到他面前，“你去骑，好好表现，可以？”
──他能说不吗？
于是他接下钥匙，主管另外拿了什么特别驾照给他，“不用再考，既然你会。”
隔天一早主管还特别抓着他去跟大家表扬他的热心和努力，这次活动的新职衔是特殊驾驶长。
同事们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掌声很含蓄，倒是通讯软件炸开一整片“好棒”和“恭喜耶超炫的”等各种祝贺，平常含蓄使用的表情符号和动态贴图现在整个疯狂地冒出来。
陈里扬表面上面色如常，心里叹气叹到都要没气了，从内勤直接转外勤，说穿了就是换了好一点的名字，然后操劳程度加倍，他确定同事们一片欢乐之中绝对带着“还好不是我”的松一口气。
但他也没得选，没了这份工作他也不知道找不找得到下一份，要骑车就骑吧，也不是真的做不来。
活动开始的前三天，他都早上接电话下午重新练一下骑车，这行程还是他跟主管乔来的──陈里扬实在没想到未来人认定的机车是左右都加装轮胎那种有辅助轮的……“假三轮车”，有四个轮子那种，转起弯来的手感超级奇怪，之后后座要载人，他不得不稍微熟悉一下。
主管对他的要求完全可以接受，还说支援活动的日子不用打卡，直接去会场就好不必多来公司一趟。
“您的意思是活动期间车子我可以暂时骑回去？”
“嗯，放公司也没人骑。多骑宣传，好。”
“……谢谢。”
这样一来他就不用每天走路去公司再骑车去会场，也是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