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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阅书阁 > 传纪 > 诗仙李白 > 第十六回 葬妻安陆 十年弹指一梦

  李白神色匆匆地赶回家,已是隆冬时节,见庭院冷落,黄叶纷飞,凉风萧萧,冷清异常。李白心中悲苦,不由记起当年父病时节,亦如今日。庭院失去了往日的喧闹,李白径自走进深堂,见幼儿娇女正围在许夫人床前,不住地瑟瑟发抖。旁边只有许夫人自幼相伴的一个老使女陪着,大家一副无可奈何地样子。
  许夫人见了李白,想挣扎着坐起来,没能成功,只是低声说:“伯禽,平阳快拜见父亲。”二个孩子几乎不认识李白了,怯生生地不敢近前。李白失声泣道:“唉,都是我不好,致使你母子受苦,想当年许相国在时,生活何待富足安乐。对景伤情,如今怎不教人难过。”
  许夫人说道:“光阴荏苒,岁月难留,不必再想当初了。如今的深宅大院,早因生活用度卖给了他人,君今日回来的早,倘若再晚些回来,怕是无处寻我母子了,你在外面可逍遥的好?”
  李白说道:“凭夫人发落,都是李白不对。夫人且请宽心,待李白请名医诊治。”
  许夫人悲叹道:“没多少用了,自已的病自已知道,即使孙思邈活着,也恐怕无能为力了。我今生嫁了一位诗人丈夫,实乃三生有幸,此心足矣。只是担心日后你浪迹依旧,两个孩儿无人照顾,怎让人安心得下?万望诗人可怜于我。”
  李白惶恐言道:“夫人,且勿取笑,也请不要挂念。儿女我自当看护,不会少有闪失。”
  “如此,我就放心了。”
  李白见许夫人气喘虚虚,便不多言,赶快出去张罗求医,虽经全力救治,但没多久,许夫人就病逝安陆。
  李白父子放声痛哭,他亲带子女,为许夫人料理后事。大礼过后,将夫人安葬在经常散步的桃花园中,树碑刻字。伯禽,平阳,年纪尚幼,只知嚎哭喊妈妈。李白心中非常难过,这日又加劳累,他带着二子女竟然在坟头睡着了。这时虽已初春,天气尚寒,不一会儿又飘起雪花,伯禽以为父亲也不行了,忙拽着衣衫哭叫。李白在梦中却又与许夫人一块散步,一如当年情景。李白感伤过度,酒后吟诗怀念亡妻,断续成章,命名为《清平乐》,此为天下长短句之始。
  鸾衾凤褥,夜夜常孤宿。更被银台红蜡烛,学妾泪珠相续。花貌些子时光,抛人远泛潇湘。欹枕悔听寒漏,声声滴断愁肠。
  一整个春天,痛失爱妻的李白都在伤心之中度过,日日借酒浇愁。从前的邻居无不对李白加以遣责,认为李白不负责任,生活放荡,有伤风化。
  正在这时,李白接到长安旧友孔巢父的一封来书,邀请李白来山东。此书到来,正如雪中送炭。李白遂收拾行装,带孩儿去许夫人墓上坟。
  此时正是公元740年的暮春时节,杂花生树,群莺乱飞,桃红柳绿,风和日丽。李白心中备感惆怅,他深知,这回一走怕是真的永别了。他想起了孟浩然这位大媒人,老夫子不久前也驾鹤西归了。他想起了初会许夫人的情景,好象许夫人正在念诗——开箱验取石柳裙。仅仅十年时间,物是人非。李白痛苦万分,挥泪题笔,作《潇湘歌》以寄思念之情。
  远别离,古有皇英之二女,乃在洞庭之南,潇湘之浦。 海水直下万里深,谁人不言此离苦?日惨惨兮云冥冥,猩猩啼烟兮鬼啸雨。我纵言之将何补? 皇穹窃恐不照余之忠诚。云凭凭兮欲吼怒,尧舜当之亦禅禹。君失臣兮龙为鱼,
  权归臣兮鼠变虎。或言尧幽囚,舜野死,九疑联绵皆相似, 重瞳孤坟竟何是? 帝子泣兮绿云间,随风波兮去无还。 恸哭兮远望,见苍梧之深山。苍梧山崩湘水绝,竹上之泪乃可灭。
  尔后便带了子女,收拾行装,一步一回头,惆怅而去。不一日,到了山东兖州府。孔巢父,这位老圣人的后代,早带了几位好友迎接于数里之外。得知李白如此变故,都心生哀恻,纷纷安慰,山东是好礼之邦,风俗淳厚,人民热情。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大家就请李白安心居于此地。
  于是李白遂定居于此,闲暇时教子读书写字,也不像其他先生那样严厉,只是随心所欲,顺其自然。闲暇时则写诗教子。如这首【古朗月行】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白云端。 仙人垂两足,桂树作(一作何)团团。白兔捣药成,问言与谁餐。 蟾蜍蚀圆影,大明夜已残。羿昔落九乌,天(一作大)人清且安。 阴精此沦惑,去去不足观。忧来其如何?凄怆摧心肝。
  更多的时间是与孔巢父等共六位好友,隐于竹溪 ,人称“竹溪六逸”。往来于徂徕山间,时时吟诗作赋,日子又闲散逍遥起来。
  秋天,李白登临了五岳之首泰山。一路观赏着景色,一路慨叹着天功,过南天门又来到玉皇顶,远远地便见前面一石壁,金字辉煌。近前一看,原来是不久前唐明皇登泰山封禅时所作《 纪泰山铭》。汉隶书写,端正大方,气势磅礴。
  李白感慨万分,不由又想起了当年长安岁月,恍惚几年了无寸功,而人已到中年。此生不知何日能得志也。不由仰天长叹,写《登泰山诗》,前后六首。
  【游泰山六首(天宝元年四月从故御道上泰山)】
  四月上泰山,石屏御道开。六龙过万壑,涧谷随萦回。 马迹绕碧峰,于今满青苔。飞流洒绝巘,水急松声哀。 北眺崿嶂奇,倾崖向东摧。洞门闭石扇,地底兴云雷。 登高望蓬瀛,想象金银台。天门一长啸,万里清风来。 玉女四五人,飘飖下九垓。含笑引素手,遗我流霞杯。 稽首再拜之,自愧非仙才。旷然小宇宙,弃世何悠哉! 
  清晓骑白鹿,直上天门山。山际逢羽人,方瞳好容颜。 扪萝欲就语,却掩青云关。遗我鸟迹书,飘然落岩间。 其字乃上古,读之了不闲。感此三叹息,从师方未还。
  平明登日观,举手开云关。精神四飞扬,如出天地间。 黄河从西来,窈窕入远山。凭崖揽八极,目尽长空闲。 偶然值青童,绿发双云鬟。笑我晚学仙,蹉跎凋朱颜。 踌躇忽不见,浩荡难追攀。
  清斋三千日,裂素写道经。吟诵有所得,众神卫我形。 云行信长风,飒若羽翼生。攀崖上日观,伏槛窥东暝。 海色动远山,天鸡已先鸣。银台出倒景,白浪翻长鲸。 安得不死药,高飞向蓬瀛? 
  日观东北倾,两崖夹双石。海水落眼前,天光遥空碧。 千峰争攒聚,万壑绝凌历。缅彼鹤上仙,去无云中迹。 长松入云汉,远望不盈尺。山花异人间,五月雪中白。 终当遇安期,于此炼玉液。
  朝饮王母池,暝投天门关。独抱绿绮琴,夜行青山间。 山明月露白,夜静松风歇。仙人游碧峰,处处笙歌发。 寂静娱清晖,玉真连翠微。想像鸾凤舞,飘飖龙虎衣。 扪天摘匏瓜,恍惚不忆归。举手弄清浅,误攀织女机。 明晨坐相失,但见五云飞。
  下山后,心情忧郁的回到家中,暂不远游,只是与儿女玩乐,心想可在山东了此一生。但此时,一封书信的到来却又改变了李白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