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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一

    陆泽铭从医院刚到家,师文淑就拿了一个女孩儿的照片过来。

    他仍旧没接,将外套递给陈阿姨,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喝水。

    被忽略的师文淑终于恼怒了起来:“一天到晚去医院跑,你爷爷托你办的事情你倒是勤快,我的话你是一点都不——”

    “妈。”

    陆泽铭叹了一口气,放下玻璃杯,将照片接过来看了一下,随即放回桌面上:“后天吧。”

    “之前约好的几次都推了,这次你得给我保证。”

    陆泽铭点点头,面露一点疲惫。

    他从国外刚回来没两个月,就已经被这些事情搞得焦头烂额。

    陆老爷子从他上大学时起,身体就断断续续出了些问题,住院是常事,但精神还好。

    对于他回国就往医院跑的做法,师文淑略有不满,但见对方有意将公司全权交给陆泽铭打理,便不再使性子,甚至也开始摆出一副关切的模样,在老爷子病床前嘘寒问暖许多次。

    陆泽铭看在眼里也没多说什么,等师文淑催促再三,他终于后天去赴了约。

    地点定的是一家私房馆子,房间环境清幽,他提前二十分钟到达,刚坐下没多久,对方也推开门进来。

    整个饭局,陆泽铭都少言寡语,大部分时间听对方在说。

    女孩儿长发飘飘,温柔知性,从留学一直谈到两人的父母,但见他都没什么大反应,话里话外平淡客气。

    最后她咬住筷子尖,轻轻叹了一口气。

    叹息也没能唤回对面那人的注意力。

    后来服务员端上来两盅凉瓜排骨汤,巴掌大的白瓷,分别放在两人面前。汤的味道偏清苦,尝了一口后,陆泽铭便拿着勺子心不在焉地拨弄着。

    “这顿饭是不是很无聊?”

    陆泽铭摇摇头。

    女孩儿继续放下勺子,自嘲道:“其实我妈告诉我见面的事情,我还时挺高兴的。”

    陆泽铭仍旧拨弄着汤勺,但挑了挑眉:“为什么?”

    “因为高中的时候,我就知道你。”

    不知道哪一个点触碰到了陆泽铭,他终于起了一点兴趣,擡头看向她:“你是一中的?”

    “对啊。”

    “哪个班?”

    “五班,高一在你隔壁,后来文理分科,我就去别的级部了。”

    “原来是这样,”陆泽铭的目光重新垂下,“那你记性挺好的,还能记得高一隔壁班的同学。”

    “不应该吗?”对方有点惊讶,“大家都应该很怀念高中。”

    陆泽铭没说话。

    经常听别人说怀念学生时代,但他却已经忘了大部分人的脸。

    对面见他对这个话题有兴趣,开始讲起高中时的趣事,最后再次t感叹:“还是以前好,真怀念高中啊。”

    陆泽铭忽然说道:“我们学校高层的日落很漂亮。”

    “什么?”

    “你去看过吗?”他问,“在五楼,连廊,往外看。”

    “太高了,”她笑笑,“爬上去很累的。”

    累吗?

    陆泽铭没有印象了。他只记得自己从一楼往上一点点爬上去,为了看一眼日落。

    太阳像明明灭灭的大烟头,教学楼在融化,连廊上的人影在融化,他好像也跟着融化了。

    这顿饭吃完,他直接回了医院。

    进去的时候,医生刚从房间里出来,陆泽铭和对方打了招呼,推门而入,见陆新民穿着睡衣坐在病房的沙发上。

    陆泽铭过去煮茶,冲泡茶叶时,听到陆新民忽然提起杨暄,问他清不清楚对方的近况。

    许久不听到这个人名字,他手一顿,但很快恢复如常,说不清楚。

    “听说他要结婚了。”

    下一秒茶水洒了出来,陆新民的目光也跟着落了过来。

    陆泽铭不动声色地将茶水擦干净:“是他联系您的?”

    对方哼了一声:“他可没这个良心。”

    等陆泽铭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早已从医院出来,正在医院前面的花坛处,有人在旁边边吸烟边打电话,猩红的一点在指尖闪动着。

    荷城的秋夜过于凉爽,甚至带出了一点萧条。

    陆泽铭去摸自己的手机,才发现自己心跳如鼓。

    他没有看朋友圈的习惯,进去往下翻了好几条,五花八门找不出头绪,又点进联系人里面去翻。

    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对方没有设置三天可见,往下翻了两条,就翻到了一条求婚照片动态。

    正出神地盯着,旁边吸烟的男人走近,递过来一支烟:“兄弟,给。”

    这人原本是想拍他的肩膀,但走近看清,才发现陆泽铭西装革履,打着领带,他递烟的动作顿时停住。

    但陆泽铭接了过来,对方给他点了火,他道谢。

    其实他不怎么抽烟,只夹在手中不动弹,青烟往上飘的时候,旁边的人也看到了他手机上的照片。

    他将手机放回西装口袋,旁边的人却自顾自打开了话匣子,讲起自己如何被初恋辜负,最后对方远嫁他人,自己人财两空。

    陆泽铭听得不耐烦,等烟一灭,就打断对方告别。

    他现在只想去喝酒,邀请了两个高中时期还算有些交情的男同学。

    “难得能被你约,”其中一人很是高兴,“今晚我买单。”

    陆泽铭摇摇头拒绝,将酒杯放在桌面上,忽然问道:“尤思嘉,你们还有印象吗?”

    “眼睛圆圆的那个姑娘?高中运动会报一堆那个,她挺有意思的。”

    另外一人问得直接:“你俩那时候是不是谈过?”

    陆泽铭没说话,又倒了杯酒,才慢慢开口:“她要结婚了。”

    对面两人恍然大悟:“哎,正常,你在国外的时候咱班体育课代表也结婚了……她是不是问你要份子钱了?”

    陆泽铭嘲讽一般笑了一下,接着擡眼:“通知你们了?”

    “没,好久不见,”对方思考了一下,“我上次见她,应该还是大一寒假的班级聚会吧。”

    陆泽铭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只留下冰块在杯中晃荡。

    他也好久不见她了。

    距离上次他见她已经快四年。

    那时陆泽铭即将出国,临走前去了海城,H大正举行毕业典礼。

    他隔着几步远远望了一眼,尤思嘉穿着学士服,叽叽喳喳,抱着花拍照,她身旁站着眼熟的男人。

    既然有人送她花,那自己就不必再送了。

    再上一次见面,是在荷城,他陪同陆新民去见客人,在楼梯拐角处擡脸碰见。

    她同长辈往前走,对他的出现毫不知情。

    后来他在洗手间同杨暄见了一面,对方姿态平和,还不忘询问自己近况。

    陆泽铭透过镜子仔细观察对方,杨暄面容语气中看不到任何其他的情绪,但他面对杨暄时总是难免紧绷和心生郁气。

    再上上次见面,应该是大一寒假,他送了她项链,但没过几天就被寄回来……

    边回忆边喝酒,最后竟然出现了断片,等再次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家里的床上,宿醉之后,头痛欲裂。

    缓了一会儿,他下楼,看见师文淑坐在沙发上,瞧他一眼,喊陈阿姨端蜂蜜水出来。

    喝了两口,他就跑去卫生间吐。

    等吐完舒服一点,慢慢回过神。

    现在已经日上三竿,陆泽铭才拉开椅子,坐在餐桌前缓缓吃早饭。

    师文淑看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完后,才说道:“昨天聊得怎么样?”

    陆泽铭一愣:“什么?”

    “和妍妍。”

    生理的难受还没缓解,他拧着眉:“谁是——”

    话还没说完他就停住,转了话:“就那样。”

    “那过几天你再约一次?”

    “我已经听你的话,去见了一面,”他压住不耐烦,看向师文淑,“难道还要再见吗?”

    被怼了回来,师文淑面色瞬间难看:“你昨天喝得醉醺醺,被同学架着回来……”

    她说着,陆泽铭终于回忆了起来昨晚的事情,接着忽然起身。

    他的面色阴郁,让师文淑一下子停住了话。

    她呆愣愣地看着他从面前上楼,没几分钟穿着整齐下来,她去拦他:“泽铭,你去哪里?”

    对方不说话,直接推开门出去。

    师文淑眼圈发红,看向陈阿姨:“我说什么了?”

    出了家门,他还有别的地方可去。

    回国之后就在想着搬出去的事情,这次或许能顺理成章。

    师文淑大概率要哭闹,她的眼泪和话语让他心痛也窒息。

    在车上,陆泽铭想起第一次同她闹别扭,还是小学的时候。

    他放学回家后,因为前桌两人的打闹,桌椅翻倒,自己胳膊上也有了擦伤,书本脏兮兮的。师文淑怀疑他被欺负,要去学校讨说法。

    那是第一次自己觉得有些丢人,即便罪魁祸首是前面那个蘑菇头女孩儿。

    但越隐瞒越惹得师文淑变本加厉,他站在楼梯上,看她被父母训斥,垂着脑袋,模样狼狈,堪比自己第一次见她时摔倒的样子。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女生。

    那么土气,被说话带口音,同桌男生欺负后会立马像炮仗一样讨回来,每天都不知道在开心什么,傻兮兮的,把自己的玻璃弹珠像宝贝一样地装在书包里,但又会很大方分给其他同学,但他亲眼看见别人将她的玻璃弹珠放学后扔掉。

    没人珍惜她的宝贝。不过,她也从来不分给他。

    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开了一下午车,最后陆泽铭来到了之前的学校。

    因为是周末,学校不上课,他同保安打了声招呼,车直接开了进去。

    他回到从前的教学楼,沿着最中间的楼梯往上爬,光线折射在门窗紧锁的玻璃上,亮晶晶的光晕被反射过来。

    陆泽铭再次回到了高中的走廊,习惯性地往连廊上看,很久之前,有人总是在那里眺望日落。

    其实他见过很多美丽的日落。

    在美国读书时,和朋友开车沿着公路去往加州,整个天际都是梦幻的玫瑰红;也去沙漠旅游,见识过真正的长河落日圆。

    但说来太奇怪,每当他看到这些瑰丽无比的场面,总会想起那样的时刻——

    从补习班放学,自己骑着山地车慢悠悠,听着前面人哼着不知道是什么的小曲;有人在春日夕阳下蹦蹦跳跳,傻子一样把忘拉拉链的书包往上抛,书本砸下来落得满头满脸……

    还有人声鼎沸的高中时期。

    夕阳的余晖淹没整座楼层,隔着悬空的距离,他有意无意往对面看。

    金灿灿的光线让人眯起眼睛,多少次,他是真情实感地相信,对面的目光也是望向他的。

    陆泽铭扶着栏杆继续往外眺望。

    没两分钟,太阳还没落下,他就微微垂下头,转身离开了。

    再怎么故地重游,都复刻不了记忆里的一丝悸动和绚丽。

    那样的落日、那样的景色,只有当时、当下才有。

    他以前遇不见,以后再也遇不见了。