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还在营业。玻璃窗边有一排小圆桌。服务生带着康正走进酒吧,来到与店门相隔三张桌子的座位旁。那里可以看到店门口的动静。
康正点了杯加冰的野火鸡威士忌,没坐多久,就见一个身穿黑色夹克的高大男人走进酒吧,正是康正见过的那个警察。他用特有的敏锐目光环视一圈,看到康正之后,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真是抱歉。”他向康正低头致意。
“没什么。”康正指了指对面的位子。但在坐下前,警察先递上了名片。
“在现场时太忙乱,忘了自我介绍,真是失礼了。”
警察名叫加贺恭一郎,职衔是巡查部长。
听过对方的自我介绍,康正不由得有些吃惊。这个名字他也曾有所耳闻。他边想边再次端详对方。那张下巴削尖、轮廓分明的面庞不住地刺激他内心的记忆,却又无法清晰地回忆起来。他本以为曾在哪里见过此人,但仔细想想,自己与东京的警察之间应该没有任何交集。
“在您离开现场之后,我又想起了两三件事,想找您当面确认一下。”加贺说。
“好的。请坐。”
“失礼了。”直到这时,加贺才坐下来。服务生过来问他要点什么,他只说了一句“乌龙茶”。
“你是开车来的吧?”康正问道。
“是的。我还是头一次在这种地方喝乌龙茶呢。”说着,加贺露出回想起什么事的表情,“对了,和泉先生,您是交通科的吧?”
“对,我负责交通指导。”
“那您还得兼管事故处理啊。这工作可不轻松。”
“彼此彼此。”
“我倒是没在交通科待过,但我父亲曾做过这工作。”
“令尊也是警察?”
“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加贺笑着说,“当年我就看他整日一副忙得不可开交的模样。但和现在相比,那时的事故根本不算什么。”
“爱知县的交通事故尤其多。”说着,康正开始在脑中描绘起加贺父亲的模样。
加贺点点头。“那咱们就来谈谈案件吧。”
“好的。”
“首先是有关药的事情。”
“药?”
“就是安眠药。”加贺掏出笔记本。正在这时,服务生端来了加冰的威士忌。见康正没有动杯子,加贺接着说:“边喝边聊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康正端起酒杯,用舌尖舔了舔。一种特有的刺激从嘴里传遍全身。“你说的安眠药是怎么回事?”
“令妹住处的桌上放着两个装安眠药的空药袋。不是餐桌,而是卧室里那张小桌子。您留意到没有?”
“留意到了。确实有。”
“两个药袋上都有令妹的指纹。”
“哦……”
这必定是凶手精心布下的局。
“令妹生前是否经常服用安眠药?”
“没听她说经常吃。但家里应该会准备一些。”
“您是说她并不经常,只是偶尔会吃,还是说她最近没有,但以前服用过?”
“我是说她偶尔会吃。她有些神经质,比如出门旅行时常常失眠。所以她让认识的医生给她开了一些。我个人不大赞成她这么做。”
“她认识的医生?”
“是名古屋的。那医生和先父交情不错。”
“您知道那位医生的姓名和所在医院吗?”
“知道。”康正一一说出,并说不知道那医生的电话号码,加贺表示他们会设法去查。
乌龙茶端了上来。加贺暂时停止提问,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
“如此说来,令妹的失眠症状并不严重?”
“嗯。当然,她心里藏着足以令她自杀的苦恼,想必曾为那些事失眠过。”
加贺点点头,记录了几笔。
“关于她的自杀方式,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什么意思?”
“怎么说呢,作为年轻女性,她选择的这种自杀方法很巧妙。首先,触电身亡的死法很少见。而且她还在胸前和背后连上电线,让电流从体内穿过,这一点也值得注意。从电流的通路来看,这是最有效的触电自杀的办法。同时,她还用计时器设定了电流流过的时间,服用安眠药让自己熟睡。这样就能毫无痛苦。如果不是以前在哪里听到、看到过,一般人应该想不出这样的办法。”
康正也明白加贺想说什么。他对妹妹采用的自杀方式并不感到太意外,但这一点的确很关键。
“念高中时,曾有个同学用这种方法自杀。”
听到康正的回答,加贺稍显吃惊。他挺直了脊背。“高中时?谁?”
“我妹妹。说得再准确些,应该是她临近毕业时发生的事。”
当时自杀的是一个和园子同班的男生。据园子说,她和那男生之间“一年顶多就说两三句话”,不是很熟。但这毕竟是起不小的案子,媒体也大肆渲染,所以当时园子周围的人似乎没少议论此事。经由园子的转述,康正也得知了一些相关情况。
如果用一句话来简单概括那个男生的死,就是“在当今这个只注重学历的社会,一石激起千层浪”。那个男生在家里留下遗书,说他从一年前起就下定决心,要在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自杀。
“感觉他让人很难接近。”这就是园子对那男生的评价。
当时那个男生的自杀方法如今重现。正因如此,康正才会在看到计时器和电线的瞬间,就立刻明白妹妹是用那种方法自杀的。
“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所以才……”加贺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
“我妹妹也说过,那种方法能让人在睡梦中不知不觉地死去,也就不会感到害怕了。”
“所以她就记住了。”
“嗯。”
康正一边回答一边开始思考。如此说来,杀园子的凶手应该知道园子喜欢这种自杀方式。弓场佳世子和园子毕业于同一所高中,肯定也知道那件案子,甚至可能还跟园子谈论过。当然,有嫌疑的并不只有弓场佳世子。园子说不定也在和前男友聊天时聊起过此事。
“您以前是否见过那个计时器?那东西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加贺问道。
“大概是用来控制电热毯的。”康正答道。
“电热毯?”
“我妹妹生性怕冷,到了冬天,一旦缺了被炉桌和电热毯,她就无法睡觉。但那些取暖用具刚开始用时倒是感觉挺暖和挺舒服的,可时间一长就会发烫,热得让人睡不着。”
“我明白。”
“所以我妹妹经常用计时器。这样即便人睡着了,电热毯也会自己断电。这样一来,就不会被热醒了。”
“是这样啊。”加贺点点头,又记下几笔,“的确,令妹的床上确实铺着电热毯。”
“对吧?”
“但没通电。”
“啊,是吗?”
康正倒也真没确认过这一点。
“说得更准确点,是根本无法通电。接到计时器上的电线就是电热毯用的电源线。令妹把它拆下拿来自杀了。”
这一点康正此前也没有留意到。那些电线塑料外皮的渣子浮现在他眼前。
“大概是没能找到更合适的电线吧。”
“嗯。如此一来,令妹最后一次睡眠就是在冰冷的被窝里度过的了。”加贺的用词颇有文学色彩。
“吃过安眠药,就算有点冷,应该也还是能睡着。”
“在目前看来,这种想法应该没错。”
在目前看来……
这句话不禁让康正感觉有些奇怪。他抬头看了看加贺。但加贺自己或许都没有意识到这句话隐含的深意,依旧盯着手里的记事本。
“令妹她……”加贺继续问道,“对酒精是否过敏?经常喝酒吗?”
“喜欢喝,但酒量不大。”康正抿了口酒。杯子里的冰块哗啦作响。
“令妹最后喝下的似乎是白葡萄酒。她床边桌上的酒杯里盛着葡萄酒。”
“这种做法很符合她平日的习惯。在所有酒中,她最喜欢的就是葡萄酒,也知道不少酒的牌子。”
但她不喜欢吃西餐。康正想起妹妹曾经说过,她最喜欢一边吃和食一边品葡萄酒。
“真是这样吗?您说她酒量不大,但她是否曾经独自一人喝光一瓶葡萄酒呢?”
加贺这么一问,让康正原本平静如镜的内心泛起了微微涟漪。但他顾不上这些了。他再次端起酒杯,思考该如何回答。
“应该没有过。她看起来最多只能喝下半瓶。”
“哦。那剩下的半瓶酒又去哪儿了呢?我们发现时,酒瓶已经空了,被扔在垃圾桶里。”
加贺的问题不出康正所料。正因为如此,加贺才会先问园子的酒量如何。
康正本想说剩下的酒大概是倒进水池了,但话到嘴边又忍了回去。从此前的接触来看,眼前的这个警察绝非等闲之辈。
“那瓶酒大概不是刚打开的吧。”
“不是刚开的?”
“估计是前天或者大前天开的。当时她只喝了半瓶,剩下的一半是在自杀前喝的。”
“隔夜酒吗?这可不像葡萄酒通的所作所为啊。”
“我妹妹确实很喜欢葡萄酒,但还没到通的地步。就算没能一次喝完,她也不会把剩下的倒掉。她一般会把软木塞塞回瓶口,把酒放进冰箱。虽然感觉有些寒酸,但这就是我们和泉家过日子的方式。”
这话的确是事实。已故的母亲最深恶痛绝的就是浪费食物。
“我明白了。这样一来,道理也就说得通了。”
“哪怕是隔夜酒,只要是她喜欢的,她就会喝完。当然,如果她没死,那才是最好的结果。”
“我能体会您的心情。对了,那瓶酒到底是怎么来的?”
“什么意思?”
“就是说从哪儿弄到手的?”
“这个嘛,估计是从酒类商店买来的。”
“但我们没发现那瓶酒的小票。”
“哎……”康正回望了加贺一眼。加贺的话让他措手不及。
“令妹在家庭财务方面向来一丝不苟。如今,像她这样坚持记账的单身女子已经是凤毛麟角。账本上的记录一直到十一月,而十二月的购物小票也全都保留着,大概是想到月底一起记录。”
“但没有那瓶葡萄酒的小票?”
“是的。为防万一,我们连她的钱包和手包都调查过了,可还是一无所获。”
“哎……”
是这么回事。康正终于明白对方一直揪着购物小票不放的原因。
“这究竟是为什么?”加贺再次发问。
“不清楚。”无奈之下,康正只得开口说道,“要么是买的时候忘记拿小票了,要么是拿了小票又弄丢了,或者那酒是别人送的。”
“如果是别人送的,那么究竟又是谁送的?关于这一点,您是否有什么猜测?”
“没有。”康正摇头。
“令妹生前是否有密友?”
“或许有,但我从未听她提起过。”
“一个都没提过吗?令妹给您打电话时,难道就从没提过她朋友的名字?”
“这个嘛,我也记不大清了。我妹妹很少会在我面前提到她的人际关系,而我这个当哥哥的也不能总纠缠她问个不休。她又不是小孩了。”
“这一点我能理解。”加贺喝了口茶,略做记录,随后微微偏过头,轻轻挠了挠太阳穴。“听说您是在星期五晚上接到令妹最后一通电话的?”
“是的。”
“抱歉,能麻烦您再重复一遍当时的对话吗?如果可能,请尽量说得详细一些。”
“重复一遍倒是问题不大,但我不能保证准确无误。”
“没关系。”
康正重复了一遍对山边说过的话。他很清楚,在面对警察时,有些话需要重复许多遍。讲述的时候,加贺不时打断并提问,问题大多与园子说话时的语调或园子是在说到什么事时哭起来的细节有关。面对这些问题,康正早已有所准备,回答时尽可能避免让加贺发现硬伤。简言之,康正的回答不痛不痒。
“就您刚才的描述来看,您对令妹的苦恼似乎漠不关心。您对此有什么想说的吗?”加贺皱起原本就很接近的双眉,抱起双臂说道。毫无疑问,听过康正的回答,他已经开始有些焦躁。
“我也说不清。要说我对她的事漠不关心,或许真的如此,但在我看来,导致她自杀的具体原因应该还在于她难以适应东京的生活,无法忍受孤独与寂寞。”
“您的话也不无道理,可令妹不是已经在东京生活了近十年了吗?如果说她突然间感到孤立无援、举目无亲,那一定是因为发生了什么。”加贺的问题依旧犀利。面对这样的人,那种含混不清的回答毫无作用。
“这我就不大清楚了。或许的确发生过什么,但我一无所知。”康正用上了应对这种场合最为有效的回答。
“令妹没有留下遗书,您怎么看?她生前是否很不擅长写文章?”
“不,她经常动笔写东西,说不擅长恐怕不准确。”康正实话实说。那种对方只要稍加调查就能揭穿的谎言还是少说为妙。“在我看来,她可能是觉得不便说明自杀动机。或者她根本就没想到写遗书。”
加贺默默点了点头。他对康正的回答似乎并不满意,但手头上应该也没有可以让他继续追问的材料了。他瞥了一眼记事本。“我还有件事想向您请教。”
“什么事?”
“您说过,在您进入令妹的房间,发现尸体,报了警之后,您就一直静静地待在房间里。这一点应该没错吧?”
康正闻言,小心翼翼地看了加贺一眼。他很清楚,虽然加贺的语气听起来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感觉,但在这种时候,警察们往往会给对方设下圈套。他花了几秒钟思考加贺此问究竟目的何在,但不管怎样,他都必须给出答案。
“我记得自己应该没有随意动过房间里的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只是我发现水池有些潮湿。令妹大概是在周五夜里过世的,所以在周六和周日两天里,应该没人用过水池。眼下这季节空气干燥,水池里却还有湿气,这一点实在令我百思不解。”
“这件事啊。”康正点了点头,迅速考虑起对策。他曾经清洗过装纸灰的盘子和酒杯,此事万万不能让对方觉察。“抱歉,水池是我用的。我大意了。”
“您用水池干什么?”
“呃,这个……”
“怎么了?如果不介意,能请您告诉我吗?”虽然提问时面带微笑,但加贺已经握好了笔。
康正叹了口气,答道:“我洗了把脸。”
“洗脸?”
“嗯。我不想让警察看到我当时那副模样。就是说,呃,不想让你们看到我脸上的泪痕。”
“啊……”听到康正的回答,加贺似乎有些意外。或许是因为他很难想象出康正哭泣时究竟会是什么样子。“是这么回事啊。”
“我其实应该早点告诉你们的,可又觉得难以启齿。如果给你们带来了麻烦,我道歉。”
“不,只要能说明水池里为什么会有湿气就够了。”
“除此之外,我记得自己没再碰过什么了。”
“哦……”加贺点点头,合起记事本,“谢谢您的配合。我们或许还会找您询问一些情况,到时也请您多多配合。”
“辛苦你们了。”
康正伸手去拿账单,加贺却抢先一步。他抬起右手,示意康正别客气,随后走向收银台。经加贺身旁走出酒吧后,康正礼节性地站在门口等他。
加贺一边收起钱包一边走到店外。“承蒙款待。”康正赶忙致谢。
两人一起走进电梯。电梯在康正住的那层停下了。
“我先告辞了。”
“辛苦了。”加贺说道。康正转身迈开脚步,但还没走两步,就听到有人在身后喊他:“啊,和泉先生。”
康正停下脚步,扭头问道:“怎么了?”
加贺用手抵住电梯门。“我听山边说,您一看到令妹身上的计时器和电线,立刻就知道她是自杀的?”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那么,在剪断门链时,您又是怎么想的?”
啊!康正险些叫出声来。或许,他脸上的表情其实已经出卖了他。
加贺的诘问不无道理。既然拴着门链,屋里必定有人,可摁响门铃却无人应门。在一般情况下,人们肯定会想到屋里出了什么事。而且就之前的情况来看,康正首先想到的应该就是园子自杀这一点。
“当然了,”康正说,“当时我也设想过妹妹自杀的可能性。所以一看到她已经死去,我就立刻认定她是自杀了。”
“哦……”
加贺接连眨眼。看他的表情,他似乎对这一回答并不满意。
“抱歉,我跟山边先生说得似乎不大准确。毕竟当时我还没平静下来。”
“嗯,我能理解。这也是人之常情。”加贺低头致意,“我要问的都问完了。抱歉打搅您了。”
“那个,加贺先生。”
“什么?”
康正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蹊跷?”
“你似乎对我妹妹的死有疑问。换言之,你在猜测是否存在他杀的可能,对吧?”
加贺一脸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您为何会这么想?”
“因为我觉得你似乎对此很怀疑。当然,也许是我想得太多。”
加贺闻言微微一笑。“如果我的问题让您感到不快,那么我道歉。毕竟,我们的工作决定我们必须怀疑一切。我想和泉先生您也应该能理解。”
“这我知道。”
“现场并没有什么疑点。就目前状况来看,只能认定令妹是自杀。借用推理小说里的说法……”说到这里,加贺略一停顿,盯着康正,“现场完全处在密室状态中。房门钥匙在令妹的包里,而根据您的证词,当时门上拴着门链。这是一间彻头彻尾的密室。就像推理小说里常说的那样,破解密室是根本不可能的。”
康正觉得最好还是不要找这个警察的麻烦。他看了加贺一眼,低下头,之后又抬起头。“如果有什么疑问,请尽快联系我。”
“嗯,我当然会首先联系您。”
“那就拜托了。”
“那我告辞了。”加贺摁下按钮,电梯门静静地关上。康正呆呆地望着紧闭的电梯门,开始在心里一句句回味和加贺说的每一句话。自己有没有犯错?是否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
应该没事吧。康正一边安慰自己,一边转身向房间走去。
回到房间,康正再次从包里掏出那些塑料袋放到床上。
尽管弄不清其原因何在,但康正很清楚,加贺对园子的死心存疑虑。某些警察天生就具备独特直觉,加贺或许就是这样的人。
但康正觉得加贺是无法查明真相的。因为那些能够指引人查明真相的线索如今全在自己手里。
可他居然注意到那个酒瓶,真不可轻视。
当时扔掉软木塞、收好开瓶器真是太正确了。要是放着不管,那个直觉敏锐的警察必定会留意到。
其实康正也是从葡萄酒瓶上看出事有蹊跷的。再说得具体点,问题就出在那个插着开瓶器的软木塞上。那种东西掉在地上,就说明那瓶酒其实刚刚打开。就像康正之前对加贺所说,园子酒量并不大,应该喝不完,可当时在房间里发现的却是空瓶。
从园子的性格来看,就算是临死前,她也不会把喝剩的酒倒进水池。冰箱里还有许多吃剩的食物,她不可能只把葡萄酒处理掉。而且卧室桌上的酒杯里也还盛着葡萄酒。为什么她不把那些酒也倒掉呢?
康正觉得,这些问题最合理的解答就是她是和另一个人一起喝完了那瓶酒。放在水池里的另一个酒杯可以验证这一点。
临死前,园子还在和另一个人一起品酒。如此说来,园子是在对方告辞之后自杀的?当然也存在这种可能。
但康正坚信事实并非如此。毫无疑问,园子肯定死于他杀。房间里的一样东西证明了这一点。
就是附在菜刀上的塑料渣。
削铅笔时,如果在刀上擦了防锈油,铅笔屑就会沾到刀上,而且会沾在刀朝上的一面上。如果是个习惯用右手的人,那么铅笔屑就会残留在刀刃右侧。
那些塑料渣也同样沾在菜刀刀刃右侧。但这很奇怪。
园子是个左撇子。握铅笔和筷子时,她会用右手。那是父母矫正的结果。但其他事她都是用左手做,打网球或投球时也是用左手。康正也不止一次见到她用左手熟练地切卷心菜。
因此,如果削下那些塑料渣的人是园子,那么塑料渣就应该沾在刀刃左侧。
在发现园子死于他杀的一刹那,康正就下定决心,一定要亲手把凶手揪出来。人世间有些事该亲自出面去做,有些事则不该,康正觉得这件事决不能交给他人来办。妹妹的终身幸福是他最大的心愿。仅仅抓住凶手难以平息康正心头那熊熊怒火。
揪出凶手后,自己又该做些什么?有关这一点,康正也早已决定。但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些事的时候。眼下,还有许多事等待解决。
关键就在于……
千万不能让警方觉察。尤其是那个加贺,万万不能让他觉察到自己的目的。只要他们对园子自杀一事稍有半点疑心,康正就必须全力以赴,让他们打消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