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范文轩确实可以称为凤凰男。
谢冬芽又在范文轩家多住了一晚。
范文轩下午四点就回来了,做了五菜一汤一甜品,然后去把范亦可接了回来,三人吃完了饭已经七点了。
范亦可得意洋洋地拿来她排名年级第一的作文让她这位母亲欣赏。
看完女儿的作文,做好对她的表扬,已经八点半了。
这时候提出回自己的出租屋似乎有点过分。
范亦可拖着她的手说:“妈妈,你今晚唱个歌哄我睡觉呗。”
谢冬芽又去捏她的苹果脸,“多大了啊,两条杠了啊,班长了啊,还要学三岁小孩吗?”
范亦可把眉毛一挑,小嘴一扁,委屈巴巴,“我三岁的时候你又没有三百六十五天给我唱歌。连五十二天都没有。不,连十二天都没有。也就是一个月一次都没有。所以你欠我的。”
八岁的范亦可说出“所以你欠我的”这幅语气,把谢冬芽吓了个结结实实。她仿佛看到母亲张诺在女儿身上还魂了。
张诺对她的口头禅便是这句——“所以你欠我的”。
谢冬芽严肃地问范亦可,“最近你梦见外婆了吗?”
范亦可一本正经说:“嗯,外婆说你如果不给我唱歌,我可以跟她告状。”
虽然童言无忌,但是谢冬芽闻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范亦可除了善于做委屈表情的小嘴像她,脸上其他四官长得像她爸,柔和清秀。但就是因为这张小嘴像了她,而她的嘴遗传自自己的母亲,让祖孙三代牙尖嘴利不饶人、刻薄起来不要命的特质复刻了一个百分百。
俗称,三代作精。
谢冬芽想了想,当初是怎么回她母亲那句“所以你欠我的”这句话的呢?
她说的,“这样,我跟你姓,欠你我就欠得心安理得了。”
张诺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怼回去。
那感觉,谢冬芽记得很爽。
她端详着范亦可的小脸蛋,她眉毛扬着,一副很爽的样子。
谢冬芽仰天长叹,“早知道把你生下来专门气我,我当年就不应该……”
话还没说完,她瞥见收拾完厨房的范文轩温和的眼神淡淡扫过来。
冤孽。
当年范亦可还是个受精卵,不具备合法的人类资格的时候,她百般纠结过到底要不要为了这个意外去领个她本来没有计划去领的证。
最后她决定交给酒醉的自己凭天性解决此事。
恐怕当时的范文轩也被她吓了个半死。
谢冬芽当时喝掉半瓶赤霞珠,揪着范文轩的领子,醉醺醺地说了一句陈述句,“我怀孕了,我们去登记。”
范文轩当时当场就把她送去了医院,然后失踪了一礼拜。
一个礼拜后,范文轩带着他的户口本,出现在她的出租屋门口。
这其间种种跌宕起伏的父母心态,如果让范亦可知道了半分,照她遗传的张系作精肚量,恐怕得记恨一辈子。
这一辈子和母亲针锋相对混完了,再跟女儿耗一辈子,她可不想英年罹患乳腺癌。
谢冬芽撂了撂女儿的刘海。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晚上给你唱歌。早点睡啊,你妈我最近睡眠不足。”
范亦可心满意足绽放笑容,伸手过来拍拍母亲的肩膀。
“这才是合格的妈妈。”
这叫啥跟啥?
在范亦可洗澡的时候,谢冬芽带着满头问号,跟范文轩说:“不能把她教得太像我,这样不好,不好。”
范文轩淡淡地说:“这是基因决定的,不是我决定的。”
那意思是——怪她咯?
谢冬芽有一副好嗓子,也是张诺遗传下来的。其实范亦可也有。
她们母女可以一起用不同的小嗓唱越剧《穆桂英挂帅》。
为什么会是《穆桂英挂帅》呢?
张诺在世的时候,托儿所奶娃范亦可哺育工作是她一手操办,不容任何人插手。
张诺在花一样的年纪时,是越剧团的当家花旦,唱得好一出《穆桂英挂帅》。她铆足劲带出来的第三代,一定是要继承她这个衣钵的。就像她对谢冬芽曾经的要求。
这又是基因的影响力无处不在。
好在当班长耗尽了范亦可一天旺盛的精力,谢冬芽在九点刚敲过就得到了解脱。
她回到卧室。
书桌上电脑开着,卫生间里响着水声,范文轩在洗澡。
谢冬芽不是存心看范文轩的电脑,十四寸屏亮着,有没有屏保,打开的PDF文档第一行二号字体的“江楼明月”四个大字,她想不看到都不行。
她站在电脑前,盘算了几分钟。
范文轩为什么会有《江楼明月》的剧本?
各种可能性在脑海里跳跃着。
她很清楚,自己也好,何秋也罢,没有邀请范文轩来做剧本顾问。
可以这么说,范文轩作为南山艺大电视编导系的副教授,教的课程里有《编剧基础》和《影视写作》这两门课。
他教出来的学生,有本科还没毕业,就凭原创电影剧本拿下电影节创投大赛金奖的,也有毕业没两年就写出视频网站热播网剧的。他的每一个学生拿到荣誉的时候,都会说一句“感谢我亲爱的范文轩老师”。
也许未来国际电影节上,也可能会有获奖编剧向全中国观众说出这句话。
不少影视公司会聘请范文轩做剧本顾问,只是他一概婉拒。
他以前去谢冬芽制片的剧组探班,导演兴冲冲对谢冬芽说:“萌姐,让范教授帮咱们看看剧本呗?”
谢冬芽没吱声。
仗着自己和范文轩是校友的导演亲自去敲了制片人的门——找范文轩。
范文轩一边帮谢冬芽叠着她房里乱成一团的衣服,一边看完了剧本,对想要蹭免费咨询服务的导演说。
“师弟,你辛苦了,钱赚到就好,其他,就节哀吧。”
剧拍完了,播完了。
她署名为张萌的制片作品,又多了一部众口铄金的烂片。
所以,他应该不会管她的剧本。
算了,谢冬芽想,她直接问吧。
她敲了敲卫生间的门。
门被打开了一条缝,但谢冬芽看清楚了范文轩没有穿衣服。
范文轩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拉了进去。
怎么说呢?
当年为什么她会缠上范文轩?
不就是因为这样的范文轩吗?
别人没有见过的,他的同学、学生、甚至熟人都想象不到的。
卫生间里的热气腾腾湮没了谢冬芽全部思维。
她要问什么来着?
算了,明天再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