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坦诚
江喜下班后，去附近花店买了鲜花和果篮儿，便直奔林双家。
以前，卫明经常载着她回家拿东西，车就明目张胆地停在楼下。他说，只要不开车窗，里面啥也看不见，怕个毛线。
江喜摸到地方，到楼下才给林双发了微信：你家住在几零几？
林双回：1806。怎么了？
“我马上上来。”江喜的语音。
林双正在家打算和小苹果一起吃晚饭，接到语音莫名其妙，她还没来得及放下手机，门铃真的就响了。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开门后，林双满脸讶异。
“还买这么多东西？你探亲啊？”
林双原本想说，你探病啊？但觉得不吉利，便改口为探亲。
江喜确实有慰问之意，但更多的，是替她妈那天的无礼特地上门赔罪。
“这就是小苹果吧？”
俩人放好东西，江喜欣喜地望着餐桌边粉粉嫩嫩的小苹果，无比羡慕地问。
林双笑道：“来，果果，叫人！叫阿姨。”
小苹果坐在餐桌边握着调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
半晌，她用稚嫩的童音开口道：“这个阿姨，我见过。”
见过？！
林双和江喜同时一愣，面面相觑。
半晌俩人才同时反应过来，大人面对着纷繁复杂的世界，有时候记忆力远不如活在童真世界里的孩子敏锐。
就像是从人山人海里pick出一个人，和从一幅简笔画里pick出一个人的区别。
可不是见过。
公司团建那次。
“你怎么敢大鸣大放地来我家呀？”林双压低了声音问。
“刚下班，我又看见卫明和Joyce一起出去了，这周都好几回了，估计他没这么快回家。所以我就来了。”江喜掩嘴。
“你是怎么找到我家的？”
“别提了。来好几次了，在楼下等渣男。”江喜说完，还冲林双眨眨眼睛。
林双秒懂，安排江喜入座。
“你也还没吃的吧？我给你添碗饭。”
“不了吧……”江喜很不好意思。
“客气啥。”林双转眼就拿来了米饭和筷子。
江喜和小苹果坐在一边，她有一肚子的话想对林双说，但碍于小苹果在旁边，只低头扒饭。
倒是林双很从容：“你有啥事儿就说吧，没事儿。”
江喜冲身旁使了个眼色，小声道：“孩子在这呢。”
林双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反倒是小苹果突然又猝不及防地嫩声嫩气地开口了。
“阿姨，你有什么话就直接和妈妈说吧。我耳背，听不见。”
江喜和林双同时被这个萌娃给逗笑了。
江喜亲昵地拿公筷给小苹果夹了一筷子菜，然后故意逗弄她道：“那我要是说你爸爸的坏话呢？”
小苹果乖巧地搛起江喜夹过来的空心菜吃了，然后无意识地答道：“我爸爸是什么人我知道，你说得是不是坏话，我听得出来。”
江喜叹为观止。
没想到，林双这“丧偶式育儿”教出来的小苹果竟然三观正，情商这么高，还这么有自己的想法。
坐在对面的林双也轻松地对江喜道：“没事儿，你有话直说。我对卫明的感受，从来不瞒着小苹果。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就让她看到真实。”
江喜没料到林双已然如此豁达，于是磕磕巴巴地开口道：“我最近在公司，听到各种各样的传闻。其中最离谱的，说咱们公司的CEO要荣退。”
“荣退？什么叫荣退？”林双手里的筷子明显踟蹰下来。
“好像说是，CEO身体不大好，要提前退休。”
“你的意思是……？”林双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CEO的位置空出来，那很多人就都有了机会，其中包括卫明。”所以卫明最近和Joyce走得近？“林双提问。
江喜紧张地看了看小苹果，这小家伙果然耳背，低头乖巧地扒着饭，仿佛听不见大人说话。
小鬼灵精的。
“Joyce是大股东的女儿。看现在卫明的架势，似乎是已经把她给搞定了。”江海眨眼示意，她实在无法当着小苹果的面，说出她爹又又又缀出轨了的事实。
“自从TX和磐石合作，TX的股票一直在涨。卫明的呼声高也不奇怪，搭上Joyce也不过是再送他一层。”林双面对现实。
她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伤心和气愤，仿佛只是在讨论这个行业里的事。
心被伤透了，也就百毒不侵了。
万箭穿心，现在箭头不过是从过去的伤口里再走一遭，是没有感觉的。
“嗯。”
江喜点着头，又去偷看小苹果，这萌宝是真的听不见？！
只见小苹果搁下塑料筷，说了声“我吃饱了”，便跳下凳子，自己去玩儿了。
她走后，江喜不无担心地问林双：”你这也……”
江喜真不知道该说林双心大，还是该说她残酷，竟然把这些话就这么毫不避讳地在小苹果面前讨论。
“万一孩子听懂了怎么办？”
江喜心疼小苹果。
“没事。”林双笃定一笑，“如果我的预判没错，目前这个情况，我应该离‘被离婚’不远了。卫明一直出轨，说白了，还是对我不满意。不离婚，也只是没找到比我更好的下家。现在Joyce出现了，卫明的天平明显开始摇摆。他一连好几天都夜不归宿，就是铁证。他已经不忌惮了。所以，与其到时候让孩子承受突如其来的打击，再欲盖弥彰地遮掩，倒不如坦坦然然地让她知道事实。”
“果果她还小，承受得了吗？”江喜还是不怎么放心。
林双放下碗筷，胳膊肘搁在桌上，语重心长地对江喜解释道：“那你说，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这么多年，我演也演了，力气也花了，可人就是拉不回来。小苹果摊上卫明这样的爸爸，是她的宿命，我这个当妈的，能做的，就是让她早点面对现实和教会她解决问题。”
“可……”
江喜叹了口气，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也好吧。”江喜联系自己的经历，“我爸妈也是在我和我弟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那时候我弟才三岁，我稍微懂事点。我妈一开始也是瞒着我们，骗我们说什么，爸爸出远门了。可日子久了，谁也不信，最后反倒是被巷子里的熊孩子嘲笑过之后，我才清醒了。”
“你……不容易的。”林双道。
江喜叹了口气，继续对林双诉说过往：“那段时间我们那条巷子里，所有的七大姑八大姨，看见我，脸上都是暧昧不明的笑。我特别恨那种假笑，摆明了就是看我们家的笑话，但却又故意装‘好心’不在我这个孩子面前点破。她们当面不点破，其实一转屁股就去自己家里嚼舌根，搞得老人小孩人尽皆知。我被那些熊孩子嘲笑多了，也就明白了，我爸不是出远门了，而是跟一个野女人跑了，抛弃我们母子三人了。”
江喜说着说着，竟然嗓子里有些哽咽。
林双抽了张纸巾递给她，静静听她诉说。
“林双姐，你知道吗？我就算是知道了，我也得在我妈面前装作我不知道！我得配合着她演。其实我弟也知道，我们俩都是忍着痛苦，大家一起竭力不捅破这层最后的遮羞布。”江喜抑了抑眼角，“因为这层遮羞布一旦扯下，我们大家都要一起面对最丑陋不堪的现实。那些年，我真的演得好累。现在回过头来想，我真希望当时第一个告诉我事实的，是我亲妈，而非通过外人的嘴。”
林双听了也是一阵心酸，她安抚着拍了拍江喜的手，说道：“所以，我选择顺其自然，不刻意隐瞒果果。谢谢你和我说这些，让我更坚定了信心，觉得自己做得是对的。”
江喜含泪狠狠点了点头。
卫明这个烂人，始作俑者，早已被餐桌上的两个女人给恨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