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何秋亲自开着剧组的奔驰商务车来接谢冬芽,没忘记遵照她的嘱咐多带了一条围巾。
谢冬芽上了车后,立刻围上了围巾,然后就开始打盹。
何秋一边开着车,一边瞄着坐在最后一排隐身在黑暗里的女制片人。
六人座的车,车里只有两个人,至于坐这么后面吗?
何秋还没问出口,就发现谢冬芽眼睛一闭,掩耳盗铃。
可不就是掩耳盗铃?在她戴围巾之前,何秋就看见了她脖子上的草莓印。心里想的是幸好今天剧本围读取消了,既没有男导演,也没有男演员和这样状态的女制片人共处一室。
当然,她担心的不是谢冬芽,而是好不容易嗑来当男主的流量。
流量一出现,狗仔可以买你面子跟你客气放你一马,代拍和炮姐们可不会给你脸。他们的设备就算隔个百八十米,都能把制片人的黑眼圈拍清楚。
到时候讲也讲不清楚。
何秋越想越庆幸,她知道谢冬芽根本没睡。
“今天剧本围读取消了。”
“我什么时候允许了?”
谢冬芽温柔又强硬的声音钻进何秋的耳朵里,增加了她的耳压。
谢冬芽是一副知性清淡的文青长相,发脾气的时候一板一眼斯斯文文。虽然文化人的愤怒值有上限,所以她通常会配合手段,最终把声音修炼到不怒自威的效果。
但何秋理由充足。
“昨晚十点,男主经纪人说他发了风疹,今天不能来围读了。我给你打电话了,你手机不在服务区。女主那边听说男主不来了,说围读他们对手戏多,对手不来,她来了也白来。围读剧本上也没有男二多少戏,梁导说就算了吧。”
谢冬芽沉默了一会。
是她的责任。她是今早在范亦可的床底下找到自己手机的。
范亦可房间的信号一直不好,范文轩没有找人解决问题。这点她很赞同范文轩。他们俩都没打算把范亦可培养成wifi儿童。
昨晚她和范亦可唱戏唱一半,想休息一下挪去客厅看手机,被观察力敏锐的范亦可一把把手机夺去藏了起来。
等范亦可终于睡着后,她贪婪地看着女儿酣睡的红扑扑的小脸蛋,竟看得忘了找手机。
再后来嘛……
谢冬芽在自己回味之前及时打住。她拿起手机,翻了几下,给出方案。
“把导演女一女二男二叫上,今晚去四季开个会议厅。”
四季是男主目前下榻的酒店。
够狠!何秋一边想一边点个头。
“通知宣传,立刻马上找营销号发男一带病围读剧本的敬业通稿。”
何秋又点个头。
“让剧照师傅一起去酒店,多拍几张现场照,让美工第一时间P完发官博。”
何秋继续点头。
“多找几个保安,确保其他人等的安全。”
其他人等指的是风闻而来的粉丝们。
何秋瞄了一眼后视镜里坐在暗处的谢冬芽。
谢冬芽冷笑一声,“和他经纪人说一声,进组以后就不要再拿小号打游戏了,特别是带不同时区的妹子一起打。免得第二天通告迟到。”
“他”指的是男主。
虽然早就习惯,但何秋还是产生了冒冷汗的生理反应。她已经确定男一的经纪人不是制片人张萌的对手。
但,这不代表她何秋能对付得了被抹了面子的经纪人。
何秋小心问谢冬芽,“你今晚去吗?”
谢冬芽摸了摸脖子。
涂粉底吗?远程镜头是拍不到了,但是剧组八卦好事之人近看肯定看得出来。
最后出现在剧本围读现场的制片人张萌是一个重感冒患者的状态,穿着连帽卫衣,把帽子戴脑袋上就没摘下来过,脖子上围了厚厚的围巾。
剧组同事们向她表示着热心的慰问。唯一没有慰问她的是男一,看上去一直乖乖坐在导演身边,垂头耷脸的,但脾气都在发在暗暗握紧的手机上。
毕竟二十出头,既气不过,又不敢动。
小油条,敢跟她这个老油条比谁更硬?谢冬芽冷冷地看着男一嗤笑了一声。
围读完了,微博发了,通稿发了。谢冬芽才回酒店房间,整理了一番后,昏睡在浴缸里。
这两天睡眠严重不足。
实在是这次留住范文轩家是一时兴起,而且时间真的太短了。照她往常的惯例,她会留出一周的时间陪他们父女俩,奈何这回两部剧同时开机,留给她的空闲时间有限。
如果有一周的时间,范文轩是不会让她这么累的。
不对!谢冬芽在浴缸里惊醒过来。
范文轩这次有点生气。
气什么呢?
谢冬芽站起身,拿起浴巾擦干身体,换上绿色的摇粒绒卡通睡衣。
她从小喜欢穿白和绿,为了和她的名字建立仪式感。
后来和范文轩在一起,范文轩死也不肯跟她穿绿色的情侣装。她理解。所谓作精的仪式感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谢冬芽照着镜子,佩服自己三十五岁高龄还能坦然地把家居服穿得如此幼稚,不禁臭美了一番。
何秋赶在谢冬芽入睡前,过来和她讲八卦。
“你还没看出来我们男二号是谁吗?”
谢冬芽想着男二号那张整得到处是痕迹的脸回忆了一下,没搜索出合适的片段。
“三年前,在横店丽景。我送你‘小狗派对’做生日礼物那次。”
记忆的闸门打开了。
谢冬芽尖叫出来,“他当时不叫现在这个名啊!”
“叫这个名字,但是当时用的是英文名。后来咱们又没用他,你也懒得去了解他叫什么。”
谢冬芽扶着额头。
“我知道了。”
她知道范教授为何那样了。
女制片人,也是会经常碰到各种奇形怪状的事件的。
谢冬芽记起来了。
曾经,这个不知道叫John还是Johnny的小男孩,鬼鬼祟祟地跟着保洁阿姨一起进了她的房间。
她正忙着拆剧组同事送她的生日礼物,也没多加注意。
后来保洁阿姨走了,她一擡头,小男孩没走,战战兢兢站在她的面前,把上身衣服全脱光了。
谢冬芽低头管自继续拆手里的礼物,是何秋送的,包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特别不好拆。
谢冬芽以为不搭理小男孩,他会自觉一点,结果发现不是每个人都有体察人意的技能。所以,她带着平和的表情说了两个字。
“出去。”
说完后,谢冬芽把拆得七七八八的礼盒放到一边,拿起手机给驻组的演员导演发微信。
几个暴怒的表情发过去后,演员导演立刻连回了几个冒虚汗的表情,说正飞奔过来。
她没擡头的功夫,男孩子应该鞠了一躬。
“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特别喜欢这个角色。”
谢冬芽擡起头,和男孩子对视了一下。
二十出头的孩子,一看就是靠挨饿瘦的身,根根肋排贴着皮,拉拉垮垮的。跟大他十几岁的范教授根本不好比。
谢冬芽平生最恨对自己身材都不能有效控制和管理的演员。
她拿起没拆完的礼物盒继续拆,一边问了一句,“常驻北京吗?”
男孩子不敢答,点了点头。
低着头的谢冬芽没看到,不过,看到没看到都不影响她例行公事化地报个地址,“朝阳区青年社区西区28号502。”
小男孩一愣,没有反应。
正好谢冬芽手里的礼物盒也拆出来了,一个极简白的包装盒,印着一行又一行的英文,没有任何图案。她也没仔细看,顺手拿起一边茶几上的小剪刀,把盒子上的塑封胶划开。
“滋啦”一声后,传来小男孩木头木脑小声小气的声音。
“我们——是回北京做吗?”
谢冬芽的白眼差点翻到头顶上,她的愤怒值开始升高了。
这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谢冬芽拿着开了口的包装盒,起身去开门。路过小男孩身边的时候,说:“找一个叫Simon的,办张健身卡,把形体练好了再跑组。”
她说完,径直走到玄关,打开大门,准备让外面的人进来,拖着小男孩滚蛋。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刚刚才想到范教授,范教授就像她的召唤兽一样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只蛋糕盒。
谢冬芽她根本就没做范文轩会出现在门口的心理准备。
看到房间里打赤膊的小男孩,范文轩温和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谢冬芽手一抖,何秋送的礼物本体从包装盒里掉了出来,落在范文轩的脚边。
何秋这个人,执行力一流,马屁功夫也一流。不管给哪个剧组的制片人当制片主任,她都能把制片人、导演、主演们伺候得舒舒服服。
但她入行后就一直跟着谢冬芽。原因无他,她是谢冬芽的爷爷的学生的女儿。关系说出来是绕了点,但在少女时期就熟透的关系,组团做项目的时候,不用花时间训练默契。
所以何秋虽然有点怕公事公办的张萌,但是私下和谢冬芽却是百无禁忌。
她送给谢冬芽三十二岁的生日礼物“小狗派对”是在国外网站上精挑细选出来的,还拿过一个什么设计奖,可以让熟龄的谢冬芽感受一下另一种绝妙的滋味。
何秋当年下完单后,在心里狠狠地夸自己创意绝佳,一点都不要脸。
“小狗派对”的设计再精妙,也能一眼从外形上看出来是干什么用的。
当时范文轩的眼神在自己脚边的“小狗派对”上停留了一会,然后大步流星地跨过去,伸手抓住小男孩赤裸的肩膀,把他拖出了房间。
谢冬芽全程脑壳短路做树桩。
她可以和演员导演说清楚的事情,此时此刻却很难跟她的前夫说清楚。
范文轩把“小狗派对”捡起来,颠了一颠,确认是刚刚拆封的。
“还没用?”他问。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谢冬芽说完就在想,她需要解释吗?她现在单身啊,她解释这个干吗?
“你想用吗?”他又问。
谢冬芽一想起那一年让她尴尬到可以当场埋葬了自己的生日当天,就想掐死何秋。
她这两天为什么会这么累?
“小狗派对”真不愧是拿了奖的设计,让一个只要想研究某个物件就一定会研究得透透的人一用,那只有四个字——“如虎添翼”。
当然,自范文轩不经谢冬芽同意,没收了何秋送给谢冬芽的生日礼物至今,他统共也没用过几次。
真是谢谢他不用之恩,两个加起来超过七十岁的人,真不能随随便便让自己超负荷。
超负荷就是一种惩罚。
谢冬芽问一脸八卦的何秋。
“我们是和思思喝酒那天,官宣的男一男二的对吧?”
何秋点点头,“你定的日子啊,用官宣后男一热搜带过来的流量再去跟平台讲讲价。思思说明天和我对新的预算了,萌姐啊,搞定平台还得靠你。”
谢冬芽却在想,怪只怪范文轩记忆力实在太好了。整得自己爹妈都认不出来的人,他愣是能给认出来。
这位男二号啊,现在身材健壮,姿态大方,士别三年,刮目相看。
倒是范文轩一点没变,认出了他之后,和第一次见到他后一样,又一次用了“小狗派对”。
想到这里,谢冬芽又生出了把面前这个爷爷的学生的女儿掐死的心。
“小狗派对”是我编的,这个世界上没这个东西哈。
我也希望能日更到完结。
这一年都在写逆风的剧本,太过运筹帷幄的败类徐斯让我极度想写一个和他反差很大的男主,然后就有了范教授。
后面应该会让徐斯在这个故事里客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