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谏让阿訇送回来的药罐子里装着一张羊皮纸,丁琎取出来看过,上面一溜的名字都是斯坦国政要的名字,这份名单势必会让斯坦国掀起一场血的革命,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丁琎拿着这份名单顺利地把陆谏从斯坦国接了回来,他在VIRUS被□□过一段时间,每天接受严刑拷打,是凭着意志力憋着最后一口气才从那儿逃出来的,离开VIRUS基地时他几乎是褪了一层皮,人不人鬼不鬼的,也多亏他聪明,懂得利用名单让斯坦国政府给他提供救治和保护,这从鬼门关捡了一条小命回来。
陆谏回国后被安排到了北界山军医院里,他现在虽无生命危险,但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手上腿上都打着石膏,从头到脚缠着绷带就和木乃伊似的,俩眼睛还是最近几天才消了肿能睁开见人。
回国后陆谏做了一次全身检查,医生说了还好救得及时,他的内脏受了轻伤,外伤严重,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陈队听闻后点点头,说了句脑子没事就好。
陆谏回来的消息很快就在“雪豹”上下传遍了,他的病房里每天都有人来看望,这次他在外卧底一年,几次险些把命给豁出去,最后还找到了VIRUS的大秘密,论起来二等功勋章是跑不了的。
护士来给他拆除脑袋上的绷带时丁琎也在场,陆谏头顶上缝了好几针,伤疤很显眼,有一道从额角一直划到了耳后,伤口虽已缝合,但不难想象当时这道口子有多狰狞可怖。
拆了绷带,陆谏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丁琎找面镜子给他照照,他艰难地转动脖子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啧”了一声还挺难满意:“斯坦国的医生也还行,缝得不错,针脚还挺整齐的。”
他深吸一口气,感慨道:“还是在祖国好啊,空气都是香的。”
丁琎睨他,他现在全身上下也就脖子能勉强动一下。
这一年他一定经历了不少艰难险阻,卧底的滋味丁琎知道,胆战心惊时刻不敢松懈,觉都睡不好不说还要违心做很多和本意相悖的事。
丁琎向来知道陆谏心理调节能力很强大,这会儿从他表情和话语间根本看不出他心理上受过什么创伤,他表现得好像他执行的不是A级任务而只是去扫个雷一样。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队里怎么样啊?”陆谏眼珠子往边上一瞟。
“都挺好。”
“你呢,我不在没人陪你练拳脚,身手退步了吧。”
丁琎乜他:“等你养好了起来比划比划就知道了。”
陈怀景揶揄地上下打量他一眼:“个人问题呢,不会毫无进展吧?”
丁琎瞅着他:“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
“我怎么了?我可是有主的人。”陆谏咳了声说,“等我伤好了就去找‘一一’解释,她会原谅我的,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了。”
丁琎知道陆谏在试探,他脑筋一转计上心来,笑了笑故意激他:“别说,她长得还挺好看,难怪你看不上其他姑娘。”
陆谏警惕:“我告诉你啊丁琎,做人要有底线的,‘朋友妻不可欺’,你可别对她有什么想法啊,她是我的。”
丁琎听到最后一句话时额角的青筋跳了下,恰好这时手机响了,他接起应了两声就挂了,随后垂眼看病床上的陆谏:“有人来看你了。”
“今天又是哪些人啊,这群猴崽子就不能消停点儿让我好好养养伤?”陆谏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语气里并没多少抗拒成分。
病房外有人敲了敲门,随后门被推开,热黑和四马从外面走进来,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
陆谏的眼珠子使劲儿往门那边瞪,看到热黑和四马时本想嫌弃一番道上一句“怎么又是你俩”,话还未出口就看到了他们身后那暌违已久的熟悉面容,不是周轶又是谁?
他一时还有些不敢认,直到她走到床前他才喊了声:“一一?”
周轶上下打量着他,他手上脚上的石膏都被人用油性笔画满了奇形怪状的图案,看上去颇为滑稽可笑,她又去看他的脸,最后目光落在他头顶几道缝合的伤口上。
她回头问丁琎:“医生怎么说?”
“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会残吗?”
“暂时不会。”
周轶心里暗松口气,表面上却惋惜地摇摇头,睨着陆谏凉凉地说:“运气真好。”
陆谏:“……”
他盯着周轶看了好久,眼神里有思念和亲昵的情感在流淌,他在外一年的时间里不知道有多想她,此时还能活着见到她他真心觉得不易,就算是她对他仍是一脸冷淡他也觉得心满意足,只不过这满足的表情还没呈现在脸上,他就皱起了眉头。
从哈米尔高原下来后丁琎就随着交流团出发前往斯坦国接陆谏去了,而周轶也从域城离开回到了渔海。从分开到现在也有一段时间过去了,前阵子丁琎把陆谏接回了国,那时他的情况还不稳定,丁琎就没让周轶过来免得她担心,最近这两天陆谏的身体状态好些了,他才和她说了声,周轶虽然面上对陆谏没表现出关心的模样,但是隔天就搭乘最早的一班飞机来了域城。
丁琎盯着周轶瞧了好一会儿,她一下飞机就来了医院,渔海到域城得有近八小时的航程,从她脸上还能看出点疲倦的神态,他碰了碰她的脑袋把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轻声询问道:“吃饭了吗?”
周轶转过头看着他抿出一个浅笑:“飞机上吃了点儿。”
陆谏的眉头就是在这个时候皱起来的,他太了解周轶了,她性子偏冷,平时对旁人她很少笑的,就连对他她也时常以冷面相对,他千方百计绞尽脑汁才能勉强逗笑她,现在到了丁琎这儿她怎么轻而易举就笑给人看了?
四马在这时候插嘴了,他改口改得十分顺溜,对着周轶嘿嘿地傻笑:“嫂子,我给‘里’买吃的去。”
周轶摇了摇头:“我不饿。”
“飞机上‘棱’有什么吃的,‘里’等着,我和热黑去打包。”
“给我站住!”四马和热黑转过身步子还没迈出去,陆谏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等他们回头,他问,“叫谁嫂子呢?”
四马和热黑相视一眼,热黑挠挠头,老实地说:“这里只有周轶姐一个女的,还能叫谁撒。”
陆谏突然哈哈一笑,故作轻松地说:“原来你们都知道了啊,我以前也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的,‘一一’是我的——”
“哥。”
周轶一个字截断了陆谏的话,他一愣,表情显得意外又慌张,意外的是这是几年来她第一次主动这么喊他,以前每次都是他哄着求着她才肯敷衍地喊他一声“哥哥”,慌张的是她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下喊他,简直打他个措手不及。
“‘一一’,你……”
周轶神色自若,她低头看他,嘴角甚至还噙着笑:“你以前不是说交了男朋友要带到你面前让你过下眼么。”
她拉过一旁的丁琎:“看吧。”
陆谏的眼睛蓦地瞪大,不可置信地盯着一脸无奈地看着周轶的丁琎,他也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也没提前给他个暗示。
陆谏身子动了下顿时一阵抽痛:“丁琎?”
周轶点头。
陆谏脸色一变,就算身体不能动但态度还是很坚决,他斩钉截铁道:“不行。”
“怎么不行?”周轶问,她和丁琎都看向他。
陆谏面色不虞却一时说不出什么具体的理由,和丁琎兄弟一场他很清楚他的为人,不管是做人做事都无可挑剔,是男友的上乘人选,但周轶找他,他说什么也不赞同。
“……他还养着前任送的狗呢!”陆谏思来想去最后说了这么一句话。
周轶哂笑:“‘特工’啊,他说以后放你那儿让你养着。”
陆谏闻言胸口一堵,想到“特工”的战斗力不由恶狠狠地瞪着丁琎:“我可去你的,这么多年兄弟你不仅把我妹泡走了还想拆我房子?”
“老子跟你没完,来打一架,看我不把你干趴了!”陆谏很想坐起身,苦于身上全是伤动弹不得,他咬咬牙,现在恨不得一脚踹在丁琎的胸口上让他也感受一下什么叫痛彻心扉。
丁琎按了下他的肩,眉一挑说:“悠着点儿,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回来。”
他回头看周轶,柔声说:“我和你哥聊聊,你先去吃点东西?”
周轶的目光在俩男人间扫了一圈,最后点了下头:“好。”
丁琎给四马和热黑使了个眼神,他俩心领神会,带着周轶就先行离开了病房,留着两个“雪豹”老大哥继续“厮杀”。
病房门一关,陆谏就忍不住吼:“丁琎,你可真行,我在外执行任务你趁我不在挖我墙角?”
丁琎拿脚够了凳子坐在床边,睨着他也不客气地顶回去:“墙角?周轶算你哪门子的墙角?你可真成,有个妹妹不说还骗我说是女朋友?一瞒还瞒了这么多年,用心良苦啊。”
“……”陆谏别开眼咳了声随后又理直气壮地说,“我妹长这么好看,我还不是怕你们一个个觊觎她,我就是不想让她和除了我之外的军人扯上关系,这下好了,她偏偏和最危险的那个搅在了一起。”
丁琎能理解陆谏此时的心情,他一时难接受也是正常:“说起来,我和周轶搅在一起还是托你的福。”
陆谏回来的这段时间丁琎担心他的身体情况并没有把上次任务的详情告诉他,他要是知道VIRUS有人潜入了国内并三番两次地对周轶不利,非得愧疚地背过气不可。
丁琎瞅着陆谏现在状态比之前好,就把周轶来域城后遭遇到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陆谏听到最后脸色沉沉,整个人笼罩在低压之下。
“狗日的,下次我非亲自把他们的老窝炸了不可!”陆谏气得咬牙切齿,没几秒气势又颓了,想到周轶险些出事很是后怕,他闭上眼语气愧疚自责地说,“我就不应该把她牵连进来。”
丁琎缄默,事情已经过去了,这时候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开解他。
“谢了。”陆谏突然说。
丁琎看他,他又说:“还好她遇到的是你,除了你谁跟着她我都不放心,这一路多亏你护着她,不然……我会恨死我自己。”
陆谏刚才听丁琎一开始讲周轶被绑架的那一段时就有些绷不住了,此时他再次回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她那时候该有多无助多害怕?
“‘一一’小时候也被绑架过一次。”陆谏幽幽地开口。
丁琎怔了下。
“她和你提过周晞吗?”
“嗯。”
陆谏瞥他一眼:“这都和你说了。”
丁琎挑眉。
陆谏接着说:“她们八岁那一年去游乐园玩,陪同的管家失职没看好俩小孩,结果人丢了,再后来就是绑匪把电话打给了周振国向他索要赎金,并要他一人前往约定地点赎人。”
“周振国有钱,赎金不是问题,他也不缺胆量,当真一个人提着一箱钱去了。”陆谏停顿了下,“本来说好钱到位了就把俩小孩放了,可那两个绑匪贪心不足,拿了钱临时改意,说是五百万只能赎一个,他们让周振国选……”
丁琎眉头越听越紧,不用陆谏再往下说他就能猜到周振国选了他的哪个孩子。
“其实周振国把周晞领回去后很快就带着钱去赎‘一一’了,她那时还是个半点大的孩子,周振国做出的选择足以在她心里留下巨大的阴影。”陆谏神色莫名,叹了一口气,“从那之后她的性子就变了,很小的时候她很活泼也很黏人的,就算爸妈离婚后我们不住在一起,但每次见面她都会跟在我身后“哥哥哥哥”的喊,可爱死了……没见过吧,哼。”
丁琎心神一动,忽然很想立刻到她身边抱抱她。
“至从知道这件事后我就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保护好她,不让她受半点儿委屈一点儿伤害。”陆谏自嘲一笑,“可惜我没有做到,每次她最需要人陪的时候我都不在她身边,这次也是……呵,我不仅没保护好她,还给她惹来了杀身的麻烦。”
丁琎起身,陆谏愣了下:“干嘛?”
“去找她。”
陆谏眉头紧皱:“你这当着我的面拱我家的白菜不考虑下我这个伤号的感受吗?”
丁琎低头,冷酷无情地说:“提前适应下,大舅子。”
“嘶——”陆谏心口又被扎一刀,顿时怒了,“你就趁我动不了可劲儿嘚瑟吧,等老子好了揍你一顿没商量!”
丁琎勾唇:“等着你。”
他踅足往门外走,手刚搭上门把,陆谏再次喊住他,只不过这次的语气更为深沉凝重,警告意味十足:“丁琎,丑话先说到前头了,‘一一’可是我捧在手心里的人,你要是敢对不起她,不仅兄弟没得做,我说什么都不会放过你的。”
丁琎把门一拉,毫不犹豫地承诺道:“好。”
四马和热黑说要带周轶去吃点东西,但周轶实在是没什么胃口,她就坐在住院楼楼下的小花园里等着丁琎和陆谏聊完。
周轶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半小时都过去了,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俩大男人话这么多。
热黑也觉得时间有点久了,他想到以往丁队和陆哥在队里时隔三差五就要对练一下,俩人谁也不服谁,每每到最后都是陈队看不下去让他们收手的,他于是不安地问:“要不要上去看看啊,别吵起来了撒。”
四马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交接仪式嘛,久点正常,他们‘辣’么大人了,不用操心。”
他余光一瞟:“这不,来了。”
周轶扭头看去,丁琎大步走近,她才站起身刚想开口说话就被抱了个满怀。
四马和热黑都没想到他们丁队这么豪放,这可一点儿都不像他以往内敛低调的作风。
丁琎抱着周轶擡眼看向还愣着不动的俩人,眼神意味明显,四马立刻领悟,扯了下热黑的衣服:“那个,丁队、嫂子,我们上去陪陆哥了,他这会儿应该挺需要人安慰的。”
他们一走,丁琎才松开周轶,他低头认真地看着她。
周轶挑眼瞧他:“更漂亮了?”
“嗯。”
周轶笑了:“陆谏和你说了什么?”
“让我别欺负他妹妹。”
“你敢吗?”
丁琎沉思了下:“哪种‘欺负’?”
周轶掐了下他的腰:“丁队长,你真学坏了。”
丁琎眼底露出了点笑意,他擡手摸了摸她的脸:“走吧,带你去吃点东西。”
他牵着她的手走着,周轶依着他:“我才见了陆谏不到十分钟,你就这样把我带走,不怕他找你算账?”
“不差这一笔。”
“带我上你们军营玩玩?”
丁琎想到营里那群闹腾的猴崽子,他们要是见了周轶不得把天给掀翻了,他犹豫了两秒后说:“要去也可以,就是会很闹。”
周轶故意说:“你不会是营里‘藏娇’所以不想我去吧?”
丁琎低头:“带你去我宿舍检查下?”
到他这个级别的军官都有独自的宿舍,周轶闻言巧笑:“好啊。”
她眼尾一勾,望着他笑得动人:“人我也需要里里外外检查一下。”
丁琎体内顿时燃起了一把火,烤得他燥得慌,他喉头一滑,眼神暗下,在她耳边喑哑着嗓说:“都给你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